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芊忆抱着乌遥几步跃进森林, 他速度很快，肉眼只能捕捉到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乌遥刚和系统聊了两句，就隐隐看见不远处的雪地上露出一块铁牌。
世人会曾在这附近活动过。
乌芊忆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扬起漫天雪花。
从高空急速下坠, 比坐跳楼机还刺激。
系统吓得直冒汗, 【卧槽真野蛮，遥遥你还好么？】
乌遥好极了。
他被狼爪牢牢护住，全程没有任何不适感。
唯一的感想，是傻狗的胸肌靠着真舒服。
许久没人打理，铁牌表面覆盖上厚厚的血污和冰霜。
就算乌芊忆把它挠干净了，也只能看见斑斑锈迹。
乌遥眯起眼睛，勉强分辨出一两个字。
他掏出地图研究一阵, 重新指了个方向，“走这边。”
欲望之森正在进行大洗牌, 平时一片死寂的森林此时格外热闹。
实力太过弱小连领地都不配拥有的怪物, 最先被藤蔓赶下牌桌。
藤蔓会打得它们失去反抗能力, 再钻进眉心将灵魂撕得粉碎。
最后将新的傀儡塞进怪物尸体里, 让它们继续在森林里繁衍争斗。
欲望之森需要培育出一个强大的傀儡, 好冲破世人会的管控, 扩大领地猎杀森林之外的人类。
乌芊忆先从狼群的包围中逃走, 后单枪匹马杀死狼群所有高层。
昨天又凭借意志, 生生拔出了钻入头颅的藤蔓。
他已经向森林证明自己的价值, 就算黑心统再插手，藤蔓也不会动乌芊忆。
除非它能让世人会整个消失。
动作这么大, 一定会把上面的人引过来, 它……
等等。
这个系统到底想干什么？
当初奴役乌遥的黑心统, 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明确的目标。
它就是想硬捧反派, 好在一切结束后抢夺反派的气运。
原著里的边缘烂人没那么多人在意，死了就死了，气运突然消失也不会有人专门调查。
它把这些夺来的运制作成道具，送到黑.市上卖，能赚一大笔钱。
所以乌遥的任务就是给反派当小弟，尽自己所能把小怪培养成大boss。
那乌芊忆呢？
他很可能没有接到任何任务，毕竟他连记忆都没留下来。
从经历过的三个世界来看，黑心统似乎只是想折磨凌.辱狗男人。
这更像是一种单纯的报复行为，它在拿他泄愤。
乌遥忍不住看向白狼，“你这么老实，怎么招惹到那群疯子的？”
乌芊忆正在全力赶往下一个标记点，闻言疑惑地歪歪头，“什么疯子？”
“就是一个或者一群亮晶晶的光球。”
乌芊忆很认真地思考一阵，“抱歉，我不理解你的意思。不过我昨天被藤蔓袭击时，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有一个分不清公母的人，一直在让我把藏的东西交出来。具体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
乌芊忆模仿着记忆里的语气，露出充满恶意的狞笑。
“骨头真硬啊，好，很好！我告诉你这种日子永远不会结束。没人救得了你，你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你不是最见不得别人受苦么？我告诉你，那些世界里的人都是被你害死的。你是个罪人，是祸根！”
他谨慎地打了个补丁，“应该是这么说的，我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可能不太对。”
这就说得通了。
黑心统是在审讯他。
乌遥扭头看他，“你到底掌握了什么？”
傻狗沉默半晌摊开爪子，露出乌遥昨晚换下的内裤。
乌遥：？！
“我问的是掌握！掌握！你语文不是挺好的么，突然犯什么糊涂！这种东西你拿着干嘛！”
乌芊忆一脸懵。
“狼喜欢到处闻，昨晚你的挎包被几只狼拱开了。它们没有分寸好奇心又重，就算不把它咬坏也会弄上口水和泥污。这地方没有多少猴的衣服，我担心你没得穿。而且…而且这么贴身东西，我也不想让别人碰。”
他解释得很合理，可突然加快的心跳还是暴露了他的心虚。
狼王一声令下，哪还有狼敢靠近挎包。他有那么多解决办法，偏偏选择了最笨的。
系统探头看热闹，【哇，你居然穿紧身三角的？看不出来呀。】
‘你滚！’
