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菀听了龙须的事之后,一路上都心情沉重,走到正院前,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好思绪。
等她得了允许,进去后,就发现国公夫人正跟苏文媱二人有说有笑的,对她视而不见。
她请安后,对方也只说了一句“起来吧”便将她晾在一边,仍然去跟苏文媱说话。
沈菀见状便恭敬地站在一旁,再不主动上前说什么。
等了一会国公夫人大概是觉得无趣了,便止了话头,一边端起茶盏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菀。
只见她今日绾了一个简单的垂髻,簪一只小巧的藕色海棠珠钗,身上穿的竟还是一件半旧不新的云雁纹锦长袄。
这哪像是一个得宠之人的穿着,都可以说得上是寒酸了。
“在外面住得还好吧?”国公夫人淡淡开口。
这是在试探她是否恃宠生娇呢。
沈菀闻言忙走上前去,谦卑道:“那院子华丽,奴婢住得很是不安。”
“虽然华丽,但晏儿宠着你,也不算什么。”
国公夫人向下首的一个绣墩上指了指:“坐吧。”
看这样子,太太还没到十分生气的那个地步,刚才自己的态度应该能搏得她一点好感。
沈菀如此想着,便坐了下来。
“那日仲秋之夜,你那一水的打扮可比现在要奢华好看多了,怎么到了太太跟前,就穿得这么简朴了?”苏文媱剥了一个葡萄放进嘴里,含笑看着沈菀。
国公夫人闻言想起仲秋夜过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她儿子携宠妾出游的事,当时这心里就不痛快,这不是带累晏儿的名声吗?
沈菀悠悠看了一眼苏文媱,这人怕是还想着仲秋夜她与祁晟私会的事被自己撞见了,在这故意找自己的茬呢。
“世子爷公务繁忙,也是趁着闲暇时才有空出来,那日他带奴婢出游,奴婢当时就深觉惶恐,百般推辞。”
沈菀低眉顺眼地解释道:“但世子爷体恤奴婢,进府日久,却还没有见过家人,故带奴婢出门。他让奴婢穿戴好些,也是为了国公府的脸面。”
都是你儿子非要招摇过市的,与我无关。
这么说,太太应该明白她的意思吧。
“是吗?”国公夫人听后并未对此事再说什么,而是话锋一转道:“我曾经说过,晏儿怎么宠你都可以,但若你勾了他破了规矩,我是断断不容的,这话你还记得吧?”
“奴婢谨记于心。”
“那避子药一事又是为何呢?”
沈菀早就在心里针对此事想好了说辞,当下便诚恳道:“太太明鉴,奴婢万死不敢在主母进门前生下孩子,只是世子爷正是春秋鼎盛之时,每每谈起膝下没有子嗣总是伤感不已,这才停了两日那药。”
古代这个年龄谁不是孩子一大把了,你儿子都奔三了,一个孩子都没有,以后还能不能生都是个问题,他能不急吗。
“奴婢私下规劝过不少次,希望世子爷能早日娶妻生子,奈何他总是说不急,奴婢正想着主动来禀告太太。”这事怨不了我知道吧,我比你还着急。
什么事都推给祁晏就对了。
国公夫人看了看她那再柔顺不过的样子,轻嗤一声,还真是个伶牙俐齿的鬼灵精,滴水不漏,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我记得你当日怎么都不肯给晏儿做妾,如今怎么又肯了呢?”
“而且柳嬷嬷她们说,你近来对晏儿很是上心啊?”
“难道不是你狐媚迷惑了他,才使他破了规矩,允许你生个孩子吗?”
国公夫人一句比一句语气严厉,沈菀闻言心中一凛,果然是在内宅浸淫多年的妇人,眼光真毒。
她是准备迷惑祁晏不假,但她不是为了生孩子。
念头一闪,沈菀想着豁出去算了,反正她这次来就是做好了永远生不出孩子的准备。
哪知国公夫人怒道:“跪下,取戒尺来!”
又是这招。
沈菀正准备再开口,陶嬷嬷道:“娘子再多狡辩一个字,就多打一戒尺,多受一份苦,您要是不怕吃苦,就尽管说。”
看来是真的怒了,说什么也没有用。
太太要罚她,就是要正府里的规矩。
在这个规矩的坚定不移维护者面前,还是闭嘴吧。
手板子还是跟之前那次一样疼,只不过上次只有五下,这次足足打了二十下。
打完之后,一双手红肿得老高,根本控制不住,一个劲地颤抖不停。
站在苏文媱身后的毛锥看见了,都面露不忍。
就这么满头大汗,脸色煞白地让人扶着出去了。
走在出府的路上,国公夫人吩咐了,不允许给她备撵轿,就是要府里的人都看看,坏了规矩的人是什么下场。
强撑着走至一处假山处,龙须和毛锥突然跑了过来,塞给她一个药瓶,丢下一句“姐姐保重”就赶紧回去了。
让小红好生揣着那药,沈菀明白,她们两个这一个小小的举措要冒多大的风险。
“娘子,要不要上完药再走?”
沈菀摇摇头:“先别用药。”
她就是要祁晏看看,她为了他一时的任性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然而祁晏并不在府中,出门的时候,倒是看到了傅玄。
沈菀驻足打量了他一眼,就见他如今已经是官袍加身了。
怪不得他当时说若这点子信心都没有,还去参加什么秋闱。
“你的手怎么了?”傅玄皱眉问道,他刚从值上回来,一进门就见沈菀虚弱无力地往外走。
沈菀稍稍将手藏于背后道:“是我自己不小心。”
“恭喜公子,蟾宫折桂。”
傅玄一时无言,他若是身负现代人二三十年日夜苦读的知识还考不中的话,那可真是无地自容。
“不如去我的住处,我给你上点药吧?”他并没有多问,总之不会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必在伤口上撒盐呢。
“多谢公子好意,我先回去了。”总觉得这人隐隐有些怪,就像上次他说的什么“王法”论,而这次看样子又忽略了祁晏对他说过的话。
他就一点也不惧怕祁晏的权势吗?
“我送你回去。”
“不必,请回吧。”沈菀颔首谢过,匆忙离开了。
再晚一点就要消肿了,还怎么在祁晏面前装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