水南羌在得知陆景行到来后,竟亲自带人出府迎接,见面便拱手而笑道:“景行,来时怎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路过此地,顺便来给水阁主赔个礼,上次匆匆而去,未来得及向你辞别。”陆景行客套回礼,并向水南羌身后一众人略略拱手。
午后阳光温和,徐徐微风吹拂着众人衣袂,水南羌连连摆手,惭愧道:“上次之事,责任还在我,否则,贵府又怎会被那女魔头有机可趁?”
“行哥哥!你来了,真好!多日不见,月儿对行哥哥可是甚为想念呢。”一道突兀而活泼的话音打破了在场人的相互寒暄。
钟离湲望去,便见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子从水南羌身后的人堆里钻了出来,一身鹅黄衣裙甜美明艳,脸上的笑容天真灿烂,踩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了他们身前,并且挤开她,顺势挽住了陆景行胳膊。
陆景行脸上不禁闪过怪异神情,蹙眉间便将自己的胳膊从束缚中抽了出来,平淡推拒道:“水姑娘,如此有失礼仪。”
“这有何妨?”水无月嘟嘴,作势便要再去挽陆景行的臂膀,不过却落了空,被陆景行巧妙避开。
水南羌将这些瞧在眼里,脸上笑意深浓,随后将自己女儿嗔了半眼,对陆景行赔礼道:“景行勿要见怪,小女有些顽劣。”
“行哥哥,她是何人?”水无月收住笑,指着钟离湲而问。并且又回过头,眼里噙着丝不屑将钟离湲打量了一番。
经水无月这样一提,众人也纷纷看向了钟离湲,陆景行随即介绍道:“这位乃是在下朋友,凌潺。”
相互间又经过一番简单介绍,水南羌邀请众人进府。钟离湲紧随陆景行身后,而落在钟离湲后面的水无月见状,不禁加快了脚步,与陆景行并排,话音甜美动人:“行哥哥,此次前来,要常住哟,可不能同上次那样不辞而别了。”
陆景行故意向一侧让了让,嘴上谦逊有礼:“这是自然。”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黛瓦青砖威仪庄严,此时虽已入冬,可府内却处处是绿树环合。
晚饭后,丫鬟带钟离湲去了客房。此时夜幕已悄然降临,屋内生着炭火,走进的瞬间,一股暖意瞬间向她扑去。
送走了丫鬟,她正想坐下好好想一想该如何找到封白悦时,外面便响起了敲门声。
黑夜中,陆景行清冷地立在廊下门前,钟离湲邀他进屋,并顺手关上了房门。如今情况已迫在眉睫,两人无暇再去在意一些小节,谈正事要紧。
屋外寂静,除了风声阵阵,再无其他动静。两人围坐炭火边,陆景行直奔主题道:“你确定封白悦今夜会来?”
钟离湲摇头,望着陆景行淡淡陈述道:“不确定,但是做到有备无患总是对的,因此,在还没找到她之前,这几天就要麻烦你了。我想请你夜里去找水南羌对弈。这样,即使封白悦来了,见到有旁人,她便会有所顾忌,不会冒然出手,而且就算她出手,你也能及时阻止他二人。”
“好。”陆景行没有多想,便一口应下。既然是帮她,那么她怎么说,他怎么做就好。
瞧着炭火在一点点燃烧,钟离湲的面色逐渐有些凝重,轻轻一叹道:“我们两人分头行动,我夜里多出去转转,希望能早一步找到她。”
而用晚膳时,钟离湲竟见到了宁言,才得知,原来封白悦那夜的重伤是在宁府所受,她杀的便是宁言的父亲。另一个令她忧心的原因便在此,宁言与陆景行乃是至交好友,
这其中自然而然变得复杂了很多,如若封白悦真动起手来,而陆景行选择阻止双方冲突,那么就会使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因此,最好的方法还是尽可能阻止封白悦的出现。
“好,夜里出去多加小心。”陆景行似乎是看出了钟离湲心中的忧虑,便对她淡淡一笑,“还有,你不必为我与宁言之事担忧,宁言性子沉稳冷静,况且此乃他们自己恩怨,不会牵连其他。如若真动手,我尽量暗中助她脱身。”
两人的话似乎还没说完,屋外却再次响起了敲门声,并伴随着一道清脆甜美的询问声:“行哥哥,你可在里面?”
“找你的。”瞧着微微蹙眉的陆景行,钟离湲表现得平淡无奇。
敲门声还在继续,陆景行却自己都感到不解,竟自顾自反问出一句:“她怎会知我在此?”
