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二爷从新南疆省叫快船给您送了封信。”
叶菁菁接过慧心递过来的信,拆开一看,顿时笑了:“嘉年挺敢想,从北京到天津试运行的线路刚开通, 他就想给新南疆省铺上铁路了。”
“二爷也是为了办差更顺利些。”
叶菁菁嗯了声, 给矿厂到码头装上火车确实会快一些, 但是大清现在没有足够多的熟练工人来生产铁轨和火车,朝廷大概率也不会同意嘉年的提议。
叶菁菁把信送去养心殿, 雍正看了后就给否了。
“若是人不够,从各地招一些百姓去新南疆开矿, 工钱给高一些, 修铁路就不必了。”
如今国库有银子有粮, 给得起,不怕招不到愿意去新南疆干活的百姓。
“张廷玉,你是工部尚书, 这事儿朕交给你负责,缺人你自己想办法,缺银子你去户部申领,总之, 不能让铁矿影响修铁路的进度。”
“臣遵旨。”
田文镜这个工部侍郎前几日已经去海参崴建钢铁厂去了, 铁矿走海路运到海参崴钢铁厂,北线的火车线路从海参崴出发, 一路往西边修。
听说, 为了修建铁路,科尔沁蒙古的牧民都去海参崴帮忙了, 都希望早日能连通火车, 以后给草原运粮就容易了。
为了安排修铁路的各种调度, 这几日军机处、内阁的官员都十分忙,胤禟作为户部主理,已经两三日没有回府了。
叶菁菁从养心殿出来,去户部衙门看了他一眼,胡子拉碴,身上的衣裳还是前日出门时身上那套,这个脏男人,也不知道换一身。
叶菁菁没有打扰胤禟,招招手把小金子叫出来。
“我叫人送了衣裳过来,等他空闲了,你叫人烧热水给他洗漱,换身干净衣裳总会舒服些。”
“哎,奴才记下了。”
小金子也跟主子熬了好几日,他道:“为了修铁路,各地调用的民夫还有粮食是个大数目,这几日主子爷领着人都在忙这事儿。福晋您别担心,再有一两日应该就能忙完了。”
叶菁菁点点头:“我回了,你去忙吧。”
“奴才恭送主子。”
叶菁菁回府,王嬷嬷来禀:“您刚进宫没一会儿,公主说今日她有课要上,公主用了早膳就回天津去了。”
王嬷嬷从小照看永乐长大,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就在府里荣养着,管一管永乐院子里的事。
“她坐火车去的?”
王嬷嬷笑道:“可不就是坐火车么,从京城去天津,坐火车最快。”
“坐火车也好,咱们自家的火车,肯定得支持。”
火车通车不久,京城里百姓正是新鲜的时候,一共五节车厢,每趟来回都满满当当的。
坐一趟火车价格虽不贵,但这段时日靠着这条火车线路,赚了小一千两,除开每日烧煤和工人的开销,还小赚了一笔。
叶菁菁也有好些日子没去天津了,弘年和弘希两个小子也不知道乖不乖。
“主子您还不知道么,咱们家二阿哥虽然皮,爱跟五皇子胡闹,咱们家大阿哥却是稳重人儿,管得住二阿哥。您呀,就是一个月不去天津,也出不了事。”
“呵,我才不信。弘希是明着闹,像他阿玛。老大是暗着来,藏得深些罢了。”
叶菁菁也不知道老大跟谁学的,明明和老二一般的年纪,这小子却知道干坏事儿要偷着来,明面上谁不夸他是个乖宝宝?连家里长辈都被他骗住了。
永乐从小被他们夫妻捧在手心长大,弘年和弘希兄弟俩不一样。
两个儿子是叶菁菁在雍正二年年底生的,那会儿胤禟在大清各地巡视查贪,叶菁菁忙着天津那边的事,出了月子后叶菁菁经常不在家,孩子就是她阿玛额娘帮她看着,偶尔宜妃也会帮忙带几天。
等弘年和弘希稍大一些,能说能走了,到了五六岁,孩子带去天津,兄弟俩去年去长福庄小学读书后,就由永乐这个当姐姐的照看着。
叶菁菁有些想三个孩子了:“慧心,你打发人去畅春园问问宜妃娘娘,问她想不想去天津,若是想去,明儿一早我去畅春园接她去。”
“奴才这就打发人去问。”慧心笑道:“奴才猜,宜妃娘娘肯定想去。”
自上月火车开通后,闹得可热闹了,宜妃这么爱凑热闹的人,都还没去看过呢。
瑞亲王府打发人去问了后,宜妃立刻说:“不用等明日了,今儿我就去瑞亲王府。”
宜妃经常去瑞亲王府和天津那边,两边府上都有她日常惯用的东西,叶菁菁每季给家里人做衣裳也会给宜妃做几身放在家里,宜妃如今出门什么都不用带,坐上马车就走。
“宜妃妹妹,你这是要去瑞亲王府?”
