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宣帝的威『逼』很快起了效果, 没多久,京城起了内『乱』。
当朝相国趁皇城守卫空虚之时,派人潜入宫里, 意图在乾清宫挟持圣。
结果自是功亏一篑。
相国的种种谋划在崇宣帝的事先准备, 很快被逐一击破。这场宫变结束得比预期还要快, 谋逆者皆锒铛入狱,等待随后处置。
行宫这边,黎阮花了一午,才劝说崽崽明白, 变作人形并不是秃了,凡人都是没有『毛』的。至于为什么两位爹爹都有长长的头他没有, 只是因为他年纪还小, 还没长来。
崽崽听得似懂非懂, 又用了十来天时间, 逐渐适应了自己变作人形的身体。
当天晚,江慎按照崇宣帝的计划, 屏退侍, 召为数不多的情者冯太医入寝宫, 假意分娩。
崇宣帝一早安排妥当, 一切顺利进行。
唯有冯太医望着那被包在襁褓里的孩子,担忧地摇头:“皇太孙……长得也太快了点。”
那是当, 崽崽生到现在都四多月了,人形肯定不会像刚生的婴儿那般模样。崽崽的人形幻化来便爬坐,虽还不太站立路, 但那是因为他还不适应四条腿变成两条腿,并不是还没育完全。
冯太医话音刚落,只见崽崽忽奋力一抬胳膊, 弄散了江慎好不容易给他包好的襁褓。
还咯咯地笑得很开心。
江慎:“……”
黎阮:“……”
黎阮叹气:“这怎么办啊……”
这样抱回宫里,不像刚生的孩子。
江慎把崽崽用来做襁褓的小被子里抱来,也叹了口气:“我们还是在行宫多留一段时间吧。”
行宫都是崇宣帝安排来的人,虽不崽崽和黎阮的真实身份,但至少值得信任,万一被人现异样,也好处。
不像宫中那样人多眼杂。
现在的情况看来,留在行宫的确最为妥当。冯太医点点头,又朝江慎行了一礼:“请太子殿为皇太孙赐。”
崽崽现在只有『乳』,还没有取大。
当不是江慎不放在心,正相反,他是太放在心了。
他和小狐狸的孩子,字要好听,要好记,要寓意好。就这么反复思索了好月,还是没起一让他十分满意的字。
所以才一拖再拖。
现在却不再拖了。
今夜,圣就要将孩子生的消息昭告天。何况,皇室子女生后,都要由礼部纳入皇室族谱,没有大是不行的。
江慎倒是已经想了,但他还是先问了黎阮:“你有喜欢的字吗?”
黎阮已经把自家崽崽接了,抱在怀里『揉』『揉』捏捏,玩得十分开心,随口道:“叫江绵好了,原型软绵绵的,人形也软绵绵的。”
他捏着崽崽肉嘟嘟的脸蛋,问他:“好不好呀?”
崽崽被他捏得嘟起嘴,含糊道:“呀!”
这取方式随意得和取“崽崽”这字时相差,江慎默片刻:“……是不是有点像女孩子?”
“会吗?”黎阮想了想,道,“那换一字,叫江勉吧,勤勉的勉。”
好听是好听的,是这含义……
江慎这一生,幼年时起便承担着各方的压力,他当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面对这样的童年。旁人都希望子孙后代奋勤勉,但他只愿崽崽自由自在,平安喜乐。
黎阮显没有想这么多,妖族有字都不容易了,哪会思考这些,他连自己的字是怎么来的都不记得。
不,他叫软软,崽崽叫绵绵,这不是挺好的嘛?
“你不喜欢吗?”见江慎一时没有回答,黎阮又想了想,“那叫江眠,江冕,江……还有什么同音字来着?”
