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七年四月中旬，向百贤领着孟韬前往青龙帮校场，相当于帮派后备人才培训基地，就设在广元城东郊，相距向家不足三里，不多时就到了。
校场规模不是很大，目测大概半个足球场面积，约五十来人在场中练武，周围建满了房舍，将校场围得水泄不通。
两人沿着校场边缘走进正堂，已有十数人等在堂内，为首之人五十岁上下，身形挺拔，目光锐利，给人以很强的压迫感，听姑父叫他帮主，孟韬不敢怠慢，赶紧恭恭敬敬行晚辈礼。
在场之人应该都是帮派中坚成员，不过向百贤却没有尽数介绍，与其中几个稍作寒暄，便提议进入正题。
大概是为了增强神圣感，入帮仪式设计得非常繁琐，真让一个孩童应对，多半会手足无措，幸而孟韬是个穿越客，依照流程做得中规中矩，想要挑刺都无从下手。
走完流程，就算正式入帮了，从这一天起，孟韬开始接触武学。
主持校场事务的人叫魏同，大家都称他魏总管，据说有一身不俗的武功，不过他很少亲自教授孩童习武，而是由三个年青人负责传艺解惑。
指导孟韬的年青人叫罗广生，也许是看在姑父的面子上，态度相当的随和，罗师兄并没有急着传授武功，而是先讲了一通武学知识。
据他所说，无论是刀剑拳脚，还是掌指轻功，都须独门运劲技巧相配合方见威力，劲从何来？当然是通过修炼内功或外功来获取。
内功比较神秘，讲究以神驭气，也就是以精神引导真气运行，对天赋的要求非常之高，不是谁都能学的。
外功的门槛就低得多，只要有人教授，几乎人人都能练，不过修习外功会对人体造成极大负担，若是修炼不得法，很容易祸及根本，落下永久性伤残，而且对饮食也有很高要求，如果营养补充跟不上，同样会出问题。
人体内天然存在一种叫内气的能量，蕴藏在肌肉筋骨五脏六腑之中，通过技巧性的发力，可以引动这种气劲，经过长期煅炼，这种气劲就会逐渐壮大，力量也就自然而然随之增强。
青龙帮没有内功传承，不过外功传承还算小有名气，若是修炼到极致，开碑裂石也不是难事。
次日，罗广生开始传授基础拳脚套路，动作缓慢的一招一式演练，先让孟韬照葫芦画瓢模仿，等套路动作熟练了，再讲解运劲发力技巧。
这套基础拳脚套路看着简单，等正式上手时，才发觉另有玄机，招式动作开合幅度极大，往往牵扯身体各部位共同运动，而不同组织之间又偏偏难以协调，不等套路学完，就弄得浑身难受。
练武没有捷径，孟韬也清楚没办法取巧，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练习，依靠毅力死磕到底，一直闷头苦练半个月，总算能做到分毫不差的完整演练套路。
“很好，刘师弟着实用功，将来成就定然不可限量。”罗广生一直在关注他的进展，对这个刻苦努力的小师弟很是喜欢。
孟韬趁机提醒道：“罗师兄，是不是该教我运劲方法了？”
罗广生也不推辞，爽快答应道：“当然可以，不过练武讲究循序渐进，切忌操之过急，先指点你一招试试看。”
说罢就开始演示，只见他双膝微曲，身体向右后微倾，接着吸气缩腹，然后右拳朝左前方快速击出，竟隐隐带起一股劲风，看得孟韬双眼放光，心生向往。
“看清楚了？曲腿有助于蓄力，出拳之前吸气缩腹，使内脏受挤压，逼出其中气劲，身体倾斜令肌肉绷紧，激发筋肉之中的气劲，出拳时要一鼓作气，上下内外贯通，所有内劲一齐迸发。”
罗广生顿了顿，又道：“若是激发气劲成功，会有轻微的疼痛和酸麻感，你来试试。”
孟韬依言而动，吸气缩腹，绷紧肌肉，再一拳捣出，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小拳头毫无威力可言。
又连续挥出十余拳，仍不见起效，不禁心中沮丧，张口问道：“罗师兄，除了手臂发酸，怎么没其它感觉？”
“呵呵，想得倒美，哪有这般快。”罗广生失笑出声，又接着说道：“当初我苦练两个多月，才第一次激发气劲，这事急不来，只能慢慢摸索。”
孟韬觉得一定有窍门，不给好处人家未必会说，于是开价道：“罗师兄，小弟从家里带来二两白银，发觉留在身上也没什么用，要不待会就送给师兄，还望师兄笑纳。”
罗广生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干咳一声道：“正好最近手头吃紧，那就多谢刘师弟了，其实照着套路练下去，迟早也会激发内劲，只是这么练过于死板，见效太慢。”
说到这里，他左右望了望，方才压低声音继续道：“招式是死的，而人是活的，不用太过拘泥于套路，你可以试试从不同的角度发力，用心感受体内的细微差异，只要感应到内气的存在，距离成功就近在眼前了。”
“就这些？”孟韬感觉有点不靠谱，不过分依赖套路还算有道理，感应内气是个啥东东？未免太玄乎了。
“要点就是我说的这些，你先试着练习半个月，若是不起效，再帮你想办法，我去看看万师弟他们。”