“德妃姐姐有事儿?”
德妃笑道:“你这是要去天津一趟?”
“正是。”
德妃其实也想去试试坐火车是什么感受,想叫十四接她出去吧,十四这个小子跑去海参崴了,没人接。
德妃也不好出畅春园,于是就盯上了宜妃,这不,瑞亲王府的下人刚进来,德妃本来和惠妃游园呢,赶紧就过来了。
惠妃:“叫我说,宜妃妹妹就把咱们姐妹都带出去吧,火车这么新鲜的东西,咱们姐妹都没见过呢。”
荣妃慢慢悠悠赶来:“咱们这些人的见识还比不过京城里的寻常百姓,连火车都只在报纸上看了眼,说出去都怕人笑话。”
皇贵妃也来了:“皇上出宫有大半月了,出去游玩也不带咱们姐妹。咱们不走远了,去一趟天津应该使得吧。”
良妃、成嫔、定嫔、密嫔、襄嫔等也都来了,温温柔柔地喊宜妃姐姐,也带一带她们吧。
一看这场面,宜妃哭笑不得:“合着姐妹们都商量好了,都打我的主意呢。”
襄嫔嘴巴甜:“宜妃姐姐的儿子儿媳们最孝顺,瑞亲王妃跟您跟亲母女一般,有什么好事儿都念着您,咱们姐妹羡慕不来,只盼着能沾点姐姐的光,姐姐快同意了吧。”
襄嫔的儿子是康熙最小的儿子胤祎,今年也十一了,早就不在畅春园住了,在宫里上书房读书,住在南三所,只有休沐时才会回来瞧瞧她这个额娘。襄嫔如今也不操心儿子了,整日跟园子里的姐妹们学着给自己找乐子打发闲暇时光。
“咱们姐妹都出去,万一太上皇知道了……”
德妃道:“知道就知道了吧,说句不好听的,咱们都这般年纪了,太上皇还担心咱们出去找面首不成。”
这话也就是腰板硬,且跟太上皇不睦,只剩下面子情的德妃敢说。
皇贵妃道:“别说太上皇身子骨不好的那几年,就是太上皇身子骨这两年好了,也未召过哪位姐妹,本妃瞧着,太上皇早就不在意这些了。”
这些年陪伴在太上皇身边的只有皇贵妃一人,皇贵妃如此大胆发言,其他妃嫔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哦,太上皇早就不行了。
佟家的男丁们这几年陆陆续续有了差事,皇贵妃也活开了,娘家那边也不管了,这几年性子敞亮了许多。
太上皇都拿出来说了,宜妃知道,姐妹们确实都想出门。
“行,我叫人给菁菁传个话,若是行,明日叫她来接咱们。”
宜妃一个人可以去瑞亲王府住,如今姐妹几乎都想去,二十多个人呢,根本住不下,今日就先住在园子里吧。
传话的奴才赶紧跑去瑞亲王府禀报主子,叶菁菁有些吃惊:“你说有二十多位妃嫔想去天津?”
“没错,皇贵妃、德妃都要去,宜妃叫奴才赶紧回来禀主子。”
叶菁菁头疼,这么多妃嫔,该如何安排?
