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芊忆茫然地看向四周, “你们这是……”
他像是突然想通了关键，双眼猛然睁大。
“我还需要杀两个灵魂才能变成人，才可以解开这里的防御系统？”
灵魂不能说话, 没人回答他。
乌芊忆果断摇头, “不行这不公平，你们还不知道，世人会正在抹除‘欲望之森’计划的所有痕迹。用不了多久, 这世界上就再没人记得你们。”
“你们为人类的未来牺牲了一切，还留不下一点荣誉, 最后连灵魂也要被人彻底抹杀？这不合规矩这不公平。”
乌芊忆转身弓起身子。
“当初那么多人死在了森林里，只差两个而已，肯定还有其他灵魂可以让我凑数。”
狼群不行。
依照小遥的推测，他们体内的灵魂多半也来自林中墓地。
那群自愿加入计划的军人, 理应得到一个好点的结局。
新投入进来的克隆白鸽也不行。
他们只是怀着一腔热血, 梦想着能改变未来的年轻人。
其他怪物体内应该有合适的灵魂, 正好现在藤蔓正在洗牌, 顺着打斗声就能找到怪物。
他的速度很快，有了准确目标，十分钟就能赶回来。
一个个念头在乌芊忆脑海中闪过, 他拉住乌遥准备离开。
临走前看向一旁的灵魂, 交代一句我去去就回。
长发男人挣开他的爪子，扬起嘴角露出安抚的浅笑。
“我留在这等你，你自己去更快些。”
乌芊忆有些迟疑，“怎么了？”
乌遥白了他一眼, “哪有那么多怎么了。”
“真没事？”
“几分钟而已能有什么事, 再墨迹藤蔓就回来了！记得快点, 路上小心。”
乌芊忆很听话地点点头, 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他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能力提升到极致，连影子都捕捉不到。
等了一分钟，确定白狼已经走远，乌遥神色一冷转头看向四周。
他看不见基地里的灵魂，不知道军人还在不在这。
但当初藤蔓吞噬的可不只有世人会成员，还有整整一个小镇的人。
一群生前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审判别人的恶徒，死后就会变得善良正直？
乌遥不信。
他经历过的事情太多，早已不再对人性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被傻狗深深吸引。
可能是脑子不够聪明，总是记不住疼。
不管经历过什么，狗男人永远爱着这个世界，并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他的灵魂，在乌遥眼中闪闪发光。
先前见过的大学生和偷猎者，应该都是镇民。
跟狼群一样，他们也忘了死前的一切，只当自己还活着。
偷猎者的恶意摆在明面，男学生的恶念深藏心底，正在迅速生长。
他的心思，乌遥看得清清楚楚。
就算没遇到黑胖子，男学生早晚也会把算盘打到乌遥身上，最后被他亲手杀死。
唯一称得上善良的，只有女学生。
学生死在了黑胖子手中。
按照森林的规矩，他们恐怕再也没机会复活了。
————
【你留在这干嘛？】
系统打断乌遥的思绪。
他紧了紧手中的猎.枪，‘我怀疑这基地有问题。’
镇民的数量实在太多。
数万的人口，藤蔓吃一部分怪物杀一部分，剩下的都去哪了？
世人会早期派出的核心部队，武器精良目标明确，知道最快到达基地的方法，也清楚如何打开防御系统。
他们为什么没能完成任务？
系统一脸呆滞，【对啊为什么？】
【卧槽！难道那些暴民的灵魂就在暗门附近守着，谁敢开他们就弄死谁？】
‘我刚刚就在想，灵魂的手势真的只有一种意思么？他们一直站在这，除了想指明暗门的位置，会不会也想告诉我们这里有问题。’
没等系统回答，乌遥扣动扳机射向面前的暗门。
几乎在子弹飞出的瞬间，墙壁表面的苔藓锈迹开始蠕动。冰淇淋一般迅速融化，流到地上发出黏腻的令人作呕的声响。
