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草原,水草丰美,风光旎旖。像一
长巨大的绿荫地毯,衬着头顶的蓝天白云更加清新怡人。
林昭昭带着苏台和萨日莎前往附近耕种的田地,见里面的作物长势喜人,三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再过三四个月,我们就能迎来第一批收获了,光是想想都让人激动。”萨日莎说。
“到时候把种出来的粮食都堆积到那些反对者的毡包前,看他们还能说出什么话来。”苏合说。
“现在还不能大意,没到果实真正结出来的时候,谁都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成功。”林昭昭提醒两人。
萨日莎说:“老师为了推行耕种,还自己拿了银钱出来,补贴这些愿意学习,愿意耕种的人。您花费了这么多的心血和时间,长圣天会保佑这些作物茁壮成长的。“种子、田地、器具都给他们准备好了,耕种的方法也教给他们了,我倒是觉得不该再给他们钱。”苏合嘴里嘟哝着。“一开始总是最困难的,如果我不为他们担下颗粒无收的风险,谁又敢主动尝试呢?”林昭昭说,“放心吧,只要这次成功了,大家看见地上是真的能种出吃食勺,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不用我们再催促,他们自己就
三个人又去其他几处田地走了走,和耕种的百姓们聊了会天。在回去的路上,林昭昭发现路上草丛里不知何时开出了些艳红的花朵。“这是什么花?”林昭昭有些好奇地问。这种花他在京城没见过,花瓣细长,像女人弯曲的腰肢,颜色艳丽得像火一样扎眼。“老师这是山丹花啊。”萨日莎弯腰摘下一朵,递给林昭昭。
“这就是山丹花?”林昭昭望着指尖艳红色的花朵,突然想起旭烈格尔曾经说过他是出生在山丹花盛开的日子里。林昭昭想,日子过得可真快,眨眼的功夫,那蛮子的生辰是快要到了?
身后传来的骏马的嘶鸣声。
林昭昭三人转过身,瞧见沙拉里格手持着弓箭,背着箭筒从旁边的山坡上驰骋而下。
“沙拉里格,这附近都是田地!管住你的马,别让它冲进来将这些幼苗给踩踏了!”萨日莎冲着少年大声高呼。“踩死了又怎么样?”少年驾着马绕着萨日莎转了一圈,“你不会气得掉眼泪吧。”
“这些都是大家好不容易种出来的。”萨日莎被少年散漫的语气气得不行,“你的马一蹄子踩上去,可能几个人的口粮都没有了。“没了就没了,你能哪我怎么样?”沙拉里格俯视着萨日莎,那张与旭烈格尔几分想象的面孔做了个鬼脸,让萨日莎又羞又恼。“首领一个月前就在部落里说过了,骑马踩踏田地是大罪,是要受鞭刑的。”林昭昭仰头看向沙拉里格,“其他人踩死一株罚十鞭,沙拉里格踩死一株罚十五鞭。“凭什么啊!凭什么大家都踩死一株,我要比别人多挨五鞭子啊!”沙拉里格瞪着眼睛,嚷嚷着,“这不公平!”“你哥没告诉你,见到长辈要下马回话吗?”林昭昭您悠地说,“看样子我是该和首领好好说说你的事了.....“你除了找我哥教训我,你还能有点其他本事吗?”沙拉里格烦躁地啧了一声,虽然还在和林昭昭呛嘴,但他还是乖乖地从马背上下来了。“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林昭昭蹙了蹙眉。有时候他真是好奇这些血狄人的身体究竟是怎么长的,明明去年他嫁过来的时候,沙拉里格才和他差不多高,现在才过去大半年的时间,对方竟然已经比他高了半个脑袋出来了。
“长高不是很正常吗?”沙拉里格看了眼林昭昭,“我一个大男人要是和你这个女人一般高,那才叫奇怪呢!”可恶的兔崽子!长得高了不起啊!真是一张嘴就能把人气得跳脚!
“对了,你哥的生辰是什么时候?”林昭昭强忍下怒气,向沙拉里格问起正事。
“生辰是什么?”沙拉里格皱眉眉头反问。
真是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生辰就是出生的日子?”
