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不禁笑出了声,那是田光死后,久久未曾出现的笑容。
高渐离又演回了自己,说:“那么如果荆轲刺秦失败,嬴政下令抓捕他的党羽之时,我会不会顺理成章地进入嬴政的视线?”
高渐离又演回姬丹,点头如捣蒜:“肯定会,肯定会。”
高渐离又演回自己,“以我琴技惊世之名,嬴政又会不会好奇想要听一听啊?为保证他安全听琴,就算断我双腿,也全然不会动我双手,对不对啊。”
又演回姬丹,一副痴傻模样,频频点头,“对对对,全对。”
再演回自己,“那我是不是可以先用铅灌满筑内,趁他醉心琴音,近前以听之时,砸其头部,送他入轮回啊?”
再演回姬丹,双眼放光,“噫吁唏,先生真乃妙计连连呐。”
一旁的荆轲此时早已笑到瘫软,“阿离,你这演得可真是太像了,把姬丹那厮的愚蠢痴傻演绎得淋漓尽致。”
高渐离对着荆轲菀尔一笑,道:“所以阿轲,你完全不必忧心于我,没有我自己的允许,无人可伤到我。”
两人对视良久,彼此眼中都能看到不退的决心。荆轲自是知道,若自己身死,阿离不会独活。
而他不知的是,对高渐离来说,比起身死道消,无法从死局中救出阿轲,才是他此生最大的痛苦。
随着夜色的深沉,荆轲与高渐离离开密室,月光洒在静谧的庭院,照亮了他们坚定而沉静的面庞,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三年以来,外界的风云变幻,秦国已连灭韩、赵两国,使得整个战国局势更趋紧张。
虽燕国得益于秦王远交近攻的策略,暂未受战火侵袭,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秦国的铁骑迟早会指向燕国。
然而,姬丹的行为却丝毫未因外界局势的变幻而收敛,他对荆轲的“特殊关照”在王室众人眼中愈发显得不同寻常,甚至连远在秦国的秦王都开始对这一异状产生了警觉。
秦王坐咸阳宫大殿内,眉头紧锁,他手中的谍报详细描述了太子丹的种种荒唐行为。
“据说太子丹为了讨好一个名叫荆轲的刺客,不仅奉他为上卿,而且不惜斩杀宫女和千里马以求其欢心,此举非但残暴至极,更有可能隐藏着更深的阴谋。”青臣站在一旁,低声分析着姫丹此举背后可能带来的政治影响。
秦王冷哼一声,“荆轲,此人名我有所耳闻,但不甚了解。姬丹小儿待他如此不凡,莫非有图他之心?”
“大王英明。”青臣躬身回答,“太子丹的行为极可能是在策划一场针对大王的大事,或许我们应当先发制人。”
秦王拿出袖口中的玉刀,缓缓道:“明日申时之前,将荆轲的图籍呈至我处。”
说完,在谍报上刻下一个“霆”字,递给青臣道:“此事便交由密如霆去办吧。”
此刻,墨子墨瞪大双眼,把那玉刀看得仔细,眼前这把玉刀,除了末端没有朱砂色飞翅玄鸟纹,其他与修鱼龟送自己的玉刀别无二致。
难道,这就是,侍简?墨子墨还想再品一品,谁知画面一闪,又回到了荆轲和高渐离在燕国的那间密室。
“前些日子你让我调查之事,有消息了。”高渐离轻轻敲击筑弦,沉声而道,“昔年,秦灭韩国之后,嬴政派樊於期去讨伐韩王室残部。
他取得胜利之后,玷污了被俘的韩王妃,并想杀其灭口,谁知韩王妃子的侍女是个硬人,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等待机会,最后终于用大石将樊於期砸晕,成功救走了韩王妃。
樊於期在得知自己的丑行即将被揭露后,仓皇逃窜。
嬴政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悬赏千金、封邑万户以求其人头,并夷其三族总计近万人……
由于此事涉及韩王室的体面,嬴政同时下了封口令,知此事之人,必须三缄其口,不然以樊於期同罪论处。
当时有人为樊於期求情,嬴政气得几乎要炸裂,瞪着血红的眼睛,怒吼道:‘战将侮辱王族,即便是敌军的王族,也全然是道德沦丧、涉嫌谋反的恶行,更何况侮辱的是王族女性!!!’”
此时,琴音戛然而止,高渐离若有所思地补充道:“就樊於期这事而言,怎么品,我都觉得嬴政这人还能处。”
&34;那么,时辰已到。&34;荆轲的内心深处升腾起浓烈的杀意,他紧握住手中的剑,&34;樊於期这个奸贼,竟干出这等禽兽不如的腌咋事,难怪能与姬丹之流为伍。&34;
“你打算怎么做?”高渐离关切地问道。
荆轲轻哼一声,冷笑道:“既然姬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此等污秽收入太子府,那便让他用自己的性命,来报答姬丹的恩情吧。”
高渐离泯然一笑,问道:“以他之头为礼,换一个面见秦王的机会?”
荆轲大笑道:“知我者莫若阿离也。”
短暂的沉思过后,荆轲补充道:“我们不仅要将樊於期的头颅献给秦王,更要以燕国使臣的身份献上。
正如当年你在‘燕云’酒肆中所谋划的那样,我们必须将姬丹刺杀秦王的阴谋,化为天下人尽皆知的阳谋。
如此,姬丹小儿才能无处遁形。”
高渐离微微颔首表示认同,脸上的笑意渐渐逝去,眼泪悄然盈湿了他的眼眶,他深知执行刺秦计划的最佳时机之已至。
然而,这也意味着,阿轲的生命,已经正式进入倒计时,他内心的诸般不舍,更与何人说。
他轻轻敲击着筑弦,仿佛在为荆轲送行。
“阿轲,此去,你我于世间,恐无再聚之日。只求壮行之日,有我一席之地。”高渐离黯然神伤道。
荆轲瞥了一眼高渐离,内心涌动的情愫难以言表,却硬是挤出一抹坚强的笑,调侃道:“阿离,我知你又想借送我之机,炫耀你那惊艳四座的琴技……好吧,我准了。”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出密室,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