罗广生说完就闪人了，孟韬张了张嘴，又无奈闭上，人家不愿意多说，问也是白问，练一段时间再说吧。
接下来几天，孟韬一边练习一边钻研，慢慢的有了一点心得，绷紧身体发力时，体内确实有一丁点能量反应，由于感应过于微弱，孟韬也不敢肯定到底是什么。
“哎哟！”孟韬拼尽全力打出一拳，右侧后腰突然传来刺痛感，下意识惊呼出声。
好一会之后，痛感才渐渐消失，孟韬仔细回味先才的感受，除了较强的刺痛之外，还有轻微的酸麻感和灼热感，难道成功了？
不对，这种程度的刺痛，绝对超出轻微范畴，这显然不正常，说不定是发力过猛，或者姿势不对造成的，举目四下张望一圈，没看到罗广生，不知那家伙死到哪去了，需要他的时候偏偏不在。
休息一阵，看向左近正在教导学徒的伏有田，有心向他请教，可是又不合规矩，心下好一番权衡，最终走了过去。
“伏师兄，可以请教一下么？”
“你说。”伏有田早就察觉到他的异常，十分痛快的同意了。
“刚才练拳，后腰有比较强的刺痛感，另外还有较轻的酸麻感和灼热感，我想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伏有田微微一笑道：“是好事，有这些征兆，说明你引动了内劲，恭喜小师弟。”
孟韬心里很不踏实，加重语气道：“那种刺痛感并不好受，好一会之后才慢慢好转，多来几次我可吃不消，一直这么修炼不会受伤么？”
“不要紧，这是正常现象，刚开始修炼出内劲都会感到痛，修炼一段时间就不怎么痛了，没事的。”
孟韬发觉这个伏师兄非常好说话，不仅语气温和，还很有耐心，当真是个好老师，于是央求道：“伏师兄，麻烦你详细给我讲讲嘛，我怕胡乱修炼会出问题。”
伏有田确实是个好好先生，絮絮叨叨的说了半个多小时，孟韬结合他的讲解，得出一个比较说得通的猜想。
在人体之中，可能存在一种比较特殊的储能细胞，这种细胞长期处于休眠状态，并不参与正常生理活动，修炼外功等于在刺激储能细胞，通过反复刺激激发其活性，一旦激活就会主动释放能量，也就是内劲。
由于是在人体组织内部突然释放能量，刺激到了痛觉神经，由此产生刺激性疼痛，随着人体慢慢适应这样的刺激，刺痛感就会逐渐减弱，直至消失。
至于酸麻感中的麻，估计是能量迁移途中，产生的生物电流造成的，而酸就更好解释了，剧烈运动时，肌肉组织会分泌乳酸，直接反馈就是肌肉发酸。
有了这个猜想打底，外功修行也就不再神秘了，孟韬毫不犹豫的抛弃现成套路，转而自己设计招式动作，务求最大限度开发身体潜力。
转眼已然深秋，气温渐渐转凉，校场上却依旧热闹非凡，从八九岁的孩童，到十四五岁的少年，五十多人散布其中各练各的，一派热火朝天的火爆景象。
孟韬刚演练完自创的套路，便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全是汗，虽然疲惫欲死，内心却异常振奋，经过小半年摸索尝试，惠及全身的招式套路总算初步成型了。
可惜幼小的身体不太给力，练上个把小时差不多就到极限了，非得休息几个小时方可再练，要不然就会伤及根本，落下伤病。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师兄们限于见识，解说得不清不楚，不过孟韬大概能猜到原因。
储能细胞释放内劲之后，需要时间补充能量，如果补充速度小于消耗速度，在突破某个临界值时，储能细胞为了自救，会主动掠夺周围细胞的能量，从而破坏正常生理功能，这或许就是过度修炼的危害。
“少爷，表少爷。”
循声望去，原来是刘富来了，左右手各提着一个篮子，上午的加餐时间到了。
正要招呼表兄向从龙，突然肩上一沉，向从龙已从后方揽了上来，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并步走向宿舍。
一揭开篮子，香气便扑了出来，一碗鸡蛋羹，一碗肥猪肉，一小罐蜂蜜羊奶。
“小弟食量有限，表兄多吃点。”孟韬分出一半猪肉，拨到向从龙碗里，若不是为了练武，他连一口都不想吃。
“那我就不客气了。”向从龙习武已有四年，又正值发育高峰期，对肉食需求格外旺盛，因而向来是来者不拒。
吃完加餐，孟韬也不打算再去校场，指使刘富打来清水，帮着擦洗身体，洗好之后才打发他回去，自己则躺在床上养精蓄锐。
说起来，校场的管理还挺奇葩，无论是总管魏同，还是三名教习，从来不曾督促学徒练武，几乎全凭自觉，哪怕天天躺在床上睡觉都没人管。
只是每半年会有一次考核，不达标的就要被罚劳役，事实上劳动强度也并不是很大，无非挑水、劈柴、打扫卫生之类的脏活累活，主要是很伤面子，整天让人指指点点，谁都受不了。
学徒们不愁吃不愁穿，最看重的就是脸面，因此人人勤奋刻苦，被罚劳役的学徒反倒极为罕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