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图书馆,是勒明盖宁在城堡里最喜欢待的地方之一。
这里跟城堡内的大多数房间一样,可见光源寥寥无几,但光线明亮而不刺眼。馆内的空气干燥温暖,且常年恒定。即使窗外大雪纷飞或阴雨蒙蒙,也不会对图书馆里的舒适程度造成丝毫影响。
它比电影里的版本要大得多,里面的藏书也多得多。书架虽然样式相同,但装饰细节上却各有特点。根据图书馆里内的记录,这是因为书架被填充进来的时代不尽相同,每一个上面都有些各个时代的流行元素。
每个书架前都放有桌椅,方便来看书的人在这里阅读、做笔记。窗前也摆有形制类似的桌椅,桌上备有简单的文具和永远用不完的墨水。每到考前一周,这些桌子前都会挤满临时抱佛脚的学生,对着自己干净的如同新书一样的课本和鬼画符笔记,绝望地抓耳挠腮。
书籍按照由浅到深的顺序,从外向内放置。离门越近的书,内容越浅显,涉及到的知识越少。离门越远,书里的内容越艰深,涉及的知识也就越多。
勒明盖宁曾出于好奇,翻看过图书馆最深处的几本书,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其中一本是用诗歌的形式写就的,里面充斥着大量意味不明的代称和隐喻,读起来宛如疯子的呓语。
他最喜欢的座位在图书馆中后部的一个书架前,位于“符咒、图腾与魔纹”区的边缘。这个书架上有着精细的浮雕,柔软的藤蔓和纤细的树枝在边框上互相缠绕着,蜿蜒向上。叶子层层叠叠地垒在隔板上,饱满圆润的浆果在这些叶子间若隐若现,蝴蝶、蜜蜂和小鸟在枝叶间飞舞。
是的,这些浮雕都是动态的。
每当勒明盖宁在阅读的间隙抬起头,往往能看到蝴蝶慢悠悠地飞过某层隔板上的藤蔓,或是小鸟停在某条树枝上,试图啄食隐藏在某片叶子后的果实。
可能也是因为他在这个书架前,度过了太多的时光。现在,只要他在这里坐下,浮雕上的枝叶就会一起有节奏地摇晃,蝴蝶、蜜蜂和小鸟会接连飞到他眼前,就好像在跟他打招呼一样。
但跟被放置在这里的书相比,这个奇妙而精美的书架不值一提。
经常看书的人都会知道,所谓的“魔法书”分为两种。一种是记录了咒语、魔药配方、法阵图案等知识的书籍,另一类则是本身就“有魔法”,能够使用魔力。
前者固然珍贵,但后者则是无价之宝。一般的法师如果一生能拥有一本有魔法的书,就能够号称自己是个藏书家了。但在霍格沃茨,这样书的有很多。它们隐藏在各个书架的边边角角,等待被人翻阅。
这样丰富、神奇的馆藏,都来源于外界捐赠和校方自购。在外界捐赠里,校友馈赠不但是其中数量最多、份额最大的部分,也是价值最高的。就勒明盖宁所知,拉文克劳内部一直有死后向图书馆捐赠藏书的传统。
一些赫奇帕奇和格兰芬多也会这么做。只不过拉文克劳毕业生的捐赠大多发生在死后,而赫奇帕奇和格兰芬多一般在毕业后就会捐一次,且捐赠的主要是各类漫画、小说和杂志。
每年图书馆清理出去的东西里,大多都是赫奇帕奇和格兰芬多的毕业捐赠。
自从入学起,勒明盖宁在这里读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书。它们有的荒诞不经,有些高深莫测;有的用佶屈聱牙的语言论述最基础的理论,有些则把深刻的知识解释的像儿童故事一样浅显轻松。
但不管书本身有多么不同,它们都同样珍贵。
就连传说中因为诅咒,全世界只剩下两本的初版《英国魔法的历史与实践》【1】,在图书馆里都有一本。
只是借阅条件苛刻、手续繁杂,要求也多得要死。
所以那么多学者在毕业后都千方百计地想回来,就是看上图书馆的藏书了。
这样的宝藏,自然引来了贪婪的窥伺。只是四位创始人在建校时就做了预防措施,规定“馆藏不可被非校内人员借阅或带出城堡”。所以一千年来,从来没有人能够把书带出霍格沃茨。