“慧心,你这会儿进宫一趟,去找皇后,把这事儿告诉她,皇后肯定会去问皇上的意思。”
事情牵扯到太上皇的妃嫔,里头还有皇贵妃、德妃这样的大人物在,皇后肯定做不了主,当即就去乾清宫禀报皇上。
雍正不在意道:“皇额娘她们想去天津就去吧,宜妃娘娘常去天津,也没见如何。只是要辛苦九弟妹接待了。”
皇上都发话了,叶菁菁只有把这事儿接下了,
事情定下后,一个奴才跑去畅春园报信,一个奴才坐火车去天津做准备。
叶菁菁在天津的府邸是座五进的大宅子,招待二十多位后妃不成问题,只是要提前准备准备。
天津府这边在准备,畅春园的妃嫔们也在准备。特别是那些没有儿子的妃嫔,搬出宫后在畅春园住了近十年都没出过门,可兴奋了。
宜妃在天津那边的行李齐全,自然什么都不必带,其他妃嫔可不是,拉拉杂杂一堆东西,好几个箱子。
这可不行,德妃赶紧叫人去交代,每人只能带一个箱子,多得带不走。
二十多位姐妹,都带着大箱子,得用多少马车来拉?还有护卫的侍卫,这些人走一块儿,好大一群人。
皇贵妃不管事儿,这些事都得德妃来安排,德妃自然把宜妃带上,两人傍晚都还在清点人手。
隔日,叶菁菁来畅春园,德妃和宜妃情绪不太高,倒是一群小嫔妃一个个精神百倍。
“额娘,您身子骨不太舒坦?”
宜妃摇摇头:“没事儿,咱们走吧。”
一群人上马车,马车刚出畅春园宜妃就问:“听说坐火车要买票,咱们这么多人,怎么安排?”
“咱们不用买票,我安排人专门留了一节车厢给咱们,一会儿直接上车就行了。”
天津到北京这一条试运行的铁路是她出银子修的,是她私人所有,怎么运行怎么收费,全看她的意思。
一行人到外城外火车站,一个个衣着光鲜的妃嫔们下马车,兴奋地惊呼,这儿看看那儿瞧瞧,哪里都比畅春园里的景好瞧,活脱脱像是从哪里被放出来的一般。
火车站里还有许多普通百姓在排队买票,看到这一群贵妇人过来,都好奇地围观。
宜妃哎呀一声:“忘了叮嘱她们别打扮得太华丽了。”
“没事儿,等到了天津您再交代她们,出门记得换身日常些的衣裳。”
火车出发的时辰都是定好的,侍卫们抬着箱子放火车上,妃嫔们上火车后叽叽喳喳地聊上了,等到火车开动起来,毫无准备的人都被惊了一下。
德妃扶着前面的椅背:“哎哟,吓我一跳。”
“德妃姐姐,火车的声音好响亮。”
“可惜了,听说火车跑起来时候会冒白烟,咱们在车厢里瞧不见。”
窗外的风景不紧不慢地掠过,农田、河流、山川,这样自然的景色美得醉人。
什么时候,她们也能不受拘束地出门,坐火车游览大清的大好江山呐!
北京到天津短短的一段路,大家都没坐够,下车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
孙全提前到了天津,准备了三十多辆马车在出站口迎接。
都是康熙的妃嫔,叶菁菁自然不好管,把人都接到天津的瑞亲王府,这些人都交给德妃和宜妃安排。
“额娘,中午我在学校食堂用饭,就不回来了,府里就交给您管了。”
“你去忙吧,府里的事情自有我和皇贵妃、德妃在,不用你操心。”
这是瑞亲王府,宜妃是主子,府里的事情她都能做主。
叶菁菁刚走,襄嫔就过来问:“瑞亲王福晋说的食堂是菁华大学的食堂吗?咱们能不能进去?”
“那是学校食堂,咱们不是学生,自然不能进去。”
学校食堂是给老师和学生提供饭食的地方,里面的饭食都是不用花银子的,凭学校发的粮票就能随便吃。若是外头的人能随便进去,菁华大学再有钱也供应不起。
“如此说来,在菁华大学读书不花钱,吃饭、住宿都不花钱?”
