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破云,东方欲晓。
当李秋白在清凉山上看见远处天边云彩浸染成橙红颜色,波粼般的金光漫过云海环抱烟波浩渺的山峰。
远处云层深处掠来几只白鹤,绕着清凉山上最为险峻无比难以攀登的登天峰轻盈翱翔。
晨风拂面,李秋白当即便觉浑身疲倦被一扫而空。
他看着天边从朝霞映日到晨曦初露,不由暗自赞叹一花一木,一山一水,皆是鬼斧神工。
小道士似乎是想起什么,慌忙在怀中摸索,而后从怀中掏出紧握成拳的左手,递到李秋白面前。
只见小道士翻过拳头,摊开五指,露出掌心中的三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子。
迎着日出,可以看见小道士在晨曦下灿烂地笑道,“李秋白,这个给你。”
李秋白从来不缺金银花销,他看着小道士掌心中的金子,在晨曦照露之下似乎隐隐约约能看见金子表面的龙鳞纹路。
但李秋白未曾多想,只是摇摇头,道:“金子这么小,根本不够看嘛。再说了,我堂堂金陵城城主之子,会缺金缺银吗?向你一个没有我年长的晚辈伸手要钱,像话吗?”
李秋白不愠不怒地反问几句,倒是有几分长者告诫晚辈人间道理的模样。
小道士右手挠了挠榆木疙瘩似的脑袋,依旧保持着摊开掌心的姿态。
小道士对着李秋白说道:“这三块金子,是师傅给我的贺礼。寻得气感时,得了第一块。引出胎元时,得了第二块。如今成功凝练先天母气,便有了这第三块。李秋白,这是我辛辛苦苦攒下的为数不多的私房钱。”
“师傅说,朋友之间,礼尚往来。”
李秋白敲了一下小道士的额头,笑着说道:“那你师傅有没有说过,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小道士支支吾吾,“师傅没说,我也不懂。只是先前几次下山,总有人想花大价钱买我背在身上耍威风的那柄木剑。多亏了师傅他老人家将他们打发走,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嘞。”
“李秋白,谢谢你呀,愿意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但是我全部家当除了你送我的那柄木剑,就只有这三块金子能拿得出手了。”
李秋白知道自己拗不过小道士。小道士只要认准了某事,便会有愚公移山之志。
于是李秋白便随即开口说道:“权当是你寄存在我这里,日后你要用时,再找我取出便是。”
这才从小道士手中接过那三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子。李秋白将金子捏在手心里,只觉触感温润如玉。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只被小道士认为颜色好看极了的锦囊,小心翼翼地将小道士赠予之物放入其中。
“李秋白,下次你也捎一只这样的锦囊送我呗。”小道士讪讪说道。
李秋白闻言便点头答应,他看着对好看锦囊目不转睛的小道士,心里顿时觉得这个已经算得上山脚修行人的小道士,其实依旧只是个喜欢新鲜玩意儿的山间少年。
再有三日,便是金陵城中月试的日子。今日的三更天,却没有听见从茶楼里传出的朗朗读书声。
林进彻夜难眠,他在床榻上翻来覆去。
只为了弄明白古来圣贤说的那一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这一夜,对秀才林进而言,十分难熬。
好不容易等到了茶楼开门迎客的时辰,彻夜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却没有得到答案的不第秀才林进,并没有因茶楼里生意兴隆自己忙得不可开交,而断掉了一丝刨根问底推本溯源,可以将自己心中答案作个水落石出的蛛丝马迹。
公子游刚刚迈进茶楼,便有许多抹了胭脂腮红的年轻女子,和刚嫁为人妻的貌美少妇朝其暗送秋波。
天生一副好看皮囊,走到哪里都会有女子驻足痴望的公子游,对这些自然是熟视无睹。
不等店小二招待,公子游便径自坐在昨日李秋白曾落座,吃了糕点喝过桑清茶的位子上。
或许是茶楼生意太好,店家的伙计们竟然无人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公子游。
倒是那些女子,落在这位只专心著作山水游记的游学先生身上的目光,自从其进了茶楼之后就再未移动分毫。
那些女子的陪同之人,或是新婚夫君,或是青年才俊,亦或是寻常百姓得罪不起的达官贵人,一一皆是顺着自己身边女子的目光望去,也就瞧见了角落里那貌比天人,不似女子却胜似女子的读书人。
“谁家姑娘,女扮男装?”昨夜自是无事便在金陵夜市上闲逛的游侠儿,坐在茶楼的食客人群中,也如其他人一般顺道送去目光。
秀才林进,恐怕是店家伙计里率先发现众人目光,一致看向茶楼一角。
其中女子目光皆是柔情似水,而男子则或是疑虑,或是怒上心头就要发作,也有几个痴郎如看待美妇人一般投去迷了心窍的眼神。
林进快步走到公子游的桌前,生怕怠慢了这位客人,轻声询问:“客官,要点什么?”