为了朋友们的魔仙棒和变身器,勒明盖宁周六一早就来到了图书馆,查询一些他列出来的,可能会用到的知识。
这个过程比他想象中的要难得多。
他的朋友和他之前都以为,只要在某个东西上画下星月图案,它自然就会发光。他们需要做的,只是控制图案触发的时机。一般来说这很简单,只要在图案上适当的位置,设置一个像电路开关一样的卡口就行。
正因为简单,英格丽和奥古斯特才会异想天开地让勒明盖宁做什么神光棒。
但在多次尝试后,勒明盖宁意识到,这个图案是不可破坏或改动的。无论在哪个位置,只要他在图案上添加充作卡口的字符,整个图案就会失效。它不会吸收、转换能力,也不再发光,变成了一个略显古怪的、没有魔法的普通图案。
他觉得这可能跟精灵魔法以及月光有关。在人类法师的叙述中,精灵魔法总是显得莫名其妙。人类完全搞不懂精灵魔法起效的原理,总觉得它们不成体系且不可理解。
而日光、月光和星光,自古以来就被认为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但似乎只有精灵能自如地使用它们,人类无法靠自己利用这些力量,只能借助自然灵。经过了几代法师的努力,终于有些天资过人的大法师摸索出了,一些精灵魔法的魔力运行方式。现有法术中少数几个通过日光、月光和星光激发的咒语,也都是这些法师的工作成果。
勒明盖宁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翻看了所有允许他查阅的、跟精灵魔法和月光有关的书籍,但是一无所获。法师们的意见五花八门,三个法师可能会提出八种不同的理论,只在“精灵魔法不可琢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
最可怕的是,在不同时期,这些法师对同一个问题的理解也大多不同。大名鼎鼎的瓦伦丁·格雷特利克斯【2】在1688年和1732年撰写的两本书里,对爱尔兰矮妖寻宝术的解释就是自相矛盾的。
在他又一次失望合上一本大部头,头疼地揉脸时,有人轻轻问他:“斯通先生,你怎么了?”
他抬头一看,是奥莉加·伊万诺娃。
看到这位教授,勒明盖宁心念一动。这位来自异国的女士在过去半个学期里,无数次地向他们证明了自己高深的法力和渊博的学识,她肯定能给他一些启发。
但出于谨慎,勒明盖宁又不想让伊万诺娃知道,自己到底在研究什么东西。通讯怀表也好、魔法应急灯也罢,只要让教师们知道他们的手上有这种东西,那么他们在校生活的乐趣肯定会减少一大半。
他还在犹豫,伊万诺娃已经看到了被他压在胳膊下的稿纸。
她笑了一下,好奇地问:“在研究精灵的法术?”
“算……是……”勒明盖宁压低声音,吞吞吐吐地说。“我偶然发现了这个图案,就想研究一下。”
“最好别,这个玩意儿有点儿危险。” 伊万诺娃说,在男孩儿身边坐下,并要走了他的稿纸。她在勒明盖宁的文具盒里挑挑拣拣,最后抓出了一根圆珠笔,在稿纸上边画边说:“你看,这个字符表示的是吸收,这个是映照。右边这个是转化,它下面的字符则是提纯。也就是说,这个图案其实是在吸收魔力,之后将其映照到星星上,借助群星的力量,将其化提纯成月光。”
勒明盖宁点头同意:“对,我也是这样理解的,所以想用它做个风灯试试。”
“不行,你做出来的东西很可能不是,或者说不止是风灯。跟魔力不同,日光、月光和星光之间是会互相呼应的,魔力被它,”伊万诺娃在图案下方画了两道横线,“转化成月光后,就会跟月亮产生一种力量的交互。
“它会将自己制造的月光发射到月亮上,并且接收月亮返还回来的月光。我们没法知道这种交互的后果是什么,很可能是爆炸,或是将它周围的一切传送到月亮上。无论是哪一种,都会给使用它的人造成很大的伤害。”
她的表情非常严肃,口中的劝诫也非常诚恳,但勒明盖宁的眼睛亮了。
这不就是信号的传输吗?!