“不花,只要有本事考上,吃住都学校包了,一年还有四身衣裳。”
有个擅长念书的妃嫔羡慕道:“我那时候若是有菁华大学这样的好地方,我头悬梁锥刺股也要考进去。”
宜妃笑道:“你去菁华大学门口瞧瞧就知道了,跟你一般想法的女子不在少数,如今呐,菁华大学七成的学子都是女学生。”
“我在报纸上也瞧见过这篇文章,忘了是谁写的,但是标题我还记得,说的是菁华大学,梦想开启的地方。”
“是是是,这条报道我也瞧见过。”
“我还记得八年前,菁华大学第一学年拿奖学金的那个女学生叫木巧,前些年她考上了硕士,给新入学的学子们当老师,她是菁华大学的第一位女先生,当时也上过报纸。”
宜妃得意道:“我也记得这个姑娘,当年我还送了她一套文房四宝,听说她正一边教书一边考博士。”
“她多少岁了?”
“二十五六岁了吧。”
“没成婚?”
“没呢,好些人给她牵线,她都拒了,说是要专心搞研究,要当博士后呢。”
“嘿,这女子真有志向!”
襄嫔道:“真想去菁华大学里面瞧瞧。”
所有姐妹都期待地看向宜妃,你儿媳就是菁华大学的校长,这点小事情可以办到吧。
宜妃招来孙全,问他能不能想想办法?
“外面的人想进菁华大学,必须去大学的门卫处办个临时进入证,用临时证可以去学校食堂用饭。”
“咱们能办吗?”
原则上来说,除了学校邀请来交流的大儒,以及校长和副校长特批的贵宾之外,其他人是办不到临时证的。
但是德妃娘娘发问了,孙全只能去问问主子。
孙全走后,德妃对宜妃笑道:“菁菁办事讲原则,连你这个婆婆想去菁华大学也得她点头?”
“何止我,就算皇上和内阁阁臣想进学校,没有菁菁点头也进不去。我以前进菁华大学,还是菁菁亲自带我进去的。”
宜妃自曝其短,德妃也没笑话她,只说:“菁菁能办成这么大的事,不讲规矩也成不了。”
“德妃姐姐说的是。”
德妃等人安顿好后,快午时了,孙全拿着二十多个临时证回来,主子们一人一个。
“丫头呢?”
“伺候的人就没有了,主子们想进去只能自己去。”
德妃接过临时证:“不用人伺候,学校里的师生怎么样,咱们就怎么样。”
临时证就是一个木牌,前面刻着临时证几个字,后面刻着菁华大学的名字。名字底下是菁华大学的八字校训。
木牌中间有个小洞,一条绳子穿过,可以把临时证挂在脖子上。
妃嫔们换了身朴素的棉布衣裳,头上的珠翠都拆了,就连皇贵妃和德妃,头上也只簪了一支玉簪。
“咱们走吧。”
瑞亲王府的府邸距离菁华大学的后门不远,她们出门口没走多远就看到了菁华大学的后门,后门外有一条街,卖瓜果菜蔬的,卖点心布料的,还有酒铺食铺都有。
“学校老师们住的宿舍靠近学校后门,老师们的家属有些在家里做饭,时常会来学校后门的市场买菜。”
宜妃对这一带熟悉,就充当讲解的人。
“咱们从后门进去?”
“啊,不能从前门进去?”
宜妃:“从前门进去也行,只是要绕远路,从前门走到后门,以咱们的速度,只怕要走大半个时辰。”
“那咱们就从后门进吧,一会儿从前门出去。”德妃拿主意。
侍卫把她们送到学校门口就停下了,向来习惯被人围绕的妃嫔们,一进学校的后门口,身后没人跟着,还觉得有点不习惯。
这感觉,还挺新鲜的。
他们一行人中,只有宜妃来过菁华大学,宜妃成了导游,被二十多位姐妹围在中间,都听她介绍,这片是老师的宿舍,那边是水利工程专业的教室,那边是外语学院教室,再往前走,左边是会计学院的地方……
“菁华大学真大!”
“教室、宿舍,用词还挺新鲜的。”
“怎么学校里没多少人?”
“学生们还在上课,咱们须得走快一些,赶在学生们下课前到食堂就不用排队了。”
宜妃经验丰富,大家都听她的,跟着宜妃走近路去食堂。
学校师生和教职员工如今有六百余人,学校食堂是按照现代食堂修的,又宽又大。
她们到食堂时,食堂里面已经有些人在打饭了,看穿着,像是学校的老师或者是老师家属,他们端着一个大盘子去玻璃窗边,看上哪个菜了就给一张粮票,玻璃窗里面的大娘就给一勺子菜。
宜妃解释:“粮票有好几种,红票是肉菜,绿票是素菜,白票是米饭,灰的是粥,黄的是面食,朱红的是水果。”
“还有水果呢?”