公子游睁开眼眸,看着眼前不曾榜上题名的年轻秀才,缓缓开口说道:“一壶桑清茶,一碟油花生米,一碟绿豆糕。”
秀才边听边记,默默点头。只是转身去后堂灶厨里端起盛着两只碟子和一壶桑清茶的木制托盘时,这才后知后觉。
林进心中发怵,他很害怕自己往角落桌子上的壶中加茶水时,那名看着比李姓公子还要让人心生喜欢的中年男子会不会也说出一些有关城中月试的小道消息。
好在两者相安无事,林进悬着的心这才落在自己身上。
公子游细细品茗,茶水算得上甘甜。
只是他杯中的茶色不如清凉山那般青翠,水也不如泗水那般清澈。
他又用筷子夹住一粒油花生米,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用井水清洗过的花生米控干水分之后,向锅里倒入菜花油,再用小火不停翻炒,直至其表面变得金黄,再撒上盐和白糖。”
公子游只是浅浅尝了一口,便如还原棋局一般将后厨烹饪的手法娓娓道来。
公子游又夹了一块绿豆糕塞入嘴中,轻轻一咬,瞬间便唇齿留香。
这次,公子游选择闭口不言。
话到嘴边留三分,得饶人处且饶人。
公子游害怕自己继续说下去,会被店家扣一个偷师学艺亦或是砸场子的莫须有罪名。
只是公子游尝过这些李秋白每月月初都会来此尝上一尝的菜品后,莫名地想起了自己的家乡。
公子游浅尝辄止,而后转去目光凝视着眼前换作店小二打扮的秀才。
“在我的家乡,家家户户都将圣贤之说奉为圭皋。书读百遍,其意自现,是不假。但也有许许多多的后生被这番话耽误时机,成了只会读书,只会读死书的读书人。”
秀才听后,微微一愣。
“鱼从清水而游,鸟择良木而栖。一物一报,这个世道,向来如此。”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秀才听完,陷入沉思。
等到林进缓过神来,连忙向着面前恭恭敬敬拱手作揖。
只是秀才再抬头时,眼前一身白衣胜雪的男子却不知所向。
只有桌子上蘸着茶水以指作笔写下的两个小篆,诉说着那正值而立之年的游学先生曾经来过茶楼,就坐在李姓公子常坐的位子上,小憩片刻。
秀才看着小篆,先是远望,而后凝视。入木三分,形满神莹。
得失!