“我怎么知道他是哪一天出生的?这种事你问他自己他也回答不出来吧。”沙拉里格一脸莫名其妙地回答,“应该是夏季吧,可能是今天?明天?或者已经过掉了。”“..."这算什么回答。林昭昭也是无语,他知道和大夏的百姓不同,草原上的人大多没有纪年纪月的习惯。对于他们说来说,每见草青一次就是一年,每见月圆一次就是一月。这里的大部分人也确实不怎么庆祝自己的生日....但是他确实记得上辈子的时候,男人满身酒气闯进他毡包里,嘴里说着什么今晚是他生辰,说想母亲之类的话。
“首领的生辰是马奶酒节的时候。”萨日莎忽然开口了,她看了眼林昭昭,然后莫名心虚地低下了头,“我是听我父亲说起过一次,因为我是马奶酒节的前三天出生的,所以我才记住了。”“马奶酒节?那不是快到了吗?”沙拉里格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这可是每年最好玩的一个节日,从白天到晚上,每个人都可以马奶酒喝到饱。
“萨日莎,这马奶酒节是什么时候?”林昭昭问。
“老师,这个要大巫观测过星月才知道。”萨日莎顿了顿说,“我想可能还要在等十多日吧。”
“这样啊。”林昭昭点点头,心里也有了数。
虽然说草原上没有过生辰的习惯,但他还是想给旭烈格尔准备一份生辰礼。
晚上回到毡包,林昭昭望着男人坚毅冷漠的侧脸发呆。
林昭昭没有自己生辰,也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原因。在他的印象里,他娘活着的时候就没有提及过他的出生,死了以后,林老爷更是没有给他过过所谓的生辰。直到他的嫡姐林楚楚过十岁生辰那日,林府大摆筵席,宴请宾客,张灯结彩,锣鼓齐鸣,如流水般的礼物全都涌入他嫡姐的房里。林昭昭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出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我最近想去一趟朔平城。”
"去干什么?"
“买果子吃。”林昭昭随便编了个借口,他才不想告诉旭烈格尔自己去朔平城是为了给他挑礼物去的。“下次去集市采买的时候我让达日巴特给你带些回来好了。”旭烈格尔说,“省得你来回坐车劳顿。”“不要,已经吃完了。”
“你上次买了那么多全都吃完了?”旭烈格尔感觉奇怪。
“吃完了啊。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的!上次讲学的时候摆了几盘,一下子就被学生们吃完了。”怕旭烈格尔继续盘问,林昭昭连忙凑了过去扮起了可怜,“天天在毡包里呆得我都快闷死了,我想去朔平城里逛一逛嘛,买些好玩的,顺便再吃些好吃的。
“最近我走不开。要不你再等我些时日,等我忙完了....旭烈格尔摸了摸垂落到手边的黑发。
“不行。”林昭昭直接拒绝。先不说要等多少时日,就带着这个蛮子他还怎么给对方挑选生辰礼物。“你忙你忙的呗!我最近实在太累了,想出去走一走散散心,很快就回来了。”林昭昭的手搭在男人的手臂上,“你要是不放心派人跟着我也行。旭烈格尔看着林昭昭好一会儿,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心疼。
“我让巴根跟着你,再带些侍从一起。”
“好。”得到了旭烈格尔的允诺,他计划的第一步算
是顺利达成了,林昭昭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你想什么时候去?”旭烈格尔问。
“越快越好。”林昭昭立刻回答。
旭烈格尔做事从来不会拖泥带水,既然答应了下来,那他的安排绝对会让林昭昭满意。
果然后日早上,林昭昭就顺利坐上了前往朔平城的马车。
临行之前,巴根来向旭烈格尔复命,并发誓这次出行他和百名血
狄铁骑必定会保护好楚楚夫人的安全。
“他这次带了哪些人同去?”旭烈格尔问。
“那个一起陪嫁来的大夏男孩,还有萨日莎。”巴根想了想说。
“和他们一起去就那么开心吗?”旭烈格尔脸色有些沉,想起那晚林昭昭说的话,还有他允诺时,对方松了口气的模样。又是萨日莎。
和这个女人一起出行他就能散心了?
