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运的外室没个正经姓名,自己取了名叫秋云。
从楼子里出来后,就住在连运租的小院里,身边有个丫头唤作小丫的伺候着。
小丫厨艺一般,秋云不爱吃她做的,就叫她每日在街上买吃食回来。
反正连运手松,银钱上给的并不吝惜,秋云也不想亏了自己的嘴。
今天吃的是一品楼买的酱鸭子。
秋云吃了好肉,把剩下的给了小丫。
小丫道谢拎回去,正准备回自己屋里享用呢,听见外头有马蹄声,忙跑到门口去瞧,可不是熟悉的青呢小车?
“姐姐,快出来,老爷来了!”
原本喊得是“奶奶”,可秋云嫌给她喊老了,叫她改口“姐姐”。
主仆两个都仰仗连运生活,他过来是好事。
秋云急急梳洗装扮。
等连运下了车,就见秋云在门口巴巴的等着。
她描着细条条的眉,有双雾蒙蒙的眼,新做的衣裳极显身段,好看的紧。
再听秋云似嗔似咥的问他怎么这时候过来?吃没吃饭?知道没吃后,紧忙挽袖子就要下厨去。
连运心里那点火气一下子就泄出去了。
“天晚,你别忙活了,叫小丫出去随便买点就行。”
“哎,老爷稍等,我这就去。”
小丫从钱匣子里抓了把钱,腿脚飞快的出了小院,直奔外边街上的酒楼。
没一会就领着酒楼伙计来,张罗了一桌子酒菜,不比刚才在家王秋荷做的差。
秋云给连运倒酒。
半壶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
连运吐槽大房。
从前他很喜欢王秋荷的,觉得她生的风流婉转,性子又好,还能生,少不得多偏爱她几分。
只是年岁日久,昔日佳人也成了愚妇,一双儿女更是被教养的十分不堪。
连运心里气王秋荷,愈发想她的不好。
听得秋云在边上隐晦撇嘴。
她跟了连运也有两三年了,对连家的事知道的还算清楚。
从前还暗自将王秋荷当做自己的对手,却不想短短几年,这男人就先烦了。
果然,男人心易变,半点信不得。
秋云心思百转千回,面上不动声色,纤手挽酒壶倒酒,口头劝说:“到底二房才是您的家,大房不好,往后少些接触也就罢了。”
“二房?”连运嗤笑。
陈翠兰那个人性子冷,眼里没有他。
纵然娶王秋荷进门,连月先出生是他做的不好,但他也放下身段去哄过,真心想悔改跟她好好过。
偏偏她冷眼看着,犹如看动物杂耍一般,哪能不叫人生气?
至于她养的那个女儿也随了她的不讨喜。
既不像成文是男子能科举晋身、提升门楣,也不像月姐儿娇蛮喜撒娇,叫他开怀。
秋云心里明白连运不喜欢去二房贴冷脸,这么些年都是在大房过的。
现在大房惹了他不高兴,正好是她的机会。
等酒过三巡,席面一收,已经被哄的畅快的连运将外室一揽,就要带上床去继续快活。
却见秋云从他胳膊下钻了出去,坐在床边,手推拒着他。
连运眉头一挑,“小日子到了?”
秋云含笑摇头,将手按在肚子上,吐气如兰。
“不是,我有了。”
“有了?”
连运顿时瞪大了眼。
秋云是他从窑子里掏出来的,早就被鸨母用过药,买她不过是因为她还算貌美且不算贵,放在小院里当朵解语花。
连运从没指望她能给自己生个崽。
不过他子嗣稀薄,能多一个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秋云摸着肚子,“已经快有三个月了,听大夫说是个小子呢。”
连运哈哈大笑,“他哄你呢,三个月哪能看出来是男是女?”
秋云觑他,“你难道就不想要个小子?”
儿子……
连运想到已经算是废了的连成文,搂着秋云的肚子睡了一夜,早上一醒就上了车回家,直奔二房而来。
他本想跟陈翠兰拉扯寒暄几句,再进入正题。
奈何昨晚上连皎的问题叫陈翠兰想起往事,夜里连连做梦没睡好。
今日她整个人都有些烦躁,认定连运过来没什么好事,更不耐烦跟他东拉西扯。
“到底什么事?”
“嫁妆的事,月姐儿成婚在即且是高嫁,先从你这挪点过去,后头我再补回来。”
只是连运嘴上说着为了连月,实则不过想着陈翠兰手里钱多,捞点出来给秋云肚子里的儿子存着罢了。
甭管是为了谁,陈翠兰都不答应。
“你疯啦?你忘了答应我的事了?”
“我又没反悔,只是借,左右两边挪动一下,等皎姐儿嫁人我再备份厚的。我是她爹,我还能抠她的嫁妆钱不成?”
“不成!”
夫妻两个谁也说不动谁,好一通吵,把睡懒觉的连皎给吵了起来。
陈翠兰冷笑,“有本事你当着闺女的面在说一次。”
当她看不出来他弄鬼,也有脸说自己是当爹的!
连运到底还有些羞耻心,能跟身为妻子的陈翠兰开口、争吵,但面对女儿清凌凌的眼,还是说不出来要挪用她嫁妆的话。
“你就死犟吧,半点不为这个家考虑!”
连运甩下这句话,仓皇而走。
陈翠兰泄了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倒了碗茶两口喝干,缓过气就骂。
“也不知道昨晚上在外头撞了什么妖邪,一大早的来屋里发疯!”
骂完丈夫,又软和声音哄女儿。
“没吓着你吧?甭管他,有娘顶着呢,时候还早,再去睡个回笼觉,等会娘喊你起来吃饭。”
连皎没去,出去喊了婆子打水洗漱,之后叫厨娘上早饭。
等吃完,她挨着陈翠兰坐,终于把在嘴边打了一晚上转的话给说了出来。
“娘,外室之说倒也不全是我信口戏言,你与爹关系冷淡,强在一起不过徒添痛苦,为什么不分开呢?”
“你是要我和你爹和离?”
陈翠兰反问。
连皎痛快点头,问她,“娘不想吗?”
陈翠兰也没敷衍女儿,直言,“自然想。”
她懂女儿疼惜自己,只是女儿未做母亲,不知身有牵绊的感觉,和离哪是那么容易的?
至于跟大房斗?她不会输的。
这么多年,王秋荷在她面前逞威风,所依仗的不过是生了连成文罢了。
陈翠兰拒绝了连皎的提议,顺了顺女儿的头发。
“你放心,只要我松口过继个孩子,二房的东西,大房一分都挪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