“普通百姓家,能吃饱饭都难,一年到头也不一定吃得上一回果子,这些学子吃得也太好了吧。”
宜妃:“这不算什么,你们去看看供应的菜就知道了,肉菜真是一勺肉,半点不来虚的。”
宜妃他们脖子上挂着临时证,只要不浪费,饭菜随便她们打,她们一个个端着大盘子去点菜,老规矩,宜妃走在最前面,她点了一勺米饭,一勺红烧肉,一勺酸辣土豆丝,一勺鸡蛋羹,一勺蒜蓉青菜,再要了一碗醋汤。
汤免费供应,随便喝到饱。
德妃、皇贵妃、荣妃她们也学着宜妃点了自己爱吃的菜,这体验,太新鲜了。
“娘,我好像看到了宜妃娘娘。”
说话的这个年轻姑娘是副校长孔易的小女儿,两年前她从菁华大学会计学院毕业,考上了硕士,留校后在会计学院任老师。
孔易的夫人刚才就瞧见了,也大概猜到了跟着宜妃这群人妇人是谁。
“娘,咱们上去请安?”
“别去了,宜妃正忙着,咱们就不去打扰了。回吧,你爹还等着咱们用饭。”
孔易下午忙,中午用了饭后要歇个午觉才能有精神,孔易的夫人为了多省些工夫给他休息,就提着食盒来食堂打饭,再提回去。
母女俩打完饭菜刚出门,学校各处同时响起了清脆的声音,德妃抬起了头。
“什么声音?”
“到时辰了,这是下课的铃声,一会儿学子们就该来了。”
半刻钟不到,德妃她们看到远处一群穿着校服的学子用最快的速度冲过来,一个个眼冒精光,就跟饿了几辈子。
学子们冲过来时,奔跑的很快,干净的青砖上好似带起了一股烟尘,这气势,好似千军万马冲过来一般。
再细看,这气势不像士兵上战场,用句不恰当的话形容,这群学子冲进食堂的姿势,和迫不及待的模样,就跟野猪冲向食槽一般。
妃嫔们都震惊了,怎么姑娘家也跑得这般快?刚才最先冲进食堂的那几个人中,有个姑娘甚至力压男学生,跑在第一。
她冲进食堂后手脚超快地扯过盘子,报了一串菜名儿,把手中粮票递过去。
那个女学生端着饭菜找了个座位坐下享受美食时,打饭处已经排起了一列列长队。
“真是,大开眼界!”
德妃说不出任何这些女学生不好的话,她只觉得震惊。
宜妃懂姐妹们的震惊,因为她头一回瞧见时候,震惊不比她们小。
“菁菁说的,女子若是想和男子相比,那就别拿规矩先把自己锁住了,学习要努力,抢饭也要积极。”
德妃打从心底赞同这句话:“菁菁说得对!”
好不容易考进了菁华大学,不就是为了摆脱束缚吗?
什么妇德妇容,都见鬼去吧!
瞧瞧这些姑娘,这些女学生,一个个身体健康,血气充足,脑子聪慧,身体也如此强壮,她们就该是这样,才能跟男子去抢。
襄嫔红了眼眶:“好可惜啊。”
好可惜她们早生了二十年,没有碰到菁华大学,没有过上这样自由的人生。
好可惜,其实是好羡慕。
她们这群后宫女子坐在这个角落里,感觉自己和这些女生格格不入。她们中有些人明明还很年轻,比这些女学生也大不了几岁,她们却像是活在上个朝代的老古董。
雍正朝的菁华大学女学生,康熙朝的妃嫔,她们明明就坐在同一个地方,却像是隔着天堑。
“玛嬷,您怎么在这儿?”
弘时端着饭菜正在找位置,一转身就看到玛嬷,再定睛一看,我的老天爷,惠妃娘娘、皇贵妃娘娘、荣妃她们都在,弘时赶紧过来请安。
“行了,请什么安,快坐下吃吧。”
弘时看到玛嬷脖子上的临时证,顿时大喜:“玛嬷,你的临时证借我用一下,我肉票没了,想吃红烧肉都没能吃上。”
“什么没了,你手里不是还有好几张?”
