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等她走后，一个人失神地立在那望着她的背影良久。
眼下，他还救不了她。
沈菀坐上轿子，蹙眉盯着自己的双手思索了一会，突然间一拳往轿柱上捶去。
“砰！”
小红听到响声，忙叫轿夫停下，拉开轿帘问道：“娘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沈菀死死咬住贝齿，忍住锥心的疼痛，将双手拢在衣袖下，摇了摇头哑声道：“无事，一时没坐稳。”
“那娘子小心点，奴婢帮娘子看着。”
“嗯。”
等轿帘阖上，她才缓缓看向自己的双手，此时原本红肿的手已经鲜血淋漓。
回到院内后，柳嬷嬷拉开轿帘一瞧，只见沈菀的衣袖已经被鲜血染红，而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娘子这是怎么了？”柳嬷嬷登时大惊失色，忙瞪着眼睛去质问小红。
小红哭着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娘子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你个不中用的贱蹄子，一会儿再收拾你！”
柳嬷嬷骂完忙喊人将沈菀搀出来，又叫人去请大夫。
将人放到床上后，她犹豫着要不要遣人去通知世子，转念一想，不过就是个外室，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怎就劳动世子了。
听小红说，是在太太那里受了罚，那就更不能去了，太太罚一个外室，还用得着大惊小怪的吗。
一直等到大夫看完，包扎好后，入夜了，祁晏才姗姗来迟。
“她人呢？”祁晏走到院门口，却没见到沈菀，以往这个时候不都是要出来迎接他的吗。
怎么今日又犯矫情了？
“娘子今日身体不适，正在休息。”
祁晏闻言皱了一下眉，兀自大步走进院中。
进门后闻到一股药味，他瞥了一眼，就见一个小丫鬟在廊下煎药。
那丫鬟见他进来，忙站起身行礼。
祁晏倏地沉下面色，一挑毡帘，快速迈进屋内。
只见沈菀躺在床上，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两只手上都紧紧缠着绷带。
他一个箭步上前，走近一看，发现她一张小脸此刻正白得厉害，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还隐隐泛着干皮，眉心紧颦，似乎极为痛苦。
整个人好似风中蒲柳，轻飘飘的，一点生气也无。
“这是怎么回事？”祁晏指着床上的人厉声问道。
柳嬷嬷上前说：“回世子爷的话，今日午后，太太派人来将娘子请去了府中询问避子药一事，太太罚了娘子二十戒尺，娘子回来后便是这般模样了。”
祁晏见她语气轻松，好似在说一件无伤大雅之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给了柳嬷嬷一记窝心脚。
“惫懒的奴才！”
祁晏眸含冷怒：“这么大的事，为何没有人去通知本督？”
柳嬷嬷猝不及防被踹得踉跄着后退，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还好她身板子素来硬朗，又生得五大三粗的，否则还真受不住祁晏这一脚。
她呆愣地匍匐在地，真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大事。
屋里的丫鬟仆妇们见状噤若寒蝉，齐齐跪了下来。
“世子爷……”床上的人似乎醒了。
祁晏闻言转身，只见沈菀正挣扎着想起来。
“菀儿别动。”祁晏走上前去，按住她的肩膀让她躺下。
“世子爷莫要责怪她们，都是我自己不好。”沈菀抿了抿唇说。
祁晏看了她一眼，让人拿水来，亲自喂她喝下。
他狠狠皱眉看着她缠满白布的手，二十戒尺就打成这样了吗？
刚才他看见沈菀那副模样，差点以为她快不行了，问了柳嬷嬷才知道是打了二十戒尺。
何至于？
“秦越。”
“爷，有何吩咐？”
“去将府里资历最老的张府医请来。”祁晏沉吟片刻后喊来秦越吩咐道。
沈菀见状缓缓阖上眼睛，她料得没错，这人还是不怎么信她呢。
她以前是留下了多少前科在那啊。
张府医是个发须皆白的老人，也用不着避嫌，他号完脉后将沈菀手上的缠布一层层揭开，露出肿大如蒲扇的双手。
一看就知道是上过药了，但是有些地方没有彻底清理干净，此刻正在发红流脓。
瞧着颇有几分触目惊心。
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只是皮肉之伤也就罢了，这双手貌似已经伤筋动骨了。
张府医见状先看了一眼祁晏，便出去了。
祁晏本来见到她的手伤得如此严重时，就已经面色阴沉了，此刻看张府医的样子，怕是还有隐情他不知道。
“你先歇一会儿。”
丢下这一句，他便起身离开。
沈菀现在虽痛苦，但更多的是忐忑，她漠然望着门口不语。
张府医在廊下对祁晏说：“娘子的手可得好生养着，否则”
“您老有话不妨直言。”
张府医忖度了一会道：“看着不像仅仅打手板子那么简单，似乎还遭受过钝器重捶。”
祁晏眸光一凝，眯起了双眼。
“但事无绝对，老夫行医数十年，也曾见过府里的嬷嬷们用戒尺将人手指关节生生打断的。”
“这其中分寸的拿捏，端看她们是得了什么命令，要下什么样的力道了。”
祁晏闻言攥紧拳头，面色冷厉。
“另外”张府医朝屋内看了一眼，“娘子还有气滞肝郁之象，想是平日里受惊忧虑所致，娘子可是在服用活血化瘀之药？”
受惊忧虑？祁晏沉思了一会，摇摇头。
等他回房后，就见沈菀瑟缩在床头，一双盈盈大眼里蓄满了泪水，如一只受惊小鹿一般，满脸恐惧地看着一个地方。
“菀儿？”
祁晏忙走上前去，谁知手一碰到她，沈菀就将头埋进自己的臂弯中，哭声微弱，抽抽噎噎道：“他们，他们都在看我笑话，我不想活了”
祁晏心猛地一揪：“他们是谁？”
沈菀不说话了，只一个劲地抽泣着摇头。
“今日是谁陪她去的府里，都滚进来！”
小红和几个丫鬟忙跪上前去。
“将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给本督说清楚！”
沈菀透过臂弯的缝隙，隐晦地看了一眼小红。
小红不敢隐瞒，哆哆嗦嗦地将国公夫人罚沈菀二十手板子的前因后果以及让府中众人看着她一步步走出府门的事一字不落的说完。
沈菀悄悄松了口气，她没有提傅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