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什么科室呢？”
三人陷入了沉思。
兰山寻第一次进城，还不知道看病需要分科。她迷茫的看向穆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后臊眉耷眼的，“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小镇太闭塞了，她也不喜欢看外面的信息。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出来一次，这才发现自己平常也要了解外面的东西才行。
穆玲一边安抚的摸摸她的头，一边纠结皱眉头，“你别着急，我来看看。”
看看哪个科室没有被挂满。
当然，最重要的是，如果最后能拐小寻去看看心理门诊是最好的。她很快就锁定了跟心理门诊在同一栋楼的呼吸内科。
她说，“山神娘娘也需要呼吸的吧？你之前看得见她，现在看不见，会不会是因为她的呼吸变弱了呢？”
兰山寻豁然开朗，点头再点头：“对，对对，就是这种呼吸变弱的感觉，就挂呼吸内科！”
她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咱们走吧。”
闺蜜越发怜爱兰山寻了，也摸她的头，“那你们去，我也去看看病。”
兰山寻担心的问，“小骆姐，你也得病了？”
闺蜜姓骆。
闺蜜：“不是病，就是工作压力大，我要去心理医生那里倾诉倾诉。”
她朝穆玲使眼色，“待会你带着小寻也来吧？陪陪我。”
穆玲：“行行行，一定来。”
兰山寻也跟着猛点头。她知道小骆姐是个好人，自己得了她的好，是需要报答的。她不好意思的说，“等我给山神娘娘看完病就去陪你。”
穆玲领着她走了。
先在外面等着，然后等叫到她们名字的时候，她先进去，跟医生大概说了情况，“你就说几句先哄哄她，然后我再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医生很唏嘘，“行。”
反正是付钱了的。
等看见小姑娘背着比人还高的木头盒子进来时，她更加唏嘘了，“我看看。”
兰山寻紧张得不行，打开盒子，蹲在地上看向医生，“您瞧瞧，是不是生病了？”
医生煞有其事的蹲下来看，“患者叫什么？多少岁了？性别？”
兰山寻，“山神娘娘是女的，快有三千多岁了。”
医生：“……你怎么知道有三千多岁了？山神娘娘告诉你的？”
兰山寻：“山神娘娘不说话的。但我查了县志。县志上面最早记录有山神是三千多年前了。”
医生：“哦……哦，那年纪还挺大了。”
她继续问，“患者这个病，多久了？”
兰山寻：“前天。前天黄昏，大概下午六点。”
医生站起来，然后看向穆玲，眨眨眼：“是病了。”
穆玲：“您看是什么病？”
兰山寻着急的竖起耳朵。
医生：“是心里病了。”
穆玲悲伤，“哎。”
兰山寻不可置信的呆呆啊了一句，“心里病了？”
医生面不改色瞎编，“这木头体格很好——你看看这纹路，这色泽，这树皮——身体是没病的。”
“但树木嘛，尤其讲究一个精气神。你想想，山里的树虽然种在同一片林子里，但为什么有些树叶子茂密有些树叶子就稀稀拉拉的？就是精气神不同嘛，精气神就得去看心理科。”
兰山寻就迟疑再迟疑，最终还是质疑了医生的话，小声问，“这是因为朝阳的问题吧？朝阳的地方，树叶子就茂密得多。”
教科书上都写了的。
医生：“……也是。你还挺科学。”
兰山寻不好意思笑笑：“当然要相信科学啊。”
医生：这话不该从你嘴里说出来。
她咳了一声，“反正，这不是呼吸的问题，我建议去看看心理医生。他们能够沟通人的精神——你看，我们是看不到山神娘娘身体的，只能去沟通她的精神了？”
这样啊。
兰山寻突然觉得有道理。她礼貌的道谢，“谢谢你，医生。”
医生叹息：造孽哦。
这么好的小姑娘得了这种病，根深蒂固这么多年，怕是不好治啊。
另外一边，穆玲带着兰山寻已经到了心理医生面前。医生早从呼吸内科那边转来的电子档案和闺蜜的话里知道了大致的情况，看见兰山寻就温柔的笑，“我看看山神娘娘好不好？”
兰山寻又打开木盒子。
医生：“嗯，确实是精神有疾病。”
她严肃的说，“你既然带你的山神娘娘过来，也算是监护人了，我就要单独跟你仔细说说她的问题——这两位女士先出去吧。”
穆玲和闺蜜就走了出去，坐在外面窃窃私语。
穆玲：“医生怎么说？”
闺蜜：“医生说小寻可能是长大了，心里大概知道山神根本不存在，但她又不敢面对，就潜意识里让山神消失。”
“不过毕竟这么多年了，她又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就觉得山神病了才消失的，还想让山神回来——医生说，咱们还要带她去做个体检。”
穆玲惊呼，“做体检干什么？她身体有病吗？”
闺蜜点头，“对，医生说，还有一种可能，是她自己病了，身体下意识反应给她，但是她‘心里有障碍’，就觉得是山神病了。”
穆玲哭起来，“怎么这样啊……神仙保佑，可千万别出什么毛病。”
大概有半个小时，医生带着兰山寻出来了。穆玲赶紧过去，“怎么样啊？”