最为简单不过的二字,份量却从来不是轻于鸿毛。
这一回,秀才林进心中豁然开朗。
游侠儿点了一壶上好的香玉藏春茶,又吃了一碗鱼汤面,和几碟诸如烫干丝腌黄瓜之类的冷盘小菜。
待他吃饱喝足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慢慢悠悠走到金陵城外的士兵营帐。
游侠儿头系一根红色发绳,身穿黑色劲装,两只空剑鞘挎在腰间横放。
他习惯性地伸手抚摸剑柄,却是落了个空,而后这才想起金陵城中的铁匠还未替自己开炉铸剑。
吃好,走好,然后练剑。
游侠儿每天都在重复这三件事。
只是似乎自从游侠儿的两柄佩剑被人一刀斩断之后,游侠儿就再也没有练过剑招。
游侠儿走入营帐,瞧着正在校场上操练军阵的士卒们,不由去拿自己一人和军阵中的百人千人暗作较量。
眼前军阵不过百人,阵中士卒兵分两阵,持刀带盾为左阵,披甲持枪为右阵。
两阵时若共进,时若夹击,俨然一副屠龙之势。
游侠儿站定,闭合双目,在内景之中重演此阵,与之对峙。
内景中百人军阵如潮水向游侠儿涌来,在其五十步之外分为两阵,左右夹击。
游侠儿见状暗运气劲,只见有无形之气凝聚于其双臂之上。
而后他扫视左右军阵,张开双臂,左右各打一拳。
左拳落在其中一名士卒的铜盾之上,右拳砸在右阵士卒的银色枪尖。
落拳之处,有无尽澎湃气机自游侠儿的两只手臂爆射而出,两股拳风将左右空气撕裂成蛛网状的裂痕,瞬间就将前排士卒击倒在地。
但军阵士卒皆不畏死,前排士卒倒下之际立即便有后排士卒填补空缺。
一阵酣战过后,游侠儿心神从内景撤出。
他睁开双眼,重新凝聚目光望着营帐中依旧在操练军阵的士卒们,不禁暗自赞叹道:“当真有门道!若是此阵换成千人万人,便是有万夫莫敌之勇的武夫,也只能饮恨身死。”
游侠儿站在军阵前,迎风喃喃自语道:“金陵嗯,比那同为天地牢笼的姑苏要有趣得多!”
哒哒哒。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游侠儿抬头望去,瞧见一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校官风尘仆仆赶来。
只见那年轻女子校官并未勒起缰绳停下马匹,而是在驰骋之间翻身下马。
“寇仲,水情有变,速速随我前去察看。”年轻女子校官朝着游侠儿大声呼喊。
姓寇名仲的游侠儿听到年轻女子校官呼唤自己,缓缓伸起懒腰后又朝着年轻女子校官的胸脯处仔细打量。
“甲胄不错,只是这胸嗯,也很不错!”
年轻女子校官瞧见了游侠儿寇仲对自己胸脯处递来的玩味目光,立即便对眼前这位看上去不过二十有余年岁的江湖剑客报以鄙夷眼神。
年纪轻轻就担任甚至可以说是胜任军营校官一职的女子,从来都不以姿色讨好他人。
金陵军中校官,对标的是那一国之都城的禁军总教头。
能走到今天这一个位置,年轻女子校官靠的是真材实料和铁血手腕。
金陵地界,自古便被天道压制,城中更是术法禁绝。
金陵男儿每满十六生辰便要离开金陵渡缘化劫。
此去祸福相依,有寒门子弟一夜之间拜入神仙山头,再归来时已然是陆地神仙模样;也有结伴同行的少年儿郎,刚踏出金陵地界就不幸撞上神出鬼没的饿鬼道,最终被鬼众剐心食髓,尸骨无存。
作为土生土长的金陵人,年轻女子校官可以在桃李年华,达到许许多多武夫尽其一生都只能望洋兴叹的境界。
靠的从来都不是天赋,而是一颗恒心。
年轻女子校官向属下士官交代好军中事宜后,又要来一匹军中好马。
她身负漆黑色甲胄,接过缰绳,跨马上鞍。
而后又朝着游侠儿寇仲开口说道:“还不快些动身,误了时辰,你能不能得到金陵子民牌,我可不敢保证!”
