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没什么事了,你大可安心。”庾亿晃悠悠走在柳时舒身后说道。
曲府的轿子与二人擦肩而过,柳时舒透过飘动的轿帘缝隙瞥见曲构的样貌,心中鄙夷更深。
抛开眼前的烦恼,柳时舒想起她找庾亿还有一件要紧事,“嗳,你找到赚钱的营生了吗?”
“尚未。”庾亿耷拉了脑袋,做生意需要本钱,做工需要手艺,偏偏他一样没有。
“我这儿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听?”柳时舒热忱地看着他,直叫庾亿心头发毛。
“你能有什么好事想着我?”庾亿警惕道。
柳时舒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甚是好笑,忍不住想逗逗他:“当然是赚钱的好事,你若不信便罢了,我找旁人也一样。”
“你真的不是逗我玩?”
“哎!算了,算了,不说了。”柳时舒状似不耐烦道。
她越是如此,庾亿越是好奇,忍不住缠上去追问:“你先说说看什么门道,我考虑考虑。”
柳时舒憋笑,点了点鼻尖,道:“永平郡大大小小的艺坊你熟吧?”
永平郡艺坊分为妓坊、乐坊、画坊、舞坊、工坊等等,庾亿观柳时舒玩味的表情便知她打听的是哪处,瓮声瓮气道:“你一个姑娘家,打听这些做什么?”
“赚银子啊!”柳时舒大大方方道。
庾亿惊得瞪大了眼睛,语调顿时高了起来,“你不是跟杜玖好嘛!他难道不给你银子花?”
他说的隐晦,但柳时舒依旧瞬间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原来在外人看来,她与杜玖之间早已不清白了。不过,她听到这些话,好像也没那么生气,只是心里有些闷。
“我是我,他是他。我为何要使他的银钱,庾公子,你莫要多想了。”柳时舒硬邦邦回怼道。
“当真?”庾亿腆着脸笑问。
“爱信不信。”柳时舒嫌恶地将他甩在身后,懒得再搭理。
庾亿挠挠头,喜逐颜开,追上柳时舒絮絮叨叨道:“话说回来,你打听艺坊作甚。那儿可不是姑娘家该去的地方。”
“姑娘家去不得,男儿就去得?”柳时舒呛声道。
庾亿一时语噎,表情有些不自在,酝酿半日挤出几个字:“都不该去。”
“你帮我寻八个能歌善舞、容貌姣好的姑娘,再赁间屋子,到时候赚了钱,我分你一些。”柳时舒缓和了语气道。
“你要这么多姑娘干嘛?”
“我新得几首曲子,编成舞还不错,找善舞的姑娘们练成了肯定能卖上好价钱。”柳时舒小算盘打到飞起。
这些时日她从衙门差役处打听了不少永平郡艺坊的事情,永平妓坊头牌夕月姑娘如花容颜,擅歌;乐坊如今正当红的是游鱼姑娘,擅琵琶;画坊中则以红鹿先生最佳。
坊中每逢有此三人表演,定是摩肩擦踵,座无虚席。这三人以柳时舒目前的财力自是请不起,她要的是尚未被发掘的潜力股。
之前在珍肴坊,她曾见过庾亿看上的清韵姑娘,容貌虽算不得上乘,胜在气质卓绝,袅袅轻姿引人注目。
庾亿道:“坊中头牌调用一日的价格可不便宜,你想清楚了。”
柳时舒轻笑,“怎么,怕了?”
“我是好心提醒,免得你倾付所有,一无所获。”庾亿叹息道。
“你放心,只要你将坊主引荐我认识,必定有利可图。”柳时舒底气十足,眸中闪动着胸有成竹的光芒。
永平郡内的艺坊聚集在观虹桥下的杏林巷中,整条巷子的艺坊一览无余,最为醒目的便是萃真坊——最受男人欢迎的妓坊。
“萃真坊,听着还挺别致。”柳时舒站在桥上远眺众坊,于花红柳绿间一眼瞧见萃真坊的牌匾。
“坊主晚娘可是个厉害人物,坊中姑娘皆由她一手调教,水葱似的人儿,颇懂男人心意。”庾亿人站在桥上,心仿佛已经飘至坊内,与姑娘们言笑晏晏。
柳时舒主意既定,一刻也等不得了,“那咱们就先去会会晚娘。”她举步走下台阶。
此刻时辰尚早,杏林巷人影稀稀,偶有衣着光鲜的男子不知从何处冒出,精神抖擞地走在巷道上。
“你等等!”庾亿在她身后唤道。
柳时舒抬起的脚还未落下,转头道:“又怎么了?”
“你你打算穿这身去?”庾亿打量着柳时舒身上浅绿色的衣裙。
“有什么不妥吗?”柳时舒扯了扯衣裙茫然道。这身衣服是绯云今早替她穿上的,说是绣坊新做的,她瞧着挺好看的。
“你自己看看,那处可有良家女子经过?”庾亿脸色难看道。
柳时舒明白他的意思,不屑地“呵”了一声,提起裙摆跑下桥,“大路朝天,我想走哪儿走哪儿,旁人管不着。”
不就是艺坊嘛,少见多怪!柳时舒心里一阵叽歪,目标坚定地走至萃真坊门前。
四扇朱漆木门大开,门庭上方悬挂着彩色绸缎,左侧长廊直通向二楼,台阶扶手两侧鲜花似锦,东面厢房开了扇窗,一名年轻女子未施粉黛凭栏远眺,恰好与柳时舒四目相望。
美人肌肤胜雪,眼波流盼,花明雪艳般的面容犹带着倦意,长发随意且慵懒地绕在脑后,宽大的浅色锦袍披在肩上,目光盈盈似是送别某人。
柳时舒在楼下朝她挥挥手,美人目光微凝,微微颔首致意后转身回到内室。
“你运气真不错,她就是萃真坊头牌夕月姑娘。”庾亿紧跟而来,恰巧瞥见夕月的侧脸。
“这般美好的女子竟流落风尘,可惜了。”柳时舒不禁为夕月感到惋惜。
“她父亲犯了事,全家跟着遭殃。父兄流放,姊妹流落坊间,能活下来已是幸事。”庾亿盯着夕月消失的窗口说道。
在这样一个女子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年代,成为男人的陪衬品,还要为他们所累,真令人愤懑不爽。
“如果我要她,需要多少银子?”柳时舒道。
庾亿愕然看向柳时舒,“她——夕月,头牌,可不是如今你我能付得起价的。我知你心疼她命运多艰,可命数天定,谁又能斗得过天呢?”
“不斗上一斗,怎知斗不过。”柳时舒扬起下颌,声音比往日多了 几分低沉,笑意中透露着自信与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