乌遥抢过东西塞进挎包，仰头白了傻狗一眼，“你也滚。”
乌芊忆没想到小遥的反应会这么大。
他不自在地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他认真反省，说得很诚恳。但梅花鹿猴红着脸瞪他，好像更生气了。
乌芊忆犹豫许久，“上面有你的气味。”
乌遥已经将这件事翻篇，接着推测傻狗手里到底握着什么东西。
他没反应过来，茫然地抬起头。
男人低垂着眼睑，蓝眸中的情绪格外复杂。
“进入黑胖子的小木屋前我们刚刚杀死谣言人偶。我当时以为你我的实力不算差，能在寂静森生活很久。我速度越来越快，就算以后真打不过了，也能带着你逃跑。”
“我没想到意外会来得那么快，你划破脸动摇了他的信念，我们已经能打开那扇门了。可……一切都来的太快，我怕这种事情会重演。”
乌芊忆歉意地笑了笑。
“这是你贴身穿的，上面的气息最浓郁。抱歉，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只是怕某一天你会突然离开我，再也回不来了，我想你的时候可以闻一闻。”
他讨好地蹭蹭乌遥，“我记性很好，可我还是害怕我会忘了你，对不起小遥，别生我的气。”
乌遥很快地眨眨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点小事而已，怎么突然这么正经！
这确实是符合傻狗的性子。
他道德感太强，很多小情.趣都要练习好几次才能玩得惯。
估计从偷内.裤开始，乌芊忆就在心虚。
他顶着一张狗脸，可怜巴巴地说着这种话，乌遥还怎么继续装模作样骂他死变态。
小暧昧没有了，只剩下心疼和自责。
“不用这么严肃，反正更过分的事情你都对我做过。我要是真不爽早就打你了，这么多年该揍你的时候我就没客气过。”
乌遥啧了一声，开始跟傻狗举例子。
让他省去磨合的时间，尽早熟悉两人的相处模式。
乌芊忆忙着赶路，时不时垂眸看看乌遥。
视线相撞，他忍不住说了句，你真温柔我好爱你。
长发男人又瞪圆了眼睛。
红着脸骂他蠢，让他滚。
————
世人会一直在往寂静森投放克隆白鸽，说明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清理完残留的痕迹。
每十天世人会会以投放物资为由，将失去记忆的白鸽吸引到补给塔，拿走他们这些天内搜集到的情报。
欲望之森面积很大，屏障开启时间不固定。
在凌久齐的日记中就曾提到，直升飞机丢下物资就跑，走得很匆忙。
多半是因为那天通道开启得太晚，驾驶员担心遇到怪物袭击。
笼罩住玫瑰花的玻璃花房、关住谣言人偶的展台、林中墓地四周的石头围墙。
这些都是世人会在藤蔓失控后，为了抑制怪物生长，人为搭建的防护措施。
除了已知的检查点，森林里还有很多怪物没被世人会收录。
从十个检查点和补给塔的位置，能推出早期核心部队在欲望之森的行动路线。
和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克隆白鸽不同，他们的任务就是清理世人会残留的痕迹。
就算乌芊忆从没见过世人会遗留的铁牌，乌遥也能找出实验基地的大致方位。
只不过范围更大，找起来更费时间。
下午1点，排查过两个错误选项后，两人成功找到基地的入口。
在补给塔的正东方向，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乌遥刚想靠近，就被乌芊忆一爪拦住，“别动！下面都是藤蔓。”
他用尾巴扫了扫雪，露出一片红绿色的地面。
凑近了，还能看见表面正在蠕动。
望着眼前的巨大空地，乌遥略微沉思。
如果这一片区域全都被藤蔓覆盖，那它的数量比他预计的多了太多。
“还是要叫狼群过来吸引火力，千亿！”
乌遥招呼一声，狼人立刻仰头发出悠长的狼嚎。
没过多久，狼窝的方向便传来声声回应。
系统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杀藤蔓。
乌遥蹙眉看它，‘哇，你真是问了个蠢问题。’
【不是，藤蔓又没招惹咱们，这个世界害死傻狗的不是世人会么？】
‘对，但千亿恢复这段记忆后，也没对世人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恨意。’
————
