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失了尊卑
只见黎清欢的手指显然已经破了一个口子，碎片甚至还嵌在里面，戳的很深，如果他刚刚没看错的话，黄丽儿应该还用力碾了一下。
他犹豫着都不敢伸手将碎片拽出来，光是看着心尖儿就忍不住打颤。
“去找林太医。”
黎清欢恍若未闻，依旧沉默的看着黄丽儿。
厉行川瞧着她这幅样子不禁心头一跳，她这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要对黄丽儿下手吧？
厉行川倒是有些为难，虽然黎清欢当真在这儿把黄丽儿打了，自己倒也能护的住她。
但……
他并没有理由因此得罪了黄丽儿的母家。
黄丽儿能够和尤安公主一同嫁进王府，自然是因为她的母家就是当朝御史的嫡女。
虽然黄御史也在贪污腐败的名单里，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和御史撕破脸皮。
厉行川捏着黎清欢的手腕一紧，沉声呵斥道:“安分些。”
黎清欢长睫微颤，似乎刚刚从沉浸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她怔然的抬头看向了厉行川，正对上他的眼神。
这是自那天晚上之后，黎清欢第一次对上他的目光。
然而这一次，厉行川却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他竟然有些怕了。
怕他会在黎清欢的眼神中，看到她的委屈与失望。
可事实有些脱离了他的想象。
黎清欢看着厉行川的眼神十分平静，眉眼还带着些许温和的笑意，恭顺的开了口:“奴婢只是奴婢，自然不会对侧妃娘娘做什么，奴婢会安分的，还请王爷放心。”
厉行川恍然间回过神来，他回头诧异的看着黎清欢的目光，竟然一时间都忘记控制自己的表情，颇有些不可置信的下意识开了口:“什么？”
黎清欢只是低顺下眉眼，悄然后退一步，将手从厉行川的掌心缓缓抽出，转而对着二人分别行了一礼，乖巧的回道:“奴婢说，奴婢会安分的。”
“奴婢先行告退。”
说罢，黎清欢没有任何逗留的意思，毫不留恋的转身作势离开。
厉行川只觉得心口骤然一阵抽搐，那充盈的不安再次叫嚣了起来，这次他再也压抑不住了。
他像是溺水的人，下意识抓住指尖消逝的浮藻一般，焦急的抓住了黎清欢的手腕。
“等一下。”
黎清欢身子一顿，不过她并没有回头，面上静的出奇，嘴角甚至没有一丝弧度。
厉行川看着她的侧脸，脑海中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似乎，他已经很久没看见过她面上出现什么表情了。
无论是开心，难过，委屈，受伤……
亦或是他以往最讨厌的倔强，还是一根筋的恼怒。
曾经那样多姿多彩的人儿和面前的她重合在一起。
竟然没了一丝生气。
这样的认知让厉行川心中涌起一股浓烈的恐慌。
如果让他二选其一的话……
他宁愿黎清欢重新回到以前那副让他生厌的样子，至少那证明她整个人还是鲜活的。
而不是现在这样，平静的整个人都像是被控制的木偶。
他用力纂紧她的手腕，却觉得她微凉的体温不存在似的，一点儿握着真人的感觉都没有。
厉行川的呼吸都变得微微急促了起来。
半晌，他忽而沉声命令道:“打回去。”
厉行川凝重却坚定的神色能够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开玩笑。
即便他知道，如果黎清欢这一巴掌打回去的话，只怕后续一系列的事情都会变得麻烦起来。
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甚至他的理智已经不能控制他心中所想了。
黄丽儿原本还沉浸在厉行川那句‘安分点’。
她憋不住心中的得意，再怎么说即便自己对她下手的样子被王爷逮个正着，那又能怎么样？
反正王爷都会向着她这一边，毕竟自己才是这王府里的主子。
即便厉行川再不喜欢她，她也是主子。
黎清欢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奴而已。
然而当厉行川那句打回去说出口的时候，黄丽儿脸上得意的神色瞬间一僵，顿时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了厉行川和黎清欢。
就在黄丽儿震惊之余，不等她反应过来，反倒是她身边新晋的侍女上前一步，沉声道:“王爷，再怎么说我家娘娘也是如今掌管这王府后院儿的女主人，让一个奴婢动手打我家娘娘……”
“未免有些太失了尊卑了吧？”
厉行川却仿佛没听见似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黎清欢，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给盯个透彻似的。
只听到他声音骤然冷了几分，带着不可置喙的坚决:“她如何对你下手的，你就如何反击回去，这种道理还需要本王教你吗？”
“打回去。”
黎清欢原本平静的眸底闪过一抹诧异，不过也仅仅是一瞬。
她微微垂下眸子，随即从厉行川的掌心中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腕，对着厉行川恭敬的行了一礼，无论是面上还是行动，都透着严格的尊卑。
“奴婢不过只是奴婢而已，受的责罚主子都是有理由的。”
“再着，奴婢怎能记恨主子，王爷莫要说笑了。”
这番话打眼儿听起来倒是没什么，黄丽儿和她身边的侍女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幸亏黎清欢还是个识相的。
可厉行川却仿佛心脏被针扎了似的。
他心中十分清楚，这是曾经自己对她说的话……
上次尤安对她一再欺压，他就是说同样的话，让她一再去隐忍下来的。
如今，她将这番话都还了回来。
“黎清欢……我……”
厉行川张了张嘴，他下意识的就想要解释什么。
然而还不等他的话说完，黎清欢却抢先一步打断了他。
“王爷不必再试探奴婢了。”
黎清欢依旧恭敬的保持着俯首行礼的姿势，就像一个真正出身低下的下人一样。
她的语气平静温和，面上的笑意让人根本看不出来她心之所向。
明明曾经，她无论想什么都会表现在脸上。
就算是埋怨自己，不服气，也从来不会藏着掖着。
“王爷放心，奴婢会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会再做任何对主子不敬的事儿，更不会再去招惹王爷心尖儿上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