在系统的尖叫声中，液体变成一个个红绿色的人影怪物。
这些怪物彻底成为了藤蔓的一部分，乌芊忆就算杀了它们，也不算人头。
镇民嘶吼着扑向乌遥。
“长着猫耳，他是怪物！”
“杀了他杀了他！！！”
端着猎.枪的乌遥，只感觉自己耳朵被人挪了地方。
系统哆哆嗦嗦拎着一双猫耳，【摘了没事了，还好我手快。】
它话音未落，一个镇民就大喊：“他有尾巴，杀了他！！！”
系统又啪的一下揪掉乌遥的猫尾。
乌遥：……
‘哥，没用的。’
“他眼睛颜色不对！杀了他！”
乌遥短暂失明一瞬，再睁开双眼时，已经换成了正常的黑瞳。
这回系统学精了。
它怕乌遥长得太好看会被当成妖怪变的，顺手给他调低了颜值。
镇民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齐齐愣在原地。
系统刚得意地叉起腰，怪物再次嘶吼起来。
“他长相会变他是怪物，杀了他！”
“一个男的留长头发，他是同性恋他有传染病，杀了他！”
“他面带凶相不是好人，杀了他！”
“他会喘气他不正常，杀了他！”
系统：？
镇民的信念再次坚定，身形都膨胀了一圈。
乌遥忍不住冷笑出声。
系统气得直骂街，朝着怪物扔腰子。
五颜六色的腰子从乌遥头顶飞出去，镇民被这诡异的一幕镇住，愣愣地停下脚步。
内脏在半空炸开，喷出乱七八糟的液体。
两只镇民突然惨叫起来，身体快速融化。
系统气疯了，正举着一条大.腿狂笑。
【原材料过期我亏了三十多万，你们这群王八蛋还敢耍老子！好好！正愁没地方用，今天免费给你们爽爽！】
【眼球机.枪，脑子火.箭.筒，全自动尸体炸.弹。今天弄不死这群傻逼，老子编号倒着写！】
【去死吧去死吧！！！】
系统现在就是颗移动的军.火.库。
看着漫天乱飞的尸体，乌遥惨白着脸倒退一步。
————
几天前，乌遥也以为杀人会让乌芊忆失去理智。
可再次见面时，傻狗的意识却很清醒。只是被他的死吓到，精神不太稳定。
仔细复盘后，乌遥发现傻狗先前很可能是被刺激到了。
先目睹两个学生的遭遇，后看见小狼崽的尸体，连番的刺激冲垮了乌芊忆的神经。
他咬死偷猎者，是在清醒的发疯。
藤蔓需要灵魂们互相厮杀，好培养出欲望之森最强大的怪物。
按照这个世界的实际情况，危险值原本应该叫怪物等级、目标经验值、藤蔓认可度等等。
黑心统对数据面板动了手脚。
灾难来临前，世人会并不知道藤蔓还会自己培养怪物。他们没做相应的准备，将乌芊忆拦在了外面。
只有杀够十个灵魂，他才能得到更强的力量。从怪物形态转变成人，打开眼前的暗门。
黑心统在利用乌遥阻止乌芊忆杀人，想让他们亲眼看着藤蔓屠.杀周边的城镇。
它差点就成功了。
子弹射中半空的尸体，巨大的爆炸声在走廊内回响。
乌遥端着猎.枪，精致的面容愈发狰狞。
虽然他脑子一刻没闲着，既要对付偷猎者和谣言人偶，还要推测寂静森的真相，为下一步布局。
但没能第一时间看穿阴谋就是他的责任，他会负责。
乌遥会在傻狗回来前将这里清理干净，保证再没有一只怪物敢挡他们的路！
————
乌芊忆赶到时，玻璃花房已经沦陷，玫瑰花散落一地。
藤蔓几乎碾压森林里所有怪物，他连着跑了五个检查点，才勉强凑齐人头。
时间比预估慢了7分钟。
基地很可能还隐藏着其他危险，把梅花鹿猴留在那17分钟，乌芊忆心里没底越想越慌。
返回基地的瞬间，乌芊忆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汽油味。
藤蔓汇聚到走廊深处，缠绕成一个红绿相间的茧。
茧内不停传出枪声和怪物的惨叫。
基地不知为何燃起大火。
世人会成员的灵魂聚在藤蔓周围，脸上的表情比之前更加呆滞。
“小遥！”
乌芊忆在藤蔓上撕开一个口，伸手一拽，摸出一只镇民。
他扭断怪物的脖子，又伸手掏了掏，抓住一条纤细的胳膊，
手感和乌遥很像。
乌芊忆一使劲，拽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依稀能看出乌遥的面庞。
他还来不及悲伤，藤蔓突然砰的一声炸开。