在拉人加入计划前，李组长就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要承受怎样的痛苦，会有什么后果，成功率有多少。
林中墓地里埋葬的几十个军人，不是被李组长骗进来的。
他们知道希望渺茫，还是决定为人类的未来奉献一切。
虽然乌遥不喜欢李组长，但乌芊忆确实不能算是她害死的。
世人会对待普通人的态度，也挑不出多少毛病。
至少从乌遥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他们使用的实验材料都是捡来的尸体，和自愿加入的内部成员。
他们的目的不过是扭转人类的未来。
用怪物对抗怪物，就再也不会壮士埋骨尸横遍野了。
很可惜，欲望之森的计划失败了。
为了封锁消息，世人会开始走上偏路。
杀死知情者，将新加入的成员当成炮灰投入到森林中。
乌遥看不惯世人会的做法，原本不打算管这些破事，让它和藤蔓狗咬狗。
但他越琢磨越觉得‘万物生’这个名字，像是在预言世界的未来。
每十天才能得知一次消息，世人会对森林的掌控力严重不足。
他们没办法及时得知欲望之森的变化，也想象不到失控的藤蔓最终会长成什么模样。
李组长还不知道藤蔓能影响怪物。
每次屏障开启她往里送人，藤蔓也在往外派人。
无数次的探索，已经让藤蔓摸清了驻地的情况。
只差培养出一员大将，或者找到突破口。
世人会的损失越来越大，上一次通道开启，黑胖子整整抓走二十几个女成员。
驻地被彻底冲垮，只是时间的问题。
一旦这道防线破了，藤蔓就会屠.杀周边所有城镇乡村。
连续吞噬数百万的新鲜养料，森林将会成长到人类难以想象的程度。
就算世人会反应及时，等他们的人赶过来，也再无力阻止任何惨剧。
这个世界的名字，可以理解为春雷响万物生，人类终将度过寒冬迎来新生。
也可以看成是末日的预言。
藤蔓随时会将这颗星球上的一切生命，转化为自己的傀儡和养料。
彻底改写世界的走向，让生命迎来另一种形式的‘新生’
人类的生死存亡，全都压在这一条岌岌可危的防线上。
而李组长和其他高层，显然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这是乌芊忆用性命守护的世界，乌遥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它消失。
系统从未想过，短短三个字居然还有这么可怕的解释。
它开始搓腰子，准备拿这个砸怪。
乌遥看见它暗戳戳往腰子里塞水球，一闻一股汽油味。
————
狼群叼着血肉赶来，浓郁的血腥味吸引了藤蔓多注意。
积雪如同地震般剧烈晃动起来，一根根藤蔓拔地而起。被分散跑开的野狼引向四面八方。
入口处锈迹斑斑的铁门刚露影子，乌芊忆就捞起乌遥破门而入。
他速度比之前更快，还留在附近的藤蔓纸只捕捉到一道白影。
看清基地内景象的瞬间，两人同时愣了愣。
叫不上名字的植物爬满狭长的走廊，一具具穿着尸体被藤蔓缠绕，挂在半空摇摇晃晃。
他们的血肉早已被藤蔓吞食，只剩下白骨和沾满血污的军装。
变成怪物的乌芊忆，早已不记得世人会了，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很陌生。
乌遥问他该往哪走，知不知道重要资料都藏在哪。
乌芊忆望着半空的尸体，失神地摇摇头。
乌遥低声问：“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我总觉得他这个姿势不像是想逃出基地。”
乌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所有死在门边的人，姿势出奇的一致。
千亿说得没错，这些世人会的成员就是想堵住大门，成为实验室崩溃后的最后一道血肉防线。
越往深处走，乌遥越觉得呼吸困难。
除了军人，他们一路还看见了实验员、文职人员、管理层、甚至是保洁员和厨师。
这些人都有编号。
似乎怪物失控时，所有成员都选择了和基地共存亡。
穿过走廊是实验基地的大厅，前台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大牌子。
依稀能看出写的是——我们终将迎来新生。
现在已经被藤蔓占据了。
前台旁边倒着两具穿着裙子的女性骷髅，她们手边散落着两把小手.枪和一封遗书。
乌遥捡起来看了看，遗书写得很匆忙上面只有一行字，【我们失败了，对不起。】
