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回到篝火处,早不见了张仁和与张紫衣,只看见两具无头的尸体倒在地上,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一边,遍地狼藉。
王玄吃惊不小,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是谁杀了刘立、周颢?张氏父女又去了何方?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王玄收拢尸体和脑袋,打出一团火球将其焚烧干净,又卷起一阵劲风,连同篝火灰烬一起吹散,然后纵身上了身旁的那棵大树,坐在一个大树叉丫里静观周围动静。
森林里静悄悄的,乳白色的烟雾还在树冠间隙里缭绕盘旋,几只野狼闪着绿莹莹的眼睛从黑暗中钻出,在树下来回嗅着寻觅,又低嚎着消失在树影里。
王玄一直守着,直至天色微明也没有看到其他情况出现。
他躺在树上,思忖着下一步的行动:如果现在回去,自己除了采摘的十几株药草,连一颗妖丹都没取得,怎么向榆树婆婆交代?如果只身一人继续进入森林深处,又不知将有什么样的危险等着自己。
王玄想罢,一拍脑门,说:“去,吸取教训,凡事小心!”
他正待从树上跃下,忽闻听到有人说话:“师兄你看,这儿正是昨晚有人打斗的地方。”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声音。
另一个中年的声音说道:“又是散修内斗!世人都道修仙好,哪知修仙之路危机四伏,江湖永远在人的心中啊!”
说着,一行人就又向森林的深处走去。
王玄灵机一动,不如尾随他们,看他们前往何方。
王玄的听力和嗅觉异乎常人,身法敏捷,跟在一行人后面并不吃力。他看得很清楚,那一行是五个人,四男一女,男子均是道士装扮。
为首的一位四十多岁,身穿白色道袍,气息沉稳,似乎功力不凡。
中年道士身边是一位十八九岁的青年,青布衣衫,身材高挑,长相英俊,英气勃勃。
另两个是二十来岁的青年,身着灰布道袍,各拿宝剑在手,很少说话,称那中年道人为师父。
青衫青年的身边尾随着一位差不多十七八岁的女子,穿着翠绿衣裙,称呼中年和白衫青年为董师兄和谭师兄,二人则称女子为方师妹。
原来正是青云观的董道人带领弟子来打探妖兽的讯息。谭姓青年正是谭家庄谭世臣老爷的二公子谭啸林,方姓女子名唤作方芸娘,这二人都是青云观观主陆青云的关门弟子。
五人一边谈话,一边寻觅着道路向密林中行走,转过一个山坳,面前陡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峡谷,黑色的阴风带着阵阵寒意,正从那黝黑的峡谷森林中吹过来,使人禁不住打个寒颤。
王玄眼看着五人消失在山坳口处,也紧赶几步追了上去。
黑风峡谷的某处,天坑底下的深潭边,一阵阵空气爆裂之声不断传出,夹杂着吆喝声、咒骂声、和令人恐怖的怪兽嘶吼声。
一群散修在深潭边的一个岩洞里,发现了一株冰魄玉莲。
冰魄玉莲乃是三阶灵药,其莲子堪称天然丹药,炼气期和筑基期的修士吃上一粒,即可大大加快修炼进度,跨越小境界。其根茎叶都是炼丹的灵药,莲藕更是价值不菲,难得一见,没想到这黑风峡谷里居然就有。
几位散修大喜过望,见那些莲子即将成熟,正是他们的好机缘。
几个人争先恐后地走上前去,正要动手采摘,洞穴深处一声嘶吼,一条水桶般粗细的水蛟出现,赫然是一只二阶妖兽。
那水蛟张开大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就将为首一人吞掉。其余几人吓得掉头向外就逃。
水蛟紧跟其后追了出来,长长的尾巴犹如一条巨型钢鞭,带着疾风,一鞭将众人扫落水中。
几名散修顾不上伤势,各展法术武技和水蛟战在一处。
