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过后,太子被烧得面目全非,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已经是一个废人,再无继位大统的可能。
朝上有人将矛头直指祁晏,说他那日告假,并不在百官之列。
然而仲秋那日,祁晏携宠妾出游,街头巷尾不少人都曾见过。
经此一遭,倒让他落得个沉溺美色,恣肆狂放的名声。
也就再没有人将鳌山灯自燃与他联系起来。
圣上大怒,怀疑诸皇子为争储位谋害太子,宫里的皇子一时折损大半。
彼时,祁晏正在沈菀的床上。
“是你做的吗?”
“菀儿如此聪慧,不如自己猜猜。”情事过后,祁晏撑着额头,颇有兴致地在她身上各处游走。
沈菀无力地阖上双目,遮盖住眼里的嘲弄,祁晏选择仲秋夜带她出游,还让她在大街上招摇过市,竟是为了掩人耳目。
他这般的心机,连她这个所谓的“宠妾”都没有丝毫怀疑,更遑论旁人。
她原本以为他还不算泯灭良心,是真的为了在团圆节让她跟父母团聚。
怪不得他让祁晟和傅玄早些回去。
一想到这个沈菀就后颈发凉,他们二人都是贵族子弟,自然能挑到好的位置观赏鳌山灯,可这位置越好,就代表着离鳌山灯越近,那危险自然也就越大。
傅玄也就罢了,祁晟可是他的亲兄弟。
如这般心狠冷酷之人,说不定哪天父亲又说错了话得罪于他,到时候恐怕性命难保。
此后的连续几日,沈菀整个人懒懒的,神思不属。
每次一仰头,看见的都是一方小小的天空,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一只金丝雀一样。
看不破,亦走不出。
这日,祁晏走后没多久,柳嬷嬷进来说:“有一个姓沈的妇人想见娘子。”
沈菀微微诧异,姓沈?
“我可以见客吧?”
“世子爷没吩咐不让您见客,只是……”
“我知道。”
柳嬷嬷出去将人引了进来。
来人正是沈蕙。
沈菀与这个嫡姐并无什么交情,沈蕙从小就被秦氏按照大家闺秀方面去培养。
而沈菀秦氏是不怎么管的,自然也就不会教她针织女红,为妇之道什么的,而且秦氏平时也不允许她们二人接触。
当然,沈蕙也不会主动与她接近。
所以在沈菀的记忆里,她这位姐姐一直是安静甚至高不可攀的。
不知道今天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沈蕙进来后,先环顾了一圈,她着实没想到沈菀一个外室的屋子竟然都这么华丽,里里外外还有这么多人伺候。
丹枫告诉她沈菀住在西什库胡同时,她还不信,毕竟那儿的地段不是有钱就能住的。
来了才知道这处胡同里竟然还只住了她一个人。
在她的印象里,她这个妹妹小的时候,懦弱胆小,只会讨好她。
等到一次大病之后,突然每天只会发呆,看着好像比以前更傻,也不会讨好她了,反而开始与母亲作对。
她是靠着讨好父亲才能活到今日的。
没想到如今竟有这番大造化。
“姐姐请坐,小红去沏一壶茶来。”
沈菀的这声姐姐让沈蕙的脸色更加的不自然,她坐下后便直接道:“妹妹知不知道,父亲要休了母亲。”
沈菀每日待在这里,根本出不去,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沈蕙一上来没个铺垫就开始单刀直入,这婉转迂回的功夫比秦氏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是吗?父亲并未告诉我。”
沈菀垂眸,她大抵猜到沈蕙此行的目的了。
“父亲和母亲不和,是因为你,你应该知道吧?”
沈菀不接她这句话,沈蕙只好继续往下说:“父亲素来疼你,你合该去劝一劝他,他们二人二十多年的夫妻,如果为了你而让他们二老不睦,那便是你的不孝。”
“父亲难道不疼你吗?”沈菀淡淡道,“父亲一向耳根子软,旁人哄两句便好了,何况是你?”
“姐姐怎么就不想想他这次为何执意要休妻呢?”
那日仲秋夜过后,沈菀其实已经猜到沈伯游夫妇走到尽头了,秦氏公然在外人面前让沈伯游去死,哪一个正常人还敢留着她?
说不得睡梦中就被枕边人结果了,反正秦氏现在也不需要沈伯游了,她守着偌大的家产岂不快哉。
“你!”沈蕙柳眉倒竖,不过仅仅一刹那就恢复原来温柔的模样,毕竟从小的教养在那。
“姐姐有功夫在这里指责我,不如回去好好问问母亲。”沈菀说完便起身,坐到远处的罗汉床上。
柳嬷嬷见状上前道:“娘子请吧。”
“你敢轰我?”沈蕙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沈菀低头去捞那腰间的禁步,并不理睬她。
“母亲说你如今都敢给她脸色看了,原本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原是你挑了卫国公府的高枝,真敢对嫡母不敬了!”
沈蕙涨红了脸指责道,她并不擅长吵架,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女子应该端庄持重,不可学那悍妇,嬉笑怒骂。
沈菀叹了口气,她是真不想与她这个嫡姐争执,毕竟同是姓沈,怎么争最后伤的都是沈伯游的心。
“姐姐慎言。”
沈蕙猛地一噎。
“娘子快请,您今日已是对国公府不敬,若我回去禀报,您是想让您的婆家和娘家来人接您回去吗?”柳嬷嬷不客气道,什么小门小户,也配提国公府。
沈蕙如遭雷击,脸色灰败得难看,这等丑事如何使得?若是王家派人来接她回去,叫她往后还怎么在婆家立足。
她麻利地起身,逃一般地快速地走出院门。
柳嬷嬷将鄙夷的视线收了回来,便准备回头提醒沈菀几句,却发现她独自坐在那出神得厉害。
沈蕙说沈伯游要休妻,可沈菀知道依秦氏的脾性,恐怕不能善了,何况秦氏的母家在京中也有些影响力,这么一来,沈伯游说不得有性命之忧。
眼下别无他法,她能求能靠的人只有祁晏,只能先巧用心智,曲意逢迎,先保全家人。待寻到合适时机,方可真正的远走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