“我也不知。”钟离湲略略摇头,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陆景行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一些,微不可察地一叹:“此事还怨封白悦,如若不是她四处杀人,我上次便不会遇见像水无月这般胡搅蛮缠之人。”
这言辞也着实过于理歪了,钟离湲有些忍俊不禁:“这怎就怨上封白悦了?”
“行哥哥,你再不出来,我可要进去了。”虽隔着门,水无月的声音却异常清晰。
陆景行不去理会外面的动静,直接起身开窗,迎着一股寒风,从窗口跳了出去,临走关窗前又对钟离湲嘱咐道:“记得出去时多添些衣物。”
“陆哥哥,你不出声,我进来了。”话音还未落下,门却已经被水无月重重推开。
进屋,水无月将周围仔细环视了一周,又将各个角落查看了一番,却未发现任何异样。灯火跳跃,屋内异常安静,只有一盆碳火在发出呲呲声,屋中的客人则是背对她而坐,悠闲品茶。
感觉到水无月在向自己这里靠近,钟离湲转过身去,平静问道:“不知道水姑娘来找我,有何贵干?”
雕花门扇大敞,风吹起帘幕,带进一阵阵寒意,水无月微沉着脸,衣襟翩飞,她仰鼻目视钟离湲,质问道:“行哥哥人呢?”
“我不知道,水姑娘是找错了地方吧?”钟离湲微抬了一下眼帘,随后喝下一口茶。
见钟离湲这般态度对她,水无月冷哼一声:“不可能,小五可是亲眼所见,行哥哥进了你的屋子!”
经水无月这样一说,钟离湲算是了然,这水无月竟派了自己的丫鬟做眼线,来时时关注陆景行的动向。如此幼稚的事,怕也只有这位未历经世事的闺阁小姐做得出来。
钟离湲的话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甚至夹杂着从前的淡漠,眸光指向四周道:“你自己也瞧过了,我这里并没有其他人。”
“那我刚刚唤了那样久,你为何不应。”水无月不肯罢休。
杯中茶水饮尽,钟离湲放下茶盏,反问一句:“我为何要回?你并没叫我,我只当你在与屋外的某个人交谈。好了,水姑娘,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房休息吧。”
“你!”水无月直指钟离湲,半晌憋出一个字来。她直接气得想跺脚,但又不得不注重自己的举止。对着钟离湲瞪了又瞪,最终无奈之下,她重重一甩衣袖,气冲冲地嘟嘴而去,留下大开的房门。
迎着清寒的夜风,钟离湲衣襟随长发飘舞,她关上房门静静等待了约莫一个时辰,最终将屋内灯火全部熄灭。佯装已歇下,实则同陆景行那般,从窗户而出。
雕窗临近小径拐角,拐角旁的芍药丛在风中簌簌作响,恰好掩去了钟离湲出来时的动静。
四周昏暗朦胧,点点灯光散落在夜色深处若隐若现,她略略打了个寒颤,不禁将自己披风拢紧了些,随后身子轻盈一跃,便飞上了屋顶。
自从那夜之后,钟离湲虽误打误撞学会了轻功,却不怎么熟练。还是回到陆府经过陆景行指导并勤加练习后,才达到如今这运用自如的地步。
钟离湲对这君剑阁内的布局并不熟悉,并且需要时时注意自己的行踪不被他人发现,因此顾虑一多行动自然就慢了下来。
在屋顶及花木假山间穿行了一次又一次,都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令钟离湲觉得封白悦今夜是不会来了。加上自己疲惫的身子亦冻得有些僵硬,正当她准备回房歇息时,东面却突兀地传来了兵器碰撞声。
听这杂乱的动静,似乎离钟离湲这里还隔着一段距离,并且交手的不是一两人,而是一群。看来,她终究没能够阻止事情的发生。
打斗声似乎在逐渐加剧,钟离湲匆匆向那里赶去,此刻,她已来不及多想。
院内灯火通明,当她赶到时,众人已将封白悦牢牢围在中间,双方对质。
一支支火把熊熊燃烧,跳跃的火光打在封白悦那面无表情的脸上,她嘴角淌血,冷眸如利刃,锋锐而刺骨。
她手中的利剑沾满鲜血,正一滴一滴落入土中。地上已倒下十几人,一部分当即毙命,一部分虽保住了性命,却身受重伤,在痛苦挣扎。
“魔女!今夜我便要你为我父亲偿命!"柳旪落双目泛红,剑指封白悦,已有些迫不及待想要除之而后快,然后却被水南羌伸手拦下。
水南羌面容冷峻,他向前走过几步,背向众人,摆摆双臂示意众人暂且先平静片刻,随后对封白悦质问道:“包括老夫在内,众豪杰与你无冤无仇,你却为何要如此滥杀无辜?搅得江湖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