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堂姐,叶菁菁对三阿哥越发不待见,胤塘同样如此。
为何呢?胤塘去找三哥说话,他还没开口,中午喝醉还没醒神的三哥就阴阳怪气地讽刺他,问他姚元景给他上课上得如何了?是不是从头教他读四书五经?读到哪本书了?胤塘黑脸:“来人,三哥醉了,把他送到屋里歇息。”
胤祉红着脸哈哈大笑,举杯念道:“无计奈情何,且醉金杯酒!九弟,咱们干一杯。”
胤祉的贴身太监吓得连忙鞠躬请罪:“主子爷喝醉了,九阿哥您见谅。”
胤塘轻哼,根本不搭理那个太监,转身就走。
他早就知道三哥见不得其他兄弟比他好,有些小心眼,没想到会在这等小事上提了一遍提二遍,酸话说了不知道多少,真没意思。三阿哥跟九阿哥起了嘴角,屋里伺候的小厮赶忙传话给管事,管事又传到彭春那儿。
彭春正和齐世一块儿说话,董鄂增寿和董鄂嘉年旁听。
摆摆手叫管事退下,彭看对齐世说:“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活不过明年了。我看朝堂之上要起波澜了,董鄂家还要靠你稳住大局。“大哥,别说丧气话。”
彭春深吸一口气,笑道:“我如今喘口气都这般艰难,就算能吊着命,你忍心看我受这般折磨?换作是你,你还活不活?”齐世沉默不语。
彭春的手上长满了老年斑,他颤抖着手,伸过去,齐世赶忙握住他的手。
“遥想当年,皇上英明睿智,八大铁帽子王威武霸气,咱们一路南征北伐,肃清来犯之敌,是何等光耀。可如今,死的死,老的老,朝廷,也该是另扶一批人起来了。”权力的交接,伴随着利益的重新划分,明面上,暗地里的争斗避免不了。
齐世道:“咱们董鄂家不参与那些斗争,我们是武将,只要替皇上带好兵,守住正红旗,咱们家就能稳住。”苍老的眼皮耷拉着,彭春的目光浑浊又有力量:“你一向沉稳,咱们家下一代增寿、长吉、嘉年,都是好孩子,肯定也能照看好董鄂氏,我只担心,你们卷入到皇室中。”齐世明白,大哥担心他们家卷入大位之争。毕竟,他们两家的唯一的女儿都嫁给了皇子。
“菁菁可跟你们提过?”
齐世摇头:“菁菁没提过,但也几次说九皇子只想当个太平王爷。”
九阿哥先恶了孔家、皇室宗亲,又大闹工部查账本,做了这么多得罪人的事,根本不像有心大位的样子。皇上也不管,说明皇上也无意九阿哥。
彭春看向儿子董鄂增寿,董鄂增寿道:“妹妹提过,她说三皇子不可能登上位。
她不看好,也不愿意三皇子登位,更加不愿意娘家帮三阿哥。
彭春直言:“无论是三阿哥还是五阿哥,咱们家都不帮,也不能帮。”
齐世微微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他们董鄂家只要一直把握住军权,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嘉年撇嘴:“苦了堂姐。”
彭春、董鄂增寿齐齐叹息,当年皇上亲自指婚,他们又能如何?
齐世站起身:“儿孙自有儿孙福,大哥您就别担忧这些了,弟弟我扶您去暖房看看花,晚上宴席您还能多用一块扣肉。”彭春笑:“你们就知道欺负我这个老东西,明明说好了叫我吃两块扣肉,你们扣了一块,晚上给我补上,说得好像我多吃了一块似的。董鄂增寿也过去扶着父亲,笑道:“额