就算是老师与学生,他和大巫的女儿走得也未免太近了些吧。
旭烈格尔明白自己是想太多了,林昭昭和萨日莎之间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更不可能做什么背叛他的事。可是他现在的心情还是像草原夏日的天气,一下子就变得无比阴沉了起来。
一想到林昭昭不愿意和他同去朔平城,反而更愿意和另一个女人一同前往,他心里就有股无名的怒火在燃烧。而最让人憋屈的还是这份怒火他无从宣泄,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心里消化干净。
“去吧。”他挥了挥手,示意巴根离开。
经过几日的行程,林昭昭顺利到达了朔平城。
“这就是大夏人居住的地方吗?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看着用砖瓦搭建出来的青灰色城楼,萨日莎不由睁大了眼睛。“你们在这待命吧,我护送夫人进去。这里是大夏的领地,不是在草原上,别给我闹事。”巴根冷声交代完随行的人,便跟随林昭昭三人进了朔平城。“老师,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听说....要买些果子?”萨日莎偷偷瞄了下身边面若冠玉、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一时间让她都有些恍惚了。因为大夏和科列奇部的仗还未打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一行人包括巴根和侍从们都换上了中原的服饰。萨日莎身上穿得这条藕粉色的长裙是林昭昭给她的。
而林昭昭穿得是从林府带出来那套长袍,和之前一样做得男儿打扮。
“买果子只是个借口,我今日来其实是想买些东西。”林昭昭左顾右望。
“那您打算买些什么呢?”萨日莎又问。
“不知道。”琢磨了一路该送什么礼物,林昭昭心里还是没有一个主意。
他只能带着几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转悠,看到有什么合适旭烈格尔的就全都买了下来。
“少爷,我饿了。”苏合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这才逛了不到半条街,你怎么就饿了?”林昭昭说。
"真的拿不下了,少爷。”
不能怪苏合抱怨,此时他和巴根手里拿的、背上背的,甚至头上戴的都是林昭昭在集市里买的东西。“行吧,是走了挺久的。那先找个酒楼吃个饭吧,吃完饭后接着去买。”
“你还要买啊,少爷!”苏合也是欲哭无泪,心想这还是他那弱不禁风,多走些路就喘的少爷吗?
“买,当然要买了!”林昭昭信心满满,斗志昂扬。
这次他一定要找一件意义非凡的礼物送给旭烈格尔,最好是能让那个蛮子收到时感动得痛哭流涕.
“你们在此处等我。我再去附近转转。”吃完后,林昭昭也是坐不住了。
“城门口驿站汇合。”此行巴根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林昭昭的安全,所以他立刻就跟了上去,顺便将自己手里的东西都交到了苏合和萨日莎的手里。“巴根,你知道旭烈格尔喜欢什么东西吗?”能买的几乎全买了,林昭昭想从其他口中得到些意见。“喜欢的东西....."巴根皱眉,“不知道。”
“那你知道旭烈格尔最珍视的东西是什么吗?”林昭昭不死心地继续问。
巴根:“可能是箭筒和马吧。这两样是血狄人最珍视、最重要的东西。”
“箭筒和马....感觉这两样东西就算有的卖也比不上他原来有的啊。””
林昭昭渐渐有些丧气了,就这样他一直逛到了太阳落山,街上点起了一盏盖灯笼,也没有再找到什么值得一买的东西了。直到他在一处巷子的拐角处,看见一群老媪、幼尼围说笑着围在那里。林昭昭有些好奇地凑过去看看是卖什么的。“角先生....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从袖口里掏出一串铜板,摊前的胡须老头便给了她一个系得严严实实的包裹。“角”这个姓还真是不多见。
“请问这是卖什么的?”林昭昭问。
然而那些围聚着的娘子们要么以袖掩唇,要么转身回避,无一人愿意给林昭昭解答。
林昭昭也是感到奇怪。只能等这些娘子们都打着哑谜买完后,亲自来问一问这位神奇的“角先生”。等了好半天,终于轮到了林昭昭。然而没等他开口,这位“角先生”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昭昭,先嘴里嘀咕一句:“男人来买的倒是罕见。这话说得林昭昭更奇怪了,他还不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男人买不得的。
“你自己用?”或许见他是生面孔,比起其他人,这位“角先生”还多问了几句。
“给别人买的....”林昭昭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角先生”又问:“给男人买,给女人买。”
“给男人买。”林昭昭才说出口,他就听到身后传出些低低地议论声。
“角先生”坑下脑袋翻自己的木盒。
"明白了,要几等的?”
这什么玩意?还分三六九等了?