弘时一把把粮票塞兜里:“玛嬷,五月还没过到一半呢,我这几张肉票了,吃完了下半月就得吃素,您可怜可怜我吧。”
“你玛嬷我只是个吃白食的,已经占你九婶的便宜了,你就别再占你九婶的便宜了。”
“玛嬷~”
“别喊我,想吃肉自己买去。我听说了,若是学校发粮票不够吃,你们可以自己去买。”
弘时捂住口袋:“我没银子。”
“你阿玛不给你月银?”
“给~”
只要考进菁华大学,阿玛一个月还会补贴他们二十两银子,可他的银子留着有其他用处,不能随便乱花。
“不想花银子就少吃些肉。”
弘时叹气,长大了,玛嬷也不心疼他了,以前小的时候,她要什么玛嬷不给?
下午还要上课,弘时也不跟玛嬷闲话,赶紧吃完饭,跟玛嬷打了声招呼就跑了。
德妃她们也吃完了,继续逛学校,学校里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学子,显得比她们刚从后门进来时热闹了许多。
学校还有个大操场呢,有学子在玩蹴鞠,好多人围观叫好,到处都是青春洋溢的气息。
“永乐也在学校吧。”
“在,永乐如今是外语学院的老师,菁菁不在天津的时候,永乐大部分时候都住在宿舍里,只有休息时才会出学校,回家住两日,看看弘年、弘希和弘历。”
“弘历那小子闹腾得很,跟弘年弘希倒是玩得来。”德妃说起这个小孙子就头疼。
宜妃笑道:“弘历也挺好的,孩子爱玩爱闹不是什么大毛病。”
惠妃道,指着远处那两个女学生道:“我发现她们的头发都不长。”
密嫔、襄嫔她们也发现了,这些女学生,头发最长也不过到腰,有些头发只到肩膀,发髻梳得也很随意,她们在食堂时,瞧见好些女学生头发只是简单绑了绑,就比披头散发好一点。
“这个啊,她们故意剪的,头发太长梳起来费事,好些姑娘就自己把头发剪短了。”
“这……头发如此重要,怎么好随意就剪了?”
大清对头发虽不如其他朝代讲究,但那是男子,女子一般是不剪头发的,就算修一修发梢,也要选个良辰吉日。
宜妃道:“那都是老黄历了,菁华大学从建立之初就争议不断,女学生剪头发不算什么大事。没瞧见么,山东曲阜那群老顽固就算知道女子剪头发,也没一人吭声。”
女子都能入朝当官了,剪头发这等小事何足挂齿?
宜妃有个好儿媳,她见的世面比其他畅春园的姐妹大多了,她道:“从雍正元年菁华大学建立之后,这八九年以来,大清的风气开放了许多,对女子也宽容了许多。”
女子再嫁,女子出门干活,女子读书识字当官,一件比一件难的事,如今慢慢成了世人默认的事。
其他地方宜妃不知道,但是在京城,在天津,这种变化是看得见的。
皇贵妃开口:“菁菁功德无量!”
可不是功德无量!如今在民间,许多地方给菁菁立生祠。
惠妃道:“我去过福建,福建离京城这般远,那里的百姓都知道菁华大学,知道瑞亲王福晋,也有许多给菁菁立的生祠。这些生祠有大有小,我看过的其中一个最大的生祠名叫菁华祠,占地两亩,修得特别精美,生祠里主供菁菁,菁菁身边的管事和大丫头都有小像。”
众妃嫔大惊,连丫头都有小像?
“宜妃姐姐是瑞亲王福晋的婆婆,也宜妃姐姐的小像吗?”