这句话倒是正中游侠儿寇仲软肋。
他来此处,一是为了铸两柄可以收入剑鞘的宝剑,二是为了留在金陵地界以天道压制为磨刀石砥砺自身剑意。
第一件事情,寇仲或将办成。
至于这第二件事,则需要由城主城尹城甫和司敬共同决议后发放一块巴掌大小的金陵子民牌,用以祷告天地这名山上的修行人自愿进入天地牢笼被天道压制管束。
年轻女子校官正是金陵城中监察游侠儿寇仲行绩得失之人。
游侠儿寇仲连即翻身上马,由年轻女子校官驾马带路,两人两马,一前一后,朝着远处奔去。
拜别了神君庙后,李秋白与李材这才朝着清凉山脚下走去。
李秋白径自走进城主府邸,朝着潜心园缓缓走去。
哪怕李秋白上下眼皮正天人交战,他依旧照例要去给自己母亲请安。
城主夫人石氏,当年也是风华绝代才貌无双的俏佳人。嫁与城主李乾成为结发夫妻,是李乾十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金陵城中男女老少永远都记得城主李乾迎娶夫人石氏的那一天。
三媒六聘,百抬凤辇。佳人凤冠霞帔,迎亲队伍鼓乐齐鸣,浩浩荡荡进入金陵城。遥遥望去,十里皆是红妆。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那年,李秋白七岁,正是依偎在母亲怀抱,莺飞草长的年纪。
城主夫人石氏却在楼阁凭栏赏景时无故晕倒,至此昏迷不醒。城主李乾为此寻遍名医,却无一人有妙手回春之力。
“城主夫人所患病症是千古无药可医的‘溺睡症’。得此病症者,不但会沉溺睡梦不醒,还会缓缓流逝生机,最终在睡梦中结束此生。”
“相传,昆仑有一种仙草,名为兆莲。形如芊芊玉女,叶似冰雪雕花。取人眉间之血滴入花蕊,可截取因果,替人消灾。”
“但这只是野史中记载的传说,是真是假,无从考证。”
李秋白心中思绪万千,直到一声“小主人”的轻声呼唤才将其从种种回忆中拉回现实。
只见在绿意盎然幽静丛生的院落里,笔直地站着一名面覆红甲身着绿衣的女子。
那女子站在一间古色古香的竹屋门前,轻声唤道:“小主人,您来啦。”
“红姨。”李秋白朝那绿衣女子亲切招手,女子则是点头示好。
这位被李秋白亲切称呼为红姨的绿衣女子,在血脉关系上并不是李秋白真正的姨娘。
绿衣女子是城主夫人石氏的陪嫁丫鬟,从小便与城主夫人如姊妹般相处。
可即便没有半点血脉相承的渊源,绿衣女子依旧是李秋白心中那个永远对自己最好的姨娘。
李秋白忽然记起一事:小时候,教书老先生总爱拖堂。
一次两次,李秋白干脆就不去那间专供达官贵人子嗣读书的学堂。
后来自己的老爹,也就是金陵城的城主李乾知道此事之后,一气之下便拿起笤帚气势汹汹就要将李秋白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扫地出门。
那时候,拦在李秋白身前之人,便是眼前这位绿衣女子。
李秋白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学堂。
但这些年因旷课而需要罚抄的圣贤书籍,李秋白一个字儿都没有落下。
别人是“书读百遍其意自现”,到了李秋白这便成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他所读过的书,所认识的字啊,有一半是用笔抄出来的。
李秋白走进竹屋,看着屏风后的睡梦女子,愁上眉梢。
女子身盖蚕被,气息绵长,根本不似生有不治之症的模样。
只是李秋白心思细腻,瞧见了女子鬓角又多了几根雪白发丝,不由暗自神伤。
昆仑,不去不可,不可不去,非去不可!
泗水横贯青洲,而后东流入海,汇入汪洋。
出了金陵城,往西大约二十里路,在群山耸翠间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
沿着石臼湖一眼望去,可以看见四五座古镇环绕湖泊坐落。其间屋舍俨然,楼宇林立,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年轻女子校官熟练地抓起缰绳,勒马停下。
其后游侠儿寇仲见势,双腿夹住马腹,而后马背上的身影向前一滞,停在原地。
年轻女子校官下马走在湖畔,指着被湖水漫过的芳草,开口说道:“我们脚下踩着的,原本是小镇百姓辛苦劳作耕耘的农田。如今,湖水漫过堤坝,淹没了沿岸不少良田。”
“安顿民生,拨款赈灾,自有金陵司敬大人亲自督办。当务之急,是要查出湖中水情祸乱的根源。”
游侠儿寇仲闻言点头说道:“如今才是五月天气,尚未到水族走水化蛟的好时节。沿岸却是一副洪涝天灾景象,确实非同小可。”
游侠儿寇仲又径自走到水边,用右手食指往水中蘸了蘸,而后放入口中尝了尝滋味如何,“淡出个鸟来!还不如老子葫芦里的青梅小酒有滋味。”
他又像是在回味方才湖水滋味一般,沉思片刻后道:“只是这水里有淡淡海味,倒是好生奇怪!”
