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萃真坊大门,便有几名坊内的姑娘扭着盈盈细腰迎上来,“庾公子,你都多久没来我们了!”身穿粉色薄纱裙的姑娘贴着庾亿撒娇道,她身上厚重的香粉味呛的柳时舒直往后退。
庾亿双手举在胸前,身子微微后仰,姑娘们的热情不容他拒绝,后面的姑娘手持湖绿色纳纱彩蝶扇挽住庾亿的臂弯,娇声道:“庾公子,思思盼你来盼的人都瘦了,不信细瞧瞧。”
柳时舒被晾在一旁,嘴角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
庾亿笑着从她们当中脱开身,清了清嗓子道:“坊主晚娘呢?”
“晚娘还未起身,公子稍候,思思帮你去看看可好?”她用扇沿轻点了下庾亿的手背,眸光潋滟,柔美纯净的面容漾出动人的笑意。
“有劳。”庾亿拱手温言道。
思思以扇掩面,窈窕身姿款款离去。
萃真坊的前厅仅用做迎客,绕过厅内的孔雀画壁,与前厅相连的乃是一条长廊,两侧廊下挂满五彩灯笼,长廊东西两面假山林立,树影葱葱。走至长廊尽头朝右拐,萃真坊精致奢华的主楼映入眼帘,整座主楼依梧桐树而建,门庑的檐下挂着两盏栀子灯。
柳时舒与庾亿坐在前厅的圆桌旁等思思回来,身边的姑娘们偷偷觑了眼柳时舒,神色不解:哪有人来这儿还带着姑娘的!
察觉到姑娘们好奇的目光,柳时舒抬头施以微笑,“我是柳时舒,姑娘们早。”
“柳姑娘早!”
柳时舒的目光扫过她们每一个人,心中暗暗做了计较。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一个早已过了妙龄韶华年纪的女子绕出画壁,掬着笑走近,“庾公子久等,晚娘失礼了。”说完,她同样与柳时舒行礼,却不似其他姑娘那般探究疑惑。
“晚娘客气了。有段时日没来,萃真坊焕然一新啊!”刚在门外,庾亿就注意到萃真坊各处经过整修,内里陈设更是除旧布新,让人眼前一亮。
“庾公子谬赞,二位里面请。”晚娘退开一步,眼神示意姑娘们自行散开,亲自引他们往主楼去。
晚娘走在柳时舒身侧,与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柳时舒从未见过艺坊,心里好奇,忍不住将院内景象看个清楚。晚娘觉察到她的心思,刻意放缓了脚步,让她看个尽兴。
走近主楼,檐下牌匾上书“辉映楼”三字,纵观整座萃真坊周遭建筑提名,不像是艺坊,倒似书院般文雅。
主楼正厅中央的圆台上,三名姑娘正在排演晚上的歌舞,见了他们隔空行了礼,便各自忙去了。
进了二楼厢房,晚娘唤来门外的小丫头道:“去请柔儿下来,告诉她庾公子来了。”
柳时舒眼角上挑,看好戏般望向庾亿。庾亿被她看得不自在,咳嗽一声掩饰尴尬,道:“晚娘,不必打扰柔儿休息了。我们此番前来另有要事相商。”
晚娘右臂虚靠在桌边,身子歪斜,笑盈盈道:“庾公子请讲。”
庾亿在桌子下面暗戳戳点了点柳时舒的手背,“这位是庾某的友人,名唤柳时舒,此事由她讲更妥帖。”
晚娘浅笑,眉头轻扬,目光转向柳时舒,她瞧着柳时舒打扮不俗,又与庾亿同行,只当是庾亿新得的红颜,“柳姑娘既是庾公子的好友,晚娘自当尽力而为。”
柳时舒会意轻轻点头,此次她乘了庾亿的东风,她自是晓得,闫明来意道:“晚娘,我想从贵坊请几名姑娘,不知可否?”
“哦?”晚娘听了饶有兴致,坐直了身子,轻笑道:“四月春意正盛,恩客们来往频繁,不少姑娘都被带出坊外游玩未归。不知柳姑娘需要什么类型的女子?”
“晚娘放心,自是不会耽误坊内生意,只需在清闲的姑娘中挑上四名容貌姣好、善歌舞的就好。”柳时舒眉眼弯弯,从进门到现在,她已经选定了两名姑娘,接下来就是说服晚娘将她俩交给自己。
晚娘微感讶异,旁人从她这儿选姑娘,皆挑选拔尖的,只柳时舒特别。这时节坊内清闲的姑娘不是相貌不如人意,便是性子不讨喜,不会哄恩客高兴。当然这其中有一人除外——夕月。
庾公子的名号在永平郡也是响当当的,曾一夜间在三坊豪掷百金,至今流传坊间。
晚娘叫丫头将闲暇的姑娘请下楼汇集一楼大厅。
“柳姑娘,她们中可有中意的?”晚娘问道。
柳时舒将衣着花哨的姑娘们一一扫过,偏头看向庾亿,道:“你觉得哪个好?”
庾亿道:“跳舞嘛~她俩还不错。”他随手指了俩人。
柳时舒顺着他的指向看去,两位姑娘腰肢纤细,身材苗条,确实跳舞的好料子。
“晚娘,若是请她二人,一月需多少银钱。”柳时舒勾唇一笑问道。
“单单她们二人一月本应二十两银钱,不过姑娘既是庾公子友人,那自然不论银钱,姑娘可直接将人带走。”晚娘缓缓道。
真不愧是一坊之主,清醒又精明,二十两银钱哪里比得上庾亿的一个人情呢!
晚娘想顺杆爬也得看柳时舒是否架梯子,可惜她打错了算盘。
“时舒先行谢过晚娘,只是一码归一码,咱们头回打交道,以后路还长着,总不能次次让你吃亏。”柳时舒含眸一笑,眼中的光亮极为灿烂。
庾亿怔忪了半晌,而后闷笑,附和道:“晚娘,做生意讲究互惠互利,你的心意我们领了,这二位姑娘的价钱过高,我们另挑两个吧。”
“也好。”晚娘敛下眉眼,面上仍旧笑着。
柳时舒目光在思思身上停留片刻,又看向最边上的女孩儿,指着她们二人说:“晚娘,她俩可好啊?”
“姑娘觉得合适就行。”
“那就你俩了。”柳时舒爽快道:“晚娘,明日傍晚,我来接人。”
晚娘点头应允:“姑娘放心,我会妥帖安排。”
“晚娘,借一步说话。”柳时舒侧身低声道。
晚娘顺着她的脚步往前走,两人行至楼外院中,阳光透过树影洒在假山上。
“晚娘,不知刚那两名姑娘的价钱是多少?”柳时舒望着远处晃动的光影问道。
刚刚一番交谈,晚娘对柳时舒有了深一层的了解,道:“她俩价格要低些,十五两一月。”
“你不问问我带她们出去做什么?”柳时舒道。
晚娘展颜,眼底却无一丝笑意,“活着送回来就好。”凉薄至此,着实令柳时舒心惊。
“听闻晚娘一直想脱离艺坊,离开永平郡,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不打无准备的仗,此为柳时舒的准则,来之前她打听过晚娘的事迹,对她也算了解一些。俗语道:打蛇打七寸。想要撬动一个人,得从她最薄弱的地方着手。
“我从萃真坊挑选姑娘是为了排几支舞,凡跳此舞者必将名动永平。”
柳时舒的话撞进晚娘耳中,听得她一怔,身侧的手掌握紧又松开,怔愣之后,心头倏地重燃希望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