曾经盛满人类希望，被世人会寄予厚望的实验基地，已经彻底破败了。
也难怪负责人李组长，如今的做法这么极端。
乌遥把遗书收起来，理了理女尸凌.乱的衣服。
世人会不是神，只是一群带头为人类寻找生路的普通人。
这是前人从未走过的路，他为他们的死感到悲伤。
————
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狼群拖不了太久，藤蔓随时会回来。
乌芊忆索性抱起乌遥，在基地里乱窜。
在窜到其中一个不起眼的房间时，乌遥突然喊了停。
他从狼人怀里跳出来，在昏暗的屋子里翻找，从废墟里拽出一个实验人员的证件。
乌芊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不明白他是怎么在短短几秒钟里，捕捉到这种细节的。
乌遥看了看证件，“走，去地下五层，503号。”
乌芊忆眉头微蹙，“没有，只有负三层。”
乌遥指尖轻揉着眉心。
藤蔓也知道自己的弱点藏在基地里，所以改变了这个建筑的结构？
不对，补给塔还在。
以藤蔓目前的能力，还不能破坏金属建筑。
这么一看基地里的尸体确实少了些。
应该是世人会启动的紧急措施，他们将能影响人类未来的东西都藏起来了。
“再找找，应该有暗门。”
乌芊忆吻了吻乌遥的眉心，“好，你小心，我检查完这层马上回来。”
他最多离开半分钟，乌遥不是战五渣，遇到危险也顶得住。
目送白影消失，乌遥刚想回头，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乌芊忆错愕的声音。
“你是谁？”
“等等！站住！”
这里还有人？
一瞬间乌遥想到无数种可能，每一个都能致他们于死地。
他大喊一声千亿，狼人眨眼回到他面前。
乌遥急切地问：“怎么回事？”
“我看到一道人影，身材高大像是男人，衣服有点熟悉……”
说到一半，乌芊忆忽然炸起毛。
他猛地将乌遥拽到身后，朝着前方的女人低吼，“你是谁！”
乌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见一具被藤蔓搅碎的女尸。
他手中的研究员证件，就是从她身上翻找到的。
乌遥问看到什么了。
乌芊忆说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正双手插着兜站在废墟中间。
系统一脸震惊，【原来狗真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
乌遥：？
他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
乌芊忆是培育藤蔓的材料之一。
他、自愿参与计划的军人、小女孩一家，和那些被镇民丢进来的人，都属于欲望之森的一部分。
傻狗确实有可能在特殊条件下，看见被藤蔓控制的其他灵魂。
乌芊忆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两分钟后，他无奈地摇摇头， “她不跟我说话，只朝着一个方向指。”
乌遥转过头，只看见一堵墙。
乌芊忆环顾四周，拉着乌遥走到墙壁面前，拽开上面的藤蔓抬爪按了下去。
“走廊里突然多出好多人，有两个人示意我这么做。”
他等了一阵，什么都没发生。
乌遥仔细抚摸金属墙壁。
微微凹陷，隐藏着一个机关。
他沉默半晌，“需要人手。”
“你来？”
“我不行，我不是世人会的成员。”
乌芊忆扭头看他，“你之前和我说，有两个倒霉猴被世人会扔进森林了。其中一个应该还在护林员木屋，我去抓来？”
“他们加入时间太晚，不在世人会的数据库里，基地的防御系统可能不认。”
乌遥轻叹口气。
其实眼下就有一个好办法，但他说不出口。
乌芊忆困惑地看着面前的军人，“什么意思？是我理解错了么，你为什么想让我杀你？”
和其他灵魂一样，军人也没反应。
乌遥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透着说不出的悲伤。
“两个，我们还差两个，麻烦了。”
下一秒，乌芊忆就看见四周的灵魂齐齐抬手对准脖颈。
他们满身血污沉默不语，一遍遍比划手势，示意他杀死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