作为军中要员,年轻女子校官自然知晓一些普通百姓难以耳闻的山上事。
只是她瞧着不似游侠儿倒有几分泼赖气质的寇仲蹲在水边,以指蘸水尝其滋味,最后说出好似天方夜谭的话语,觉得着实可笑!
湖水中尝出了海味,你怎么不说豆腐里有金陵烤鸭的滋味呢?寇仲呀寇仲,可真是个天才!
年轻女子校官以手扶额,心中只觉气不打一处来。
她甚至开始有些后悔接下监察寇仲三个月行绩考核的差事。
蹲在水边的游侠儿寇仲,哪里知道自己身后年轻女子校官此刻的心思翻涌。
倒是寇仲的懒散目光,在不经意间瞥见了白茫茫一片的远处湖面上,有一颗湿漉漉的披发脑袋缓缓从水里探出。
竟有水鬼敢现身于青天白日之下?
游侠儿寇仲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但他到底是个老江湖,那眼底的诧异神色被其瞬间平复。
而后寇仲转过目光,刻意不去看湖面上探出半个脑袋的水鬼。
寇仲分明望向别处,却发现湖面上不断有湿发水鬼探出脑袋。
一颗,两颗,三颗十颗百颗
顷刻之间,一眼望去湖面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水鬼脑袋。
年轻女子校官察觉到寇仲神色异常,顺其目光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碧波浩渺的湖面。
山上山下,大相径庭。
未开眼的年轻女子校官,即便身处其境,也无法如山上人一样,寻见故意隐去身形悄然而至的湖底水鬼。
游侠儿寇仲盯着湖面上密密麻麻的湿发水鬼,不由眉头一皱。
而后他转头望向身后的年轻女子校官,嘴角咧开一笑道:“燕姑娘,得罪了。”
年轻女子校官闻言稍有诧异神色,而后便被游侠儿寇仲一掌推开。
年轻女子校官倒飞出数丈之外,直到撞到一棵苍劲有力的松树才堪堪止住身形。
年轻女子校官刚要发怒,却有湖水顷刻间升高数丈,将游侠儿寇仲躯体轻轻一卷,带入湖底。
而后湖水又迅猛退去,瞬间又是一片风平浪静之景。
年轻女子校官来不及惊讶。
就在刚才那个刹那,她分明看见了卷起数丈之高的湖水中,伸出了无数双惨白手臂,将游侠儿寇仲瞬间拽入湖中。
就在年轻女子校官起身想要跳入水中救人之际,却看见湖面上分出一道白色线条,如分天地,将湖水截成两段。
游侠儿寇仲站在湖底,身前无数水鬼游魂,被其悉数打碎头颅。
他顺手去摸腰后剑器,伸出手时,才想起自己此时背着的是两只空剑鞘。
游侠儿似乎觉得手愣在半空中有失自己大师风范,便就索性将手负在身后,对着湖底的那座足足有成年男子身高大小的阴冷神龛高声喊道:“喂,朋友,天底下哪里有一上来就对人‘掏心掏肺’的道理。要知道,来者是客呀!”
游侠儿寇仲话音未落,就见有真气环绕其臂膀之上。
抬手一拳,凭虚砸去,拳落之处爆出气贯长虹之势的拳罡,笔直撞上湖底阴气缠绕的神龛。
轰隆一阵沉闷声响自湖底环射而出,落在天地之间。
重新踏入此处天地的黄禾道真人卸下农夫打扮,换上一身褐色道袍。
在其左右身侧,分别站有一男一女。
男子膘肥体壮,身着布裆,面容焦黄,呼吸之间宛若有无数黑色雾丝隐隐约约现于其口鼻处。
女子姿色姣好,一身锦服,手摇团扇,奢华而不失涵养。
三人并肩站成一排,听到天地间那阵沉闷如雷的轰鸣声后,各怀鬼胎,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