“不必了。”江慎连忙阻止,“勤勉的勉挺好的。”
要是真给崽崽取“眠”字,莫说这寓意还不如勤勉,崇宣帝那关他就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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崽崽的大就这么定了,翌日,冯太医带着消息回了京。
晚些时候,当今圣捂了四多月的圣旨终于传了来。
圣旨的大致意思是,太子江慎当年生时,忽有一道紫光落入皇城,此乃真龙降世之相。如今,太子殿与一民间少年相恋,竟使少年诞皇室血脉。有此神迹,是天感念太子一片痴心,也是太子真龙转世的佐证。
崇宣帝君心大悦,特此破例将那少年封为太子妃,孩子为皇太孙,并大赦天,各地减赋税三年。
一时间,举国同乐,坊间纷纷赞叹一神迹。
至于零星质疑男儿如何产子,或质疑男子如何立为正妃的言论,都被其他声音掩盖。
崇宣帝自病好后,又恢复了勤于政务的模样。短短数月,中央到地方,内政到外交,全都好生整顿了一番。
就在皇太孙生的消息传回宫中的第二天,他连着罢朝了好日。
“孙儿乖,快叫皇祖父,叫啊。”
行宫内,崇宣帝抱着崽崽温声细语地哄。崽崽大概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咿咿呀呀地回应着,逗得崇宣帝龙颜大悦。
他病愈之后,面容瞧着比年轻了许多,精神也一日比一日好。
江慎领着黎阮坐在一旁,对视一眼,有点奈:“父皇,您要是再不,就来不及在天黑前回到京城了。”
虽说相国已倒,这两年他权倾朝野,在京城还有不少余党。所以,崇宣帝这日政务其实还有些繁忙。
当初说好只是来看一眼,结果一待就是三四天,回宫的日子一推再推。
没见这么离谱的。
还害得江慎和黎阮不得不来陪驾。
崇宣帝听言,瞥了江慎一眼,清了清嗓子:“常安,把朕准备的东西拿来。”
常公公应了声“是”,进内殿取一物,呈到江慎面前。
是一道圣旨。
江慎连忙起身,但他没急着接,问:“父皇,这是何物?”
“你要的传位诏书。”崇宣帝逗着自家宝贝孙儿,头也不抬,“你要再催,你就拿着这玩意回宫,朕不管了。”
江慎:“……”
黎阮:“……”
江慎默片刻,还是没接那诏书。
他前,在崇宣帝面前跪:“父皇,儿臣斗胆。”
崇宣帝不悦地皱起眉:“怎么,皇位不想要了?”
江慎道:“儿臣是觉得,父皇如今病情痊愈,身体康健,正值壮年。此时传位给儿臣,儿臣受之有愧。”
这是江慎与黎阮商议后的决定。
当初想要诏书,是因为崇宣帝重病不愈,京城局势『荡』。江慎如果不争,皇位落到别人手里,他命难保。
现在崇宣帝病情痊愈,隐患又已被排除,他年纪轻轻当什么皇帝。
当是要和自家小狐狸好好年安生日子。
崇宣帝有些诧异,眯起眼睛:“你好大的胆子,连朕的传位诏书都敢拒绝。”
江慎道:“儿臣只是实话实说。”
崇宣帝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江慎也沉默来。
气氛一时有点凝重,黎阮悄给坐在圣怀里的小崽子使了眼『色』。
崽崽眨了眨眼,仰头看向自家皇祖父,忽抬手抓住他的手指:“咿呀!”
崇宣帝低头看他,眉宇间瞬间缓和来。
江慎又道:“且,儿臣一直想异国游历一番,想将我大恒的风貌传扬到各国,还望父皇成全。”
崇宣帝瞥他一眼:“就是你先前在奏折说的那些?”
