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还有谁能给他？
千闵话音落下，转而看向了四周的下人，上前一步沉声道:“其实……老臣也早就想要改一下这府中的规矩了，只不过千家上有祖宗，也并非是我一人说改就能改的……”
“只怕老臣若是提出，那宗族定要反对，不过若是王爷能够先行下旨改了国法，届时臣再改家法，估摸着宗族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这番话倒是说的符合他的身份。
黎清欢眼底的冰霜化了几分，他说的话她尽数听在耳朵里，能够听出其言辞之中的无奈。
可或多或少，她对这位太师还是有些奇怪的感觉。
这才是那个和蔼仁善的千太师，这千家的规矩森严都是老祖宗的事情，也确实责备他没什么意义。
厉行川听着他这番言论，原本疏离的眸色也缓和了些许，转而应承着夸了两句千闵，这才有勇气小心翼翼的去牵黎清欢的手。
好在这回她倒是没再推开了，厉行川紧绷的心也终于松了口气，心知自己这番举动她应当是讨了她的好，便赶紧又讨好一般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她的掌心。
黎清欢感受着他有一下没一下的动作，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可也知晓他这举动的意义。
只不过他还没等再做什么，千家的主院儿便到了。
黎清欢神色一凛，果断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而退到了最后面。
这身旁到底还有一个千闵，厉行川也不好直接追着黎清欢跑，便也只能忍耐着随着千闵的步伐往前走。
就如同厉行川所想，这千家的主子们还真就在主院儿这侯着，千家大夫人站在最前面，身后则是其长子次子，依次站下去。
一看到厉行川走过来，便纷纷对着厉行川躬身行礼。
“恭迎摄政王殿下，殿下安。”
黎清欢不免多打量了几眼这位传说中让千家家主惧内的夫人，确实看起来不太好相与，却也没有顾北口中说的那么吓人。
厉行川淡漠的抬了抬手，即便是面上佯装的笑意也冷淡了几分:“嗯，都起吧。”
曾经在这座宅子里有多少痛苦的回忆他都懒得去回忆，至少看在母亲千柔夫人和千太师的面子上，他都会对千家多一分宽宥。
千大夫人这会儿正紧张的纂着帕子，似乎不太能够适应，曾经千家看不惯的贱种，如今竟然真的成了堂堂掌管京都实权的摄政王。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谄媚的迎合上去，面对厉行川的态度依旧有些疏离。
反倒是千墨上前一步，似乎想要为母亲打哈哈，对着厉行川拱手道:“臣千墨参见摄政王殿下，不知王爷可还记得微臣？”
厉行川嘴角冷淡的笑意越发盛了几分，他怎么可能忘记呢？
想当年那糕饼他可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呢。
黎清欢察觉到厉行川周身的冷气，或许旁人察觉不到，可自己到底待在他身边多年，一个小动作她便猜的出来厉行川的心情如何了。
估摸着是得罪过厉行川的人吧。
但千墨定然是记不清了，他到底已经三十有几了，将快四十，要比厉行川大上十几岁。
当年厉行川回千家之时，千墨刚巧中举，远赴京都，而后厉行川前往京都黎家听学，他倒是调派回清江。
他们二人本应没有多大交集的，毕竟千家的子弟太多，千墨连家中有几个庶子都认不清，怎么可能还记得厉行川这个父不详的贱种。
年岁遥远，千墨自己也不清楚曾经无视的千家子弟之中，是否有过厉行川，可这对于千墨来说，本就不是什么值得上心之事。
可即便如此，此时的千墨依旧一副和蔼兄长的样子，亲切的相谈着。
厉行川对那些事情根本懒得追究，可顾北到底也是亲眼见证过的，不免拽着黎清欢的衣袖到了角落里，悄悄的说道:“这千家大公子瞧着像是个好人，可实际上最看不上人了！”
“想当初年年节日去礼拜主子们，千大夫人顶多是看不顺眼别关了大门，可这千大公子可好，直接将糕点往人家脸上扔，还用力踩两脚让别人去吃地上的碎渣！”
黎清欢听的心底一颤，她从不曾知晓厉行川曾经在千家究竟经历过些什么，即便是对于千柔夫人的事情，也都是兄长黎青玄告知自己的。
那时除了厉行川来黎家听学以外，倒是也有几个千家子弟同行，那时候便听过那些人嘴巴究竟有多厉害，直到兄长将人从黎家赶出去的时候，她听着兄长抱怨才知晓此事。
黎清欢从那时起多少也清楚，就连千家庶子都敢这样编排厉行川，估摸着他在千家的日子定然是难熬的。
可再仔细想想，堂堂世家，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子嗣也是寻常之事，指不定千家其余子弟没有这般不堪，而厉行川的处境也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
更何况，千家底蕴在世家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即便是一个没了爹娘的孩子，再苦应该也苦不到哪里去吧。
时至今日，黎清欢才知晓自己究竟有多天真。
竟然试图将人性美化。
她不免下意识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掌心，回想着厉行川刚刚讨好的行为，莫名的心底好似被什么东西灼了一下，烫的她身子一颤。
千墨也不是个傻子，自然能看得出来厉行川没给什么好脸色，可他到底也是做了这么多年官的人，就算这样他的脸色也依旧未变。
只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朝着千闵投去了目光，想让他相助一二。
千闵不免心中长叹，回想起自己当初费尽一身心血，扶持一位太子，可偏偏太子被废了，原本以为家族振兴无望。
可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竟从千家出了一个有皇家血脉的皇子，还成了掌握天下大权的摄政王，但奈何这家中与他偏生有些仇怨。
不过还好，他还在，日子还长着，得仔细笼络了才是。
千闵收敛起心底那些念头，面上依旧那般和蔼可亲，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帮着自己人说话。
“王爷瞧着也是累了，倒不如进入尝尝家宴吧，家中备着王爷年少时最喜欢的八珍糕，还请王爷能够赏脸。”
果然，厉行川听着千闵这么说，面上淬着的寒冰也终于融化了几分。
千闵不免有些得意，这没有亲情之人，想要找到突破口还不好找吗？
就算千家对他这个曾经的野种没有几分真情实意，可普天之下，这亲情……
还有谁能给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