兰山寻十分惭愧的低下头。等医生走了，她才迷茫的道：“玲玲姐，我没听懂。”
穆玲：“什么意思？”
兰山寻：“她说了好多专业名词啊，语速又快，我没听懂到底是什么病。”
但是……
她纠结的说，“但是……医生最后说，我得去做个体检，因为我跟山神娘娘待太久了，有她的气息在，我做体检，就跟山神娘娘做体检一样。我有病，就跟山神娘娘有病一样。”
“我如果有病，治好了，山神娘娘也就好了……”
穆玲觉得医生还是很靠谱的，忽悠得很对，马上说，“那咱们现在去。”
兰山寻却一把抓住她，“可是不对劲啊玲玲姐，我怎么觉得她在胡说八道呢。”
穆玲：“……”
闺蜜：“……”
她们继续忽悠，“还是听医生的吧？”
穆玲：“来都来了。”
“说不定是山神娘娘的指示呢？咱们都是为了山神娘娘好。”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兰山寻再次被说动了。
她认真点头，“那我就去做个体检吧。”
于是又去做体检。
查出了肺炎。
还是刚刚那个呼吸内科的医生。她对兰山寻印象深刻，一眼就认出来了。然后就生气：“怎么现在才来？再耽搁耽搁就真严重了！你们做家长的，也太不负责了。”
又想起眼前这两个女孩子不是真家长，于是气呼呼的说，“那些生了不养的家长，真是太不负责了！”
但又觉得神奇，一会儿看看兰山寻的肺片，一会儿又看看她的气色和呼吸，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不应该啊——”
这么严重了，不应该一点症状都没有啊。
至少会发烧，咳嗽。
她不死心的问：“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兰山寻摇摇头，“没有。”
医生想来想去没有个定论，最后一锤定言，“住院观察吧。”
穆玲吓得脸色都白了，“好，我现在就去办手续。”
兰山寻却迟疑起来，“要多少钱啊？”
她只有两千块。
闺蜜：“没多少钱，住院能报销的，最后估计只要几百块。”
兰山寻放下心来。
她笑起来：“我有两千块的。”
医生忍不住泪目。
太可怜了。
中午跟心理医生吃饭碰见的时候还说起这件事情。心理医生唏嘘，“我就说嘛，应该是自己的身体出毛病了，所以有了潜意识要来医院看病的暗示。”
但是……呼吸科医生纠结，“她真的一点症状都没有！”
心理医生：“能治好嘛？”
呼吸科医生：“能。”
心理医生松口气，正好买了一个红烧狮子头，她狠狠咬一口，然后笑着说，“没准是她的神明不让她有痛苦的症状呢。”
呼吸科医生白了她一眼，“滚。”
但这件事情挺奇怪的，呼吸科医生找了好几个人来会诊，结果显示兰山寻的病透着奇怪。
“没发烧吗？”
“发过的。”
但是睡在山神娘娘身边就好了。
“没咳嗽吗？”
“咳过一声。”
她刚咳嗽，山神娘娘的眼神就看了过来，抬了抬手，宽大衣袖拂过她的脸庞，就不咳嗽了。
山神娘娘一直在保护她！
“气喘吗？”
“没有。”
“发烧咳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个月前吧？”
这样啊……医生们来了又走，让穆玲和闺蜜都吓死了。但吊了三天的针，医生说有好转的迹象。
兰山寻也偷偷的跟穆玲说，“那个心理医生还是很厉害的，我的病好了一些，山神娘娘的气息都浓郁了多了。”
她为之前怀疑过医生是胡说八道而愧疚。
穆玲就去找心理医生，“这是病好了……还是病情严重了？”
心理医生也愁，“反正我这里，她是没治好。”
穆玲忧心忡忡的回去拿换洗的衣服。她妈妈正好打电话过来，穆玲就问，“妈，你去给我买点土鸡和土鸡蛋吧？这个是不是能补身体的？”
穆妈妈：“能——你病了？”
穆玲：“是小寻病了。”
穆妈妈：“谁？谁是小寻？”
穆玲：“就是帮我逃出来的小姑娘啊！”
穆妈妈哦哦了两声，不用多提醒也想起来了，“她怎么了？”
穆玲：“她得了肺炎。”
她没有说兰山寻的心理疾病。老人家嘴巴大，又不懂这些，怕她出去乱说。
倒是穆妈妈叮嘱，“人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穆玲嗯嗯嗯的听着，把手机放在一边低头收拾东西。
然后就听穆妈妈说了一句，“那个小姑娘今年得十五了吧？你们也是命大，当时缩在草丛里没被发现，哎哟，我听着都悬。”
穆玲手顿了顿，“草丛？我不是躲在梨花树后面吗？”
穆妈妈就支支吾吾的说，“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瞒你。当时你被救回来说自己躲在梨花树下，警察说可能是产生了幻觉。”
“其实你们是躲在草丛里，当时天黑，那畜生没有发现你们。”
穆玲懵了。
她不可置信的说，“妈，你没骗我？”
穆妈：“我骗你干什么啊。”
穆玲：“那这些年你怎么不说？”
穆妈：“说这个做什么！都过去了。反正你都是平安的，我才不愿意你回忆当年的事，多恶心！”
穆玲：“……”
她使劲扯了扯自己的脸，“……不是做梦吧？”
然后犹豫的拿起手机，给自己挂了一个心理医生的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