他们完全可以用这个图案,将月光作为介质,通过月亮传输他们的通讯信号,从而实现远距离通讯。
只要月亮还在天上,他们就不会失联!
激动之下,他脱口而出:“这也太酷了!”
接着,不得不在伊万诺娃不认同的瞪视下,老老实实地小声保证,自己绝对不会用这个图案做莫名其妙的风灯。
我要用它做智能手机!他低下头,试图遮掩眼中的跃跃欲试。
但他没有看到,在他低头的同时,伊万诺娃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就露出了略带怀念的笑。
高塔上,校长办公室里,邓布利多书桌上的一个停滞的钟表突然发出了微光。本来在处理文件的老人迅速抬头,锐利地看向这个银质的小东西。
在邓布利多的注视下,表盘上的时针缓慢地向后退了一格。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文件推到一边,迅速写了一张便条,让福克斯送了出去。
他在窗前注视着福克斯慢慢飞远,直到再也看不到它才回到了桌前,继续自己的工作。
当福克斯将便条送到威尔士的一栋乡间别墅时,埃及境内、红海边某处,一位戴着黑白格头巾的戎装老者在一小队人的陪同下,擦了擦一枚气派的指环。
一股浓烟从指环中飘了出来,在老者面前化成一个皮肤黝黑的大汉【3】。看到老者手中的指环,大汉单膝跪下,大声说:“指环的主人啊,您这次想要什么?”
老者沉默许久,直到他身旁的人就要忍不住出身询问时,才指着面前的大海开了口:“摩西曾经过这里,把被他践踏过的砂砾和不幸接触过他的海水带给我。”
“当然可以。但您要知道,时间过去得太久,这可能很难……”
“我知道。”老者打断了大汉的话,“妖魔,你因为不可饶恕的罪行,被吾主苏莱曼囚于指环内,成为了指环主人的奴仆,永远不能自由。但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完成了这个任务,我就会让从这个悲惨的命运中解脱出来。”
大汉抬头盯着老者的眼睛,后者坚定地与他对视。过了一会儿,他深深地低头:“我相信您,尊敬的亚西尔阁下。您会得到您想要的。”
嘭地一声,它化为了一团黑烟,搭乘着清风冲入了海中。
一行人等啊等啊,直到太阳落山、月亮升起,戒指中的妖魔才回到了岸边。它手上托着两个小拇指第一个指节那么大的玻璃瓶,一个里面放着十几颗沙子,另一个里面则盛着三滴海水。它在亚西尔面前再次跪下,将它们举过头顶:“阁下,幸不辱命。”
一直站在亚西尔身后的中年人立刻上前,拿过了那两个玻璃瓶。他将沙子和水都倒进了一个装满清水的巨大银盘,嘴里喃喃有词地施起了法。
没过多久,他对亚西尔说:“没问题。”
亚西尔点点头,突然用力一握拳。蓝色的火焰立刻从他的拳头上冒出,也冲出了妖魔的眼眶、耳朵和嘴。
它凄厉地嚎叫,在地上不断地翻滚。火苗舔舐着它的身体,将它一寸一寸地烧尽。
“骗子!你保证过的!你保证会还我自由!”它大喊着,手脚并用地朝阿拉法特爬去。
“我可没这么说,”亚西尔向后退了几步,避开妖魔挥舞的胳膊。“我只保证过,会让你解脱。”
妖魔明白自己受了骗,在痛苦和绝望的驱使下,它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盯着亚西尔的眼睛,厉声说:“帕尔加勒·易卜拉欣,我诅咒你!我诅咒你的愿望永远无法实现!你诅咒你做的所有事情都会事与愿违!我诅咒你后半生无法再自由行走!我诅咒你失去智慧、权柄和名誉,在昏聩、无助和骂名中死去!我诅咒你!!!”
说完后,它就被蓝火烧成了一撮黑色的灰,散在了风中。
亚西尔看着手上那个指环的残骸,珍而重之地将它放进了胸兜里,之后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若无其事地问:“那东西在哪儿?”
“布宜诺斯艾利斯。”有人这样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