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哭了一夜
陆游快步上前，笑着问候了起来。
黎清欢微微一顿，心中早已了然，却也想着戳穿，只是对着陆游行了个礼，语气客气淡漠:“拖总管的福，休息的极好。”
陆游面上有一瞬间的窘迫，他讪笑了一声，不过瞧着黎清欢身上的衣服不太对，眼睛甚至还有些红，也能想的出来，她这在里面一夜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甚至偷偷瞄了一眼黎清欢的神色，只见原本冷冰冰的样子，如今也恭顺柔和了许多，他不免松了一口气。
如此看来，应当是把话说开了。
说开了就好啊，说开了他们这些下人也好过一些。
陆游忍不住心中的雀跃:“真是多谢姑娘昨夜用心照顾王爷了，这王爷醉酒的次数少得可怜，老奴还是头一次瞧见王爷失了智的样子，若是没姑娘帮衬，还真不知道应当怎么办了。”
黎清欢只是微微一笑，语气轻柔:“身为奴婢侍候王爷是应该的，道什么谢。”
陆游刚想称赞黎清欢一句，然而下一秒却猛然回过味儿来。
奇怪，黎清欢她的性子，这么久陆游也摸透了些。
她怎么会说这种话？
陆游眼神一凝，仔细打量着黎清欢的神色。
黎清欢好似没注意到似的，只是低顺着眉眼:“王爷还未醒，陆总管还是先回去歇着吧，距离早朝还有段时间，您岁数大了禁不起折腾。”
陆游怔愣的点了点头，笑着哎了一声。
他看着黎清欢逐渐消失的背影，眼神却越来越奇怪。
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黎姑娘瞧着，用比往日里有些不同。
若说这是好的转变，倒是也不像啊……
明明那估计倔强的抵触已经消失不见，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柔声细语的，甚至乖顺了许多，然而总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他只得捏了捏眉心，确实是疲惫了许多，或许是在门口守累了，看出了错觉吧。
陆游在心中感慨了一句，便转身作势回去休息。
然而没走两步，却突然听到身后吱呀一声。
黎清欢关上的房门被突然推开了。
陆游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错愕的回头看过去，只见厉行川正神色清明的站在门口，目光幽幽的看着四周。
这，王爷不是歇下了吗？
怎么这又醒了？
而且看着这神色，瞧着睡眼有些惺忪，不会是刚醒吧？
“王爷怎么醒了？”
陆游只得笑着上前等候吩咐。
厉行川凌厉的目光扫视着周围，似乎在搜寻谁的影子，可最终什么也找到。
“她人呢？”
陆游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说的黎清欢，他倒是有些疑惑，往日里侍寝每次不都是半夜将她赶出去来着，怎么这回倒是突然出来寻人了？
“黎姑娘自然是回了偏房了呀……”
说着厉行川扭头一撇，看着那紧闭的房门，面色却逐渐变得沉寂。
陆游瞧着厉行川抿唇不语，半晌就站在原地，更不知道这是在想什么，他犹豫之间只能试探的问道:“王爷可是有事儿要吩咐黎姑娘去做？”
厉行川却蹙起了眉头，面上分明冷冰冰的，可不知为何，陆游似乎能从他的眼底瞧见几分陌生的情绪。
这是他跟着厉行川这么多年以来，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
厉行川眸底最深处隐藏着的，是懊悔。
他缓缓纂紧了双拳，凝眉看着偏房的方向。
从他看着黎清欢在那一瞬间突然安静下来，什么也不说的时候，他就知道……
他又失言了。
没错，他不该说那些话的。
在他那句秧儿唤出口的时候，黎清欢就像是突然麻木静谧下来的人偶，没再动弹一分一毫。
她的眼底，甚至连痛心失望都没有。
只是那样静静地躺着，失去了所有精气神，呆滞又空洞的不知看着哪里。
厉行川面对这样从未见过的黎清欢，也不知应该怎样继续下去了。
然而那时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无所作为了。
他甚至想要蒙住她的眼睛，不去与她对视，仿佛那样就能忽略她所有的情绪。
装作一切都从未发生。
可即便他一再的自欺欺人，心中充盈的不安也完全无法忽视。
原本以为，至少这般亲昵能够让她知道，自己并不讨厌她的触碰，能让她心里舒服些。
然而不管他如何摆弄着她，黎清欢依旧没有任何感觉。
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木然空洞，没有一点儿思想。
厉行川忍不住抬手抓起了额前的碎发，心中的烦躁强烈的叫嚣着，连带着他面上的神情也遮掩不住，逐渐变得焦躁起来。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忍不住回想起黎清欢不聚焦的眼神，还有她那天眼神中突然消失的光亮，她这段时间的远离与畏惧。
她抵触一切有关自己的东西，包括他的接触。
他的心脏陡然一坠，呼吸竟然也有一瞬间的提不上来。
她不会这一去，甚至日后连人影也不见了吧？
若是她经过今天的事情，反而更加激烈的抵触他，躲起来一辈子也不见他……
他该怎么办？
厉行川昨夜甚至看着黎清欢许久，无数次想要开口和她说点儿什么，能让她回神也好，至少不是那副木然的样子就行。
然而他试图说了两句，却也不敢说再多。
不谈他故意说那些盛怒之下的口不择言的话，更何况黎清欢自己早就已经红杏出墙了，他又怎么可能憋的住去哄她。
最主要的是，她竟然为了厉俞泽想守贞，碰都不让他碰一下。
厉行川缓缓放下自己的手，看着掌心出神。
回想起如今自己的床榻上，那枕头甚至依旧还是被浸湿的，他摸了许久才确认的。
黎清欢哭了一夜。
他昨夜事后想要安慰她些，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帮她掖被褥。
不经意间忽而触碰到那湿的软枕，几乎震惊的他许久也没回过神来。
黎清欢自从入了王府之后，她从没有一刻是不被他，不被王府里的人欺压的。
厉行川承认，他就是想让黎清欢多受些苦楚，让他知道自己当年有多痛苦。
可即便经历了那么多明枪暗箭，折辱欺压，黎清欢最多也只是眼眶发红，却也从未曾哭过。
然而昨夜，她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整个软枕都透了。
偏生还是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哭，不是发泄情绪，释放压力的哭。
若不是他不经意摸了一下软枕，甚至都不知道她在哭。
厉行川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甚至也一夜未曾睡着过。
昨夜他甚至躺的身子都僵硬了，黎清欢却掰开她的手打算离开了。
厉行川当时刻意看了一眼时辰，是往日里，黎清欢每次侍寝后固定会离开的时辰。
她甚至依旧守着规矩，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厉行川身子踉跄的倚靠在门框边儿上，陆游不知道自家主子这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越发难看，甚至到现在还有些恍惚了。
他吓得赶紧上前扶着厉行川，担忧的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