林昭昭都不知道自己在买什么东西,更不知道角先生口中的东西分几等了。
“这.....我肯定是要最贵、最上等的。”反正现在林昭昭不差钱,而且他还是比较相信一分价钱一分货的道理的。“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为什么我的比她们贵这么多?”林昭昭愣了下,倒不是他出不起这钱,主要是他没想到这么个破烂摊子上居然还有价值十两银子的“宝贝”。“公子,你既然来买就该知道,物以稀为贵!首先,这条街上只有我卖的‘角先生’最为工妙。其次男人用的本就少,你还要最上等的,那肯定要比她们买得贵。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其他好...“好了,好了,二十两就二十两。”老头在这儿嚷嚷,林昭昭听着身后稀稀落落的笑声,顿感害臊,也顾不得讨价还价了,只想赶紧付钱走人。“放心吧,公子。”收到了钱,老头也递给林昭昭一个包裹,比其前面卖得要更大更重谢,“包你满意好用,用过我朱某做的,你再也看不上其他那些不入流的....林昭昭几乎小跑着出来的。巴根在巷子口等着他,见他神色慌慌张张,便走了过来。
“怎么了,夫人?”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林昭昭也不好意思和巴根说自己被个老头骗了二十两银子。
毕竟是他自己稀里糊涂地掏了银子,也怪不了别人,只能安慰自己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别再去这种奇奇怪怪的摊子上去。虽然最后买了件不值当的东西,但今日林昭昭也算是满载而归。坐在回去的马车上,林昭昭有一件事想拜托萨日莎帮忙。因为距离旭烈格尔的生辰还有些日子,所以林昭昭就想先将今日买的这些礼物
时放在萨日莎和阿古苏的那个毡包里。
等日子到了,他再取出来送给旭烈格尔,给对方一个意外之喜。
“原来这些都是老师买给首领的啊。”萨日莎愣了愣,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羡慕。
她既羡慕老师能光明正白地表达自己的爱意。
也羡慕首领能得到老师如此深情一颗真心。
“是啊,以前的生辰我都不在他的身边,这次全当是补给他的了吧。”林昭昭心里一阵柔软,有些东西他自己恐怕是得不到的,但他希望旭烈格尔不要有这样的遗憾。
“等生辰那日,知道了您的心意,首领一定会很开心的。”萨日莎内心有些苦涩,但她还是想努力为自己老师的幸福感到开心。这时一只手伸到了萨日莎的面前,手心里放着一支捏蓝色的簪子。
“这是老师送给你的生辰礼物。”林昭昭送给萨日莎的簪子正是那日于勇陵带来的。
这簪子是给女儿家行笄礼用的,造型别致好看,工艺用料也罕见,落在林昭昭手里也是可惜,送给萨日莎倒是十分合适的“这是给我的?”萨日莎小心翼翼地接过,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精巧的东西,透亮的颜色就像是将草原的天空藏在了其中。"是啊,大夏成年的女子都会戴上它。”
“这太珍贵了,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萨日莎轻声说着,就想将这簪子还给林昭昭。
“没事,我教你。你背过身去。”
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人温柔地捧起,萨日莎脸上有些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老师穿着男人的衣服,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林昭昭不知道萨日莎在想些什么,不过他现在也挺尴尬的,女子的发髻他是见过苏合梳理过很多次的,结果自己一上全不是一个模样了。
“老师是好了吗?”见后面的人迟迟没了动作,萨日莎有些害羞地温。
“应当....好了。”有些心虚地林昭昭将发簪为少女插入发髻中。
“萨日莎,老师先祝贺你生辰快乐啊。”
“谢谢你,老师。我会一直戴着的。”萨日莎悄悄抹了抹眼角。或许没有人会知道,这支发簪也是她人生里唯一收到的生辰礼物。经过几日行程,林昭昭他们在马奶酒节开始前赶回了营地。正好回来的时候,旭烈格尔正在王帐商议事情,林昭昭便赶紧来苏合和巴根帮他把买的礼物全都摆到了阿古苏和萨日莎的毡包里
唯一被他带回去的,就是在什么“角先生”那儿花二十两银子买的包裹。
“我倒要看看这老头卖我什么敢要我二十两银子。”回到毡包,林昭昭怀着一丝怨气将这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一层层拆开。“这........什么鬼东西...."然而当他看清里面放是什么的时候,林昭昭连话都说不清了,手更是连碰都不敢碰。“角先生....这买礼物,怎么还买到要他命的东西了?!
原来不是那老头叫角先生吗?是他买的这玩意....后知后觉的林昭昭有些崩溃地捂着自己脑袋,现在他终于明白那些妇人为什么会在后面悄悄议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