江慎:“是。”
崇宣帝戳穿道:“你就是想和太子妃玩。”
黎阮低头,没敢搭腔。
他已经被崇宣帝册封了位份,不因为崽崽暂时还不回宫,所以一直没机会举行大婚。前些日子崇宣帝与江慎商议,打算将大婚定在开春之后。
“罢了,想就吧。”崇宣帝一摆手,示意常公公收了诏书,“趁着还年轻,是该到处,长长见识。”
“至于朕嘛……”他又低头,朝小崽子笑起来,“有小皇孙陪着就成,你爱哪儿哪儿。”
江慎:“……”
江慎:“多谢父皇。”
崇宣帝随口道了句“起来吧”,不再会他,专心逗弄怀中的小崽子。
但江慎没急着起身,又低声说道:“父皇,儿臣还有一请求,还望父皇成全。”
他神情稍敛,崇宣帝抬头看他,意识到了什么。
叹了口气。
“你是想说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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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之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一大雪纷飞的夜里,太子江慎悄回了趟京城。
他没带侍,来踪,独自策马回到行宫时,天『色』已经蒙蒙亮起。
一袭红衣的身影站在屋檐,怀里那年幼的小崽子原本还在困倦的『揉』眼睛,远远看见他,开心地朝他招手。
江慎刚一马,立即被那温软的身躯扑了满怀。
“还顺利吗?”黎阮仰头问他。
“嗯。”江慎揭开落满了雪的兜帽,小心把黎阮和崽崽搂进怀里,“江衍已经死了。”
当初肃亲王在临死前,说了皇后遇害的真相。这些,自都被江慎禀报给了崇宣帝。
他向崇宣帝最后请求的,便是想要亲手为皇后报仇。
崇宣帝允了。
因此,江慎昨晚悄潜入京城,了三皇子府,亲手给他倒了杯毒酒。
等到天亮之后,京城那边就会传来消息,三皇子畏罪『自杀』,服毒自尽。
“我一直告诉自己,牵扯进皇权斗争之中,便不要再奢求真心。”天边又起雪来,江慎仰头看向天际,轻轻叹了口气,“但到底还是栽了。”
还栽了两次。
黎阮把脑袋埋在江慎怀里,悄凝起灵力,烘暖了对方冰凉的身体。
“谁说不有真心的?”黎阮道,“你有我呢,我难道不是在真心喜欢你吗?”
江慎眸光微。
他低头,看入那双熟悉漂亮的眼眸中。
“你再说一遍。”江慎轻声道。
黎阮抿了抿唇,好像莫有点不好意思,视线躲闪一:“说很多遍啦。”
“我想听。”江慎放软了声音,“你再哄哄我嘛。”
“怎么这么爱撒娇啊……”
黎阮有点奈,但眼底还是带着笑意。他在纷纷扬扬落的雪花中仰起头,眼底倒映着江慎的模样,一字一句认真道:“我特别喜欢你,是想到你就开心,见不到你就想念,是很多很多、控制不住的喜欢。”
江慎微笑起来。
他在崽崽好奇的目光中略微俯身,抬手捂住了那小崽子的眼睛,在黎阮唇边轻轻吻了一。
轻声道:“我也很爱你。”
也是很多很多,让人法自控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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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开春,由崇宣帝亲自主持大婚,太子江慎正式迎娶自己的太子妃。
本朝婚礼规矩繁琐,大婚当日,黎阮按着规矩乘花轿到了太和殿门前。
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石阶的江慎。
穿着一身鲜红的婚服,高处垂眸望着他,眼底满是温和笑意。
不为何,黎阮竟又想起了当初做的那梦。
在梦里,江慎也同样这般站在高处,隔着层层叠叠的云,仿佛是黎阮永远法触及,永远也追赶不的存在。
现在不是这样了。
黎阮望着对方一步步朝他来,向他伸手。
他仍是没有的人,但他现在不会再为了那些烦恼。
因为他有江慎了。
那些被遗忘的,被抹的记忆,都在不不觉间被面前这人用爱意重新填满。
此,坚不摧。
“想什么呢?”见黎阮许久没有回应,江慎歪了歪脑袋,轻笑,“这么多人看着,你不会现在忽要后悔吧?”
“……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黎阮恍回神,把手交给他:“我才没后悔。”
永远。
永远也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