更多的尸体飞溅出来，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尸体一碰就爆，几只镇民躲闪不及，被炸得倒飞出去。
乌遥正架着火.箭.筒射内脏。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乌芊忆愣在原地，大脑嗡嗡作响。
嗷？
他扭过头正对上一个灵魂，军官空洞的双眼闪过一丝震惊。
乌芊忆莫名理解了他的意思，“不，世人会没有走上歪路，没把怪物和人结合到一起。他……我爱人比较特殊。”
军官没有被安慰到。
他上下打量眼前的同袍，神情愈发复杂。
乌芊忆当了那么久的狼，早就习惯了裸.奔。
出于礼貌，他随手扯了一个怪物的皮，遮住隐.私部位。
清完场，乌遥长松口气。
他刚转过身，就看见一个高大健硕容貌英俊的男人，正在不远处盯着他。
他赤.裸着蜜色的上身，腰间围着一张人皮。
乌遥：……？
系统：？！
————
乌芊忆边下楼边解释，他急着回来没时间挑，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
没别的意思，不是心理变态。
乌遥问为什么不穿怪物的衣服。
他说不合身，穿上喘不过气。
乌遥看看他富有宽阔的胸膛，忽然发现大也不完全是好事。
不只是衣服，枪战的时候乌芊忆也需要找更大的掩体。
大，很大，手感很好的大掩体，……
乌遥想得出神，回过神时手已经按在了上面。
乌芊忆正抱着他赶路，抽空低头笑了笑，“你为什么要碰这？说实话，我也喜欢你那里。”
“你眉头松开了，我的身体能让你舒服？它能讨你喜欢，我好开心。怎么来都可以，不用拘谨，不会影响我。”
他看向身侧，停顿几秒，认真地点点头。
乌遥看不见世人会的灵魂，没想到他们还在指路。
他猛地抽回手，冷着脸别开头。
————
负五层是实验基地中心，当初世人会就是在这培育的欲望之森。
越靠近503号实验室，地上的尸体越多。
世人会的投入，比乌遥预想得还要大。几乎每走一步，就会踩到一具尸体。
他们有男有女，穿着不同职位的衣服。唯一相同的是，骷髅旁边都散落着武器。
脚下不停传来骨头碎裂声，乌芊忆动作愈发僵硬，脸色逐渐苍白。
乌遥眉头紧锁，“别想了，快走吧。”
一道道残破的灵魂从尸体上升起，站在走廊两侧为乌芊忆让出一条路。
英雄的灵魂注视着他，抬手指向同一个方向。脚下，是一条白骨铺成的路。
乌芊忆化成白影冲到通道尽头，抬手按住溅满血污的墙壁。
被苔藓覆盖的监控器颤动起来，一个磕磕绊绊的电子合成音在两人头顶响起。
【欢、欢迎战斗五组……柳、柳组长回到503号。这是梦想开始的地方、方。我们终……迎来新生。】
扫描完来访者的身份，人工智能完成最后的使命，金属大门挣扎着打开一条缝。
乌芊忆放下乌遥，双手扒住铁门，肌肉暴起青筋。
一连串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他成功撑开了门缝。
作为一切的源头，503号毁坏最为严重。
这里没有一面完整的墙壁，也看不到一具尸体。
只有地上散落的文件和衣服碎片，能依稀看出实验室的影子。
废墟中亮光点，乌芊忆视线中出现一群模糊的影子。
它们在实验室里飘动，仿佛是在传达什么信息。
遵循狗的本能，乌芊忆追着最近的一个光点跑过去，停在倒塌的墙壁前。
光点在空中晃动几下，变成一段小字，【我们不该以女孩的欲望为地基，孩童的意志不够坚定，撑不起一座大厦。】
乌芊忆搬开石板，下面是一颗女孩的头颅，
她脖颈的断口处长满根须，头顶生长着密密麻麻的藤蔓。
乌遥推推眼镜，翻出一直放在挎包里的布娃娃。
“你怎么找得这么准确，那些灵魂能和你说话？”
乌芊忆摸了摸面前的字，金色的字瞬间消散。
“不能，死在这里的人连灵魂都没留下。他们只是靠着欲望之森的力量，保留了一丝念想，给完提示就彻底消失了。”
听着傻狗描述小字的特征，乌遥倒吸口气。
所以笼罩住森林的屏障，也是这么来的？