二级妖兽水蛟已经达到了人类炼气后期的修为,其战力远超过这几个散修。火球、冰刀、木刺、符箓都只能对它造成一点皮外伤,不能完全破开它坚硬的鳞甲。
水蛟张口即是一道凌厉的水剑,触之即伤,那条黑色的蛇信神出鬼没,快似闪电。散修们完全被水蛟的实力所控制,逃也逃不了,战也战不胜,只得在坑底与水蛟苦苦周旋,伺机逃命。
不到半个时辰,几人尽数丧命在水蛟满是毒牙的巨口里。
不待水蛟回洞,天坑之上一个白色的身影直坠而下,一道剑光向水蛟迎面斩落。
水蛟并不闪避,举起巨尾向那道剑光甩去,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水蛟扭身张开大口,吐出一道白亮亮的水剑刺向来人。
那道身影正是董道人董康,他并不慌张,凌空一个疾闪躲开水剑,大喝一声:“畜生,拿命来!”脸盆大小的火球直奔水蛟大嘴。
水蛟又是一道水剑迎上火球,一水一火一上一下在空中对峙,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阵阵水雾。
此刻,又有四道身影从天坑之上快速降下,分踞四方。四人双手掐诀,巨大的威压从天而降,一柄巨剑似实而虚,悬浮在天坑上空,剑尖直指水蛟脑袋。
水蛟顿时大骇,跌落水面,昂头狂喷水柱顶住下落的剑尖。
董道人见状,飞身站立在剑尾上,压着那虚剑一点一点下沉,直逼水蛟的脑门。
水蛟的水柱开始不断向外涌出白色蒸汽,似乎它已是气力衰竭。
白色蒸汽很快就弥漫了整个天坑,将五人笼罩在里面。
突然,巨剑猛地往下一沉,直贯进水蛟口中。水蛟一个翻身,肚皮向上躺在水面上,鲜血染红了潭水,显然水蛟已经力竭而死。
董道人心下大喜,落在坑底,想回身招呼另外四人,却看见有三道身影从天坑崖壁上直直地摔下来,谭姓少年大喊一声:“方师妹!”随即也从崖上坠落。
董道人暗叫不妙,忽然一阵晕眩天旋地转,他也四肢无力地瘫软在地。
原来五人远远听到天坑这边的打斗声,就快速赶来,目睹了天坑底下的一场好戏。
待几位散修全部毙命,董道人才断然出手,四弟子布下四象降魔剑阵,灵气凝成巨剑虚影。
水蛟心知斗不过这几个人类,就来了个鱼死网破的打法,驱动妖气把毒囊中的毒液雾化蒸发出来,五人不知不觉之中,中了水蛟之毒。
王玄也早就尾随着五人来到天坑的边缘上,他穿过迷雾看到了五人大战水蛟的全过程,后见五人倒下,心中便猜到这迷雾有毒。
于是,等到迷雾散尽,王玄纵身下到坑底,招手抓过水蛟,破开后脑取出妖丹。他灵敏的嗅觉隐隐嗅到水气中有一股浓郁的药香,循着这股药香,他找到石洞中,看见了石洞内水洼里生长着的一株玉莲。玉莲莲蓬沛然,香气就是那玉莲所散发。
王玄大喜,毫不犹豫地把那冰魄玉莲连根带叶挖出来,莲子莲藕全都放到布袋里背在身上,纵身出了天坑,好在四周并无他人。
王玄出了天坑,心想灵药、灵草、妖丹这下子都有了,总可以向榆树婆婆复命了。于是,他不再耽搁,循着来路飞奔而去。
回来比去时就快得多了,他掐算着时间,夜半时分到了老榆树下,神念一动,人已在榆树空间之内。
“榆树婆婆,我回来了!”
“嗯,好小子,收获不小吧,怎么十几日不见,这模样儿都变了?”
“婆婆,您就别说了,都是那个老道和那个渔夫害的,有机会我要找他们好好算算账!”
王玄就把这些天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榆树婆婆。
榆树婆婆听了也啧啧称奇,收了药草妖丹,又让王玄把那株冰魄玉莲的根茎栽种在水池里。道:“你小子果然能干,你可是帮了婆婆的一个大忙了。”
“不过,王玄小子,你还不能偷懒,你还得到人间走走,你出生的那个白院墙谭家村,那儿有你的宿愿。你休息几天,就去吧!”榆树婆婆叮嘱道。
几天后,王玄就要回白院墙村,榆树婆婆又反复交代:“王玄,你这一次可是去凡间,那里都是些凡人,你万不能泄露我这儿的任何秘密,也不能太显摆自己的能耐了,否则就会有大麻烦,天雷轰顶,叫你皮焦肉烂。你都记住了吗?”