宜妃忙道:“我又没有帮着做什么事,立我的小像做什么。”
皇贵妃说了句公道话:“菁菁能做到这一步,首先要谢皇上,若没有皇上支持,菁菁就算有千般手段,又如何使得出来。”
菁菁年纪尚轻,在民间就有如此声望,换成哪朝哪代的帝王,估计都忍受不了。
德妃微微一笑:“老四的胸襟,也是我没想到的。”
德妃以前跟老四关系不睦,后来母子关系好了,也只是表面过得去而已,自老四登基后,看着他一步步把朝堂掌控在手中,看着百官臣服,看他受万民敬仰,德妃才慢慢看清楚,自己这个四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很自豪,她这辈子能生出这样一个儿子,她无愧于大清,也无愧于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
德妃对康熙爱答不理,凭的也是老四给她的底气。
皇贵妃说叶菁菁能有今天要感谢当今大度,这话真没说错,康熙在福建看到惠妃提到的那座占地两亩的菁华生祠时,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梁九功跟守生祠的老人攀谈,听说这个生祠是雍正元年时建的,如今已经有九年了。
“我们家老爷就是个普通生意人,跟四大商行的人比不了哦,那年我们老爷听说四大商行的人都去了天津,我家老爷也跟着去,看到了蒸汽船,当时回来就说要给瑞亲王福晋修座生祠。我家老爷说呀,九福晋能砸那么多银子把蒸汽船搞出来,就是咱们沿海百姓的恩人,咱们该敬着。”
“下半年,海军的钢铁大船下海,我们老爷在港口瞧见了,人都高兴晕了。菁华祠堂还没修完,又花银子买了一亩地,扩建了。”
说起这座菁华祠堂的由来,守门的大爷如数家珍。
“那皇上呢?没有皇上的支持,瑞亲王福晋也建不成船厂。”
老大爷白了梁九功一眼:“皇帝多的是,瑞亲王福晋只有一个。”
康熙一股怒火起,还没发出来,那老大爷不紧不慢地又补了句:“雍正朝以来,咱们百姓过的日子一比一日好了,皇上还给瑞亲王福晋赐了亲王爵,当今皇上眼光不错,是个明君。”
听到这话,康熙心里稍微舒坦了些。
“不过,皇上的爹不怎么样,他在位时咱们被贪官欺负,被倭寇欺负,活不下去了,一个村一个村地撑着竹排下南洋讨生活,船一翻,全家都淹死在海里,尸骨无存。”
老大爷目露欣慰:“现在好了,现在都好了。”
康熙怒气上头,没忍住,一口黑血喷出来,人往后一仰,吓得侍卫和梁九功都惊了。
“主子,主子您没事儿吧!”
“快把马车赶过来,去医馆!”
医馆不用去了,随康熙南下的太医就在不远处候着,冲过来给康熙扎了两针,康熙悠悠地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他的正前方,正四老九夫妻的塑像。
“主子爷,您没事儿吧。”
守门的老大爷提着水过来:“我就说咱们祠堂的井水有灵吧,这老头儿只拿井水润润嘴就醒过来了,都是咱们菁华亲王保佑哦!赶紧的,再给他喝一口,菁华亲王保佑你长命百岁!”
梁九功慌忙拍着主子爷胸口:“您别气着自己个儿,身子重要啊!”
“出去,朕要出去!”
“主子爷别急,咱们现在就出去。”
侍卫们赶紧扶起主子起身,站起来时康熙脚下一软,梁九功赶忙拉着他。
试探着走了两步后,康熙自己也觉得后怕。
好险呐,若是被老九夫妻俩气得再次中风,这次怕是好不了了。
出了祠堂的大门,康熙扭头看了眼祠堂门口正中央处悬挂着的牌匾,菁华两个鎏金大字,特别刺眼。
“主子,咱们去哪儿?”
“去海军衙门找老大,叫他安排船,明日咱们去叶家坡。”
侍卫到海军衙门的时候,直亲王正准备出门,听说皇阿玛来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我皇阿玛来了?他不在床上躺着养病来这儿做什么?”
侍卫不好答,只说:“太上皇明日要去叶家坡,请您安排船。”
“去叶家坡换防的海军前日刚走,没船安排他明日去叶家坡。再说了,他这么大的年纪了,万一死在海上或者叶家坡了,这么大黑锅我背?”
直亲王说话十分不客气,侍卫心里也赞同,他小声道:“刚才我们从东郊山脚下过来,主子爷吐血晕倒,好在醒过来后人没有大碍。”
东郊啊,直亲王直接问道:“他去看九弟妹的生祠了?”
