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更严格的检查,谢灵鹤排队进入考场,找到考间,安静等待。
等待的时候他打量了一下跟前面几场考试如出一辙的考间,有些怨念。
都省城了,还弄这么小的考间,衙门大牢都比这个人道。
唉。
也不知道连皎在家干什么呢?
绣嫁衣?
给他做鞋?
好像是有这个习俗的,婚前要给新郎及他的家人做双鞋。
谢灵鹤想到能穿上连皎亲手做的鞋,心里美滋滋的。
就做这一次,往后这些杂活都交给婢女。
杂七杂八的瞎想一通,考试时间到。
一阵擂鼓声传来,大门关闭,开始发放纸笔试题。
谢灵鹤盯着白纸黑墨,收回纷飞思绪,异能流转,耳边清净,进入一种极为专注,不为外物所动的状态。
能不能成为“举人老爷”,让妻子被人羡慕,就看此一搏了!
三场考试,为期九天,又在炎热夏季,本就有许多人扛不住。
偏偏天公不作美,中途又落了一场雨。
顿时不少人哀嚎,老天爷不给活路,轻微的发烧拉肚子都是小事,咬咬牙捱过去。
有那倒霉的,考间漏水沾湿试卷,或是高热不退、拉肚子到虚脱,纵然不想也会被衙役强行抬走。
可谓时也命也,只能三年后再来。
搁下笔,谢灵鹤细细检查一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解除身上薄薄的一层精神力屏障。
顿时一股难言的恶臭味道涌入鼻尖,催得人作呕。
脑袋剧烈的疼,长时间的使用精神力,负担还是太大了。
好在院试也即将结束。
就在这时,衙役抬着块板子,送昏迷的人出去。
谢灵鹤耳尖的听见隔壁号间的兄弟沉沉感慨,“真够倒霉的,熬到最后一天了还是没能捱住,这一走,可就是三年啊!”
可不是说嘛。
谢灵鹤也不免叹息,但当板子移到他的号间前,顿时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孟琮。
比进考场前瘦了,面色苍白,嘴边还有干结了的呕吐秽物。
看他那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谢灵鹤嘴角勾了一点弧度。
压根不用费力对付他了,他自个儿就能把自己给玩完蛋了。
考完出了考场,谢灵鹤深深吸了口外面清新的空气,如卸重负。
一起来的四人里,谢家俩兄弟身体不错,只是疲惫。
陈承宗发了低烧,咬牙坚持考的试,一出来险些栽倒。顾怀清也是脚步虚浮,不扶着什么走不动道的模样。
所幸都考完了。
等回了租赁的小院,着洗衣打扫的婆子烧水泡澡。
王载提前为他们请了郎中,甭管有没有病都灌下一碗药,安神助眠,陈承宗要多喝两碗。
狠狠睡了一天一夜,四人起来觉得恍如隔世。
看得王载心惊,暗暗决定往后要多多锻炼身体。
虽然书院夫子一再警告,但没真正参加过乡试的人,还真想象不出这个强度。
乡试考完,修整结束,也该折返了,家里还有人在等着呢。
四人皆向王载夫妻道谢。
虽则他们能请婆子来照顾,但哪有自家人的关切更好?事事安排的妥当,叫他们省了不少心。
临要走,谢灵鹤想着难得来一回省城,要带点东西回去。
他一说,大家一拍即合。
这些天他们都窝在院里读书,还没怎么出去过呢。
于是回家前一天,四人出去采购,主要是给家里人买些时兴料子首饰点心之类的,哄母亲妻子孩子的开心。
除此之外,因为薇薇快过生日了,谢家兄弟俩给她打了个金制生肖小猪;
陈承宗和顾怀清则合买了个银镯,样式简单,重点是实心的,托谢家兄弟给带过去。
怕谢灵湘不要,两兄弟扔下就跑,说赶着时间回家。
追不上他们的谢灵湘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啐骂,转而又落了泪,虽然离家远,但弟弟们都还念着她。
王载知道她念家,给她擦泪安慰。
“你怀着孕不兴哭,下月鹤弟就该成婚了,咱们就回去,紧接着池弟也快了。且不说这个,只说出榜,他们说不得还会来看呢。”
“你说的是,怪我怪我。”
谢灵湘将头埋进丈夫的肩膀。
一直不见,心里虽然惦记,但那种情感却不会很外显,可猛地见到再分离,反倒压不住了。
谢灵鹤四人回来的那日,下了场雨,打消了他直接去找连皎的念头。
回家放了东西洗了澡,见过谢大伯母奉上礼物,兄弟俩才各自去见心上人。
到陈翠兰家门口,谢灵鹤叩门,惊起几只在檐下躲雨的雀儿。
连皎亲自来开的门,迎了他进屋,见过陈翠兰。
陈翠兰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家里又只有她一个长辈,知道小儿女小别相见有话要说,借口身上乏要去睡会。
她一走,屋里只剩小儿女,一时都紧张起来。
还是连皎先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日午时前到的家。”
谢灵鹤捏捏带来的东西,嘴上平淡,心里紧张。
【也不知她会不会喜欢?】
他不提,连皎也装作不知,跟他拉扯,听他心声,从前觉得诡谲,现在却得趣味。
终于谢灵鹤先投降,将礼物拿出——多色绘画颜料。
“省城交通便利,来往之商人颇多,颜料上也较咱们这丰富些,我看着买了点,不知你可喜欢?”
他见过连皎手绘首饰图样,见她喜丹青,记在心里。
喜欢吗?
自然是喜欢的。
丹青易绘,颜料难得。
颜料提取复杂,某些矿石颜料可以说价比黄金。
这份礼物有心了。
听得连皎喜欢,谢灵鹤松了口气,从挑选到赠送间的忐忑,都在心上人的笑容中化作满足。
尚未成婚,也不好在此待很久,谢灵鹤告辞,连皎送他。
两人谁都没说话,但自有一种气氛在其中流淌,十分和谐。
雨水淅沥,连皎立在门边看着谢灵鹤撑伞离去的背影,忽然听见清越心声。
【还有月余,我就能娶到她了!】
【开心!】
连皎扑哧笑出声。
就说他刚刚怎么表现平淡,原来不过硬撑。
“行了,人都走了,下着雨呢,回屋来吧。”
不知何时,之前说着要小睡的陈翠兰立在廊中喊人。
连皎扭头一笑,“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