王玄闻言,心中惊讶不已。
瞅了个时间,他别了榆树婆婆,趁夜色来到村庄后山,在一片丛生的荒草里,找到父母的坟墓,独自在那儿坐到天明。
他极力地回想父母在世的样子,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心中不免懊恼。回想起自己苦难的童年和这几年来自己的经历,他愈是对榆树婆婆充满感激。
他模糊地感觉到山下的村庄里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和自己的心是相通的。贸然前去肯定不行,总得找个机缘,王玄这样想着,在山前山后转悠着。
直至午后傍晚,他也没能找到机会去抓住那缕气息。
忽然听到附近有人大喊救命,他闪身而出,看到谭凯被两只恶狼前后夹击,命在旦夕,于是不及多想,出手救了谭凯。
后来他就待在谭凯家里。
一天闲着无事,他循着那缕若有若无的气息,转到了山村的小学堂外。等他第一眼看到如意时,似乎一下子就抓住了那缕气息的源头。
有了王玄的陪伴,如意挺高兴,整天精神百倍,比以往倒更喜爱看书学习,不再那样闷闷不乐了。
王玄也有模有样地跟着如意读书写字,做个书童也是尽心尽责。
秋月、夏雨死亡事件给谭家人的心头蒙上一层阴影,如意儿又大病初愈,谭老爷、刘夫人看到王玄到来后如意开心的样子,心想或许如意儿命中真有贵格,与这个王玄可能有些古怪的素缘!这么想着,他们心里也渐渐地安定下来。
王玄是个修士,学习和识记的能力远非寻常人可比,所学的东西他一学就会,而后就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谭家书房里的书他很快就看完了,如意又搬来家中收藏的其他古籍,王玄来者不拒,尽皆阅览,书法写字的水平也进步飞快。
“王玄,你看那么多书,走马观花的,能看懂吗?”如意忍不住地询问。
“我随便翻翻,哪里都能看得懂?只不过你家还有什么书尽可以拿来。”
“看不懂你还看?真是个天才吗?”如意心中暗暗纳闷,但是还是设法搜罗各种书籍来给他看。
第二年的春上,时值清明节,谭学究的学堂放假三天。
此时雨后初晴,春风骀荡,蓝天如洗,野外花红草绿,香气氤氲,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村头巷尾,随时可见各色风筝在空中摇曳,孩子们的欢笑声也四处飞逸。
如意儿带着王玄等几个孩童,也来到村外放风筝。
几头水牛,牛绳绕在牛角上散放着自由吃草,牧童们则自顾自地在空地上摔跤玩耍。
谭飞拉着线轱辘向前飞奔,一声大喝:“放!”风筝便从如意高举的手上腾空而起,拖着长长的尾巴一路扶摇直上。
几个小伙伴激动得拍手叫好,跟着风筝飞跑,吓得旁边几头吃草的水牛拔腿就跑。
如意得意地奔跑着,从路边一头公牛身旁经过。突然,那头公牛低下脖子,扬起牛角,撒开四蹄向如意猛然冲撞过去。
如意吓得面无人色,双手抱头。
他的一声哭喊还没有发出来,一道身影倏地出现在他面前,“砰”的一声响,老牛前冲的庞大身躯,瞬间定在原处,前腿扑通跪倒在地,脑袋被死死按在地面上,呼呼喘着粗气。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王玄。见公子已经安全,王玄松开按住牛角的双手,直起腰身。
那头公牛忽然重获自由,吓得抹头就跑,一口气跑出老远,才惊魂不定地回首看过来。王玄拍拍手笑骂道:“好个畜生!”
谭老爷和刘夫人听说了这件事,后怕不已,知道王玄是个高人,又找来王玄好生地夸奖感谢一番,心中庆幸不已,从此再也没有疑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