侍卫点点头。
“都当过皇帝了,心胸还如此狭隘,气死了也活该。”直亲王的表情说不出是幸灾乐祸,还是嘲笑。
直亲王骑马去康熙落脚的客栈,他进门时康熙正靠在软枕上看书,端的是一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模样。
直亲王见了只想说,要论装模作样,这老头是一流的。
“朝堂上为了修铁路都忙疯了吧,皇阿玛您不说为老四分忧,也不该为他添麻烦吧。您这破身子骨,若是死在外面,不是给他找事儿?”
这话一出,康熙绷不住了,手里的书朝他丢过去:“你这样臭嘴,不会说话就给朕闭嘴。”
“儿子知道实话难听,但是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直亲王苦口婆心道:“沙俄跟欧洲那边打仗快打完了,您曾经的笔友路易十四前年死了,他的曾孙路易十五继位,听说这位是个绥靖政策的拥护者,瑞典打不赢沙俄,这位路易十五肯定不会再支持瑞典,瑞典一败涂地,沙俄就该回头打咱们了。您好歹也是当个皇帝的人,这点门道您看不出来?”
“朕叫你闭嘴!”
康熙坐不住了,站起来要揍人,没站稳,一下跌回床上,直亲王赶紧扶了一把。
康熙怒道:“朕的事不用你们管,送朕去叶家坡。”
“好好好,送你去叶家坡,我要去红河港给八弟押运物资,没法儿送您去,您一定要去的话,儿子叫人去问问林家人,看看他们明日有没有船去叶家坡,顺便带您去如何?”
康熙听到红河港三个字顿时敏锐起来:“你送什么东西去红河港?”
“常规物资罢了,没什么要紧。”直亲王随口敷衍一句。
康熙不信,一定要追问,直亲王只好告诉他,是火枪和一些刀械。
好几船的火枪和刀械,就算大清在安南国沿海港口驻扎的八旗兵一共才多少,能用得了这些?
这些枪械一看就知道是旧款,八旗兵如今用的火枪早就不长这样了。
康熙不犯蠢的时候聪明得不像人,他一看到这些旧枪械顿时想到了:“老八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也不管,我只是听令给他送物资。”
康熙道:“不去叶家坡,送朕去红河港。”
第二日,康熙到红河港,胤禩牵着他唯一的儿子也是嫡子弘喜等在港口,大船靠岸,他抱起儿子,笑着道:“一会儿你大伯下船了,记得跟大伯请安。”
弘喜乖乖点头:“儿子知道啦。”
直亲王从船舱里出来,胤禩笑着对他招了招手,这时,直亲王让开位置,胤禩看到一张熟悉又苍老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胤禩脸上的笑容顿时落了下去。
九年了吧,前些年听说他能说话了,能下床了,年初时又病得卧床不起,如今又能下床走路了?还能来红河港?
胤禩怀疑自己看错了,直到儿子弘喜问他:“阿玛,这个老爷爷是谁?”
没看错了,这个长得越来越难看的老头,真的是他皇阿玛。
胤禩看康熙的时候,康熙也在看胤禩,九年不见,胤禩竟然像老四和十四的结合,目光深邃心机重,面相却舒展大方,体态像个武将。
这不是他熟悉的老八。
康熙从船上下来,走到老八面前,弘喜扭头扑到阿玛怀里,被康熙的黑脸吓到了。
“这是你儿子弘喜?”
“是。”
“胡闹,他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你的嫡子,怎么能像姑娘家一样娇养?七岁的男娃还让你抱着,像什么话。”
“这是我儿子,我是他阿玛,我宠着他爱着他是我心甘情愿,旁人管不着。”
康熙被噎了一口,他轻哼一声,回头瞪老大:“朕住哪儿?”
直亲王道:“皇阿玛若是不着急就先等等,容儿子和八弟交接完再给您安排住宿。”
胤禩多看康熙一眼都不曾,抱着儿子过去跟大哥打招呼。
直亲王抱起弘喜轻轻一抛,弘喜欢喜地笑起来,直亲王笑问:“有没有想大伯。”
“想了,弘喜想大伯了。”
胤禩笑道:“先别玩儿,带我去看看东西。”
“那走吧,咱们上船去看。”
康熙被两个儿子晾在一旁,梁九功怕主子气着自己,赶忙劝:“差事重要,主子爷您千万别跟两位阿哥置气。”
康熙不气,他倒要看看,老八究竟要搞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