世人会依靠欲望之森的力量，建造了最后一道防线？
好大的胆子！李组长真是被失败逼疯了。
乌遥不敢想象，一旦藤蔓搞清了屏障的原理，人类将要迎来怎样的灾难。
乌芊忆在废墟间快速跑动，翻找出几十颗头颅。
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小遥，我有些不舒服，他们都在我眼前消失了。”
乌遥正在检查人头，闻言轻声道：“与其永远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不如早些解脱。况且……我们的结局也会和他们一样。”
他说得很含糊，乌芊忆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抱着手中的人头沉默半晌，忽然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也对，毕竟他们早就死了，是靠着欲望之森才能‘活到’现在。
虽然乌芊忆很想活下去，但他们是时候和世界说再见了。
————
乌遥拿着布娃娃在女孩面前乱晃，人头上惨白的眼珠跟着来回转动。
“死了还要遭这种罪，小可怜。”
乌遥绕过藤蔓，让布娃娃贴在女孩脸上。
“开心点，你马上就能见到自己外婆了。她那么疼你，肯定还没走远。”
乌芊忆将最后两颗人头抱回来，坐到乌遥面前，抬手点了点面前的空气。
乌遥抬眸看向他，“我这也有执念？上面说了什么？”
“这次的比较长。”
乌芊忆略微回忆，“他们告诉我，这样不行不能这么着急。可每晚一分钟就会多死一个人，昨天又有一座城市沦陷了。”
“森林正在失控，明明我已经吸取建议放慢了速度，为什么还会这样？联系不上总部，我启动了紧急预案，全员戒备，倾尽全力控制实验体！”
“他们建议我在酿成大错前毁掉实验体，这怎么可以！外面的人还在等着欲望之森救命，这是多少人生的希望！”
“我尝试所有办法，我们拼死抵抗到最后一刻。什么都改变不了，我们甚至无法杀死它。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我在做什么？我亲手创造出了一只怪物啊……”
乌芊忆顿了顿，“还有很多，不过剩下的内容都是对不起对不起。”
计划失败，最愧疚的人就是李组长了。
一直萦绕在乌遥心头的疑点终于解开。
为什么李组长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世人会总部还敢让她守着欲望之森。
为什么她没能力解决这件事，却不向总部请求支援。
为什么她派进来那么多人，却永远找不到解决危机的办法。
因为李组长早就死了。
她和其他人一样，永远留在了这座基地里。
驻守在森林外的世人会成员，只是这些死者生前的念想。
他们的执念太过强烈，在欲望之森的影响下‘复活’。
忘记自己已经死亡，只记得要阻拦森林里的怪物。
“死去的人，教我该怎么杀死藤蔓了。”
乌芊忆将人头摆好，把猎.枪塞进乌遥手中。
“欲望之森本身没有攻击性，真正的威胁只有藤蔓。它是森林的产物，是无数恶念和欲望凝聚成的实体。只要从根源毁掉欲望之森，藤蔓也就变成了普普通通的植物类怪物。”
他坐到乌遥背后，将他搂进怀里。
“我也是这座森林的产物，没有能力杀死它。但你不是，小遥，你来吧。”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藤蔓察觉到了危险，正在迅速赶来想要阻止他们。
“没了欲望之森的支撑，我会先一步消散。你知道那些藤蔓的老巢在哪，剩下的工作只能由你来做。我很想留在你身边，抱歉，不能一直陪着你。”
乌芊忆握住乌遥的手腕，吻了吻他的耳尖。
“能和你走完最后一程，我真的很开心。动手吧小遥，打碎所有人头，结束这一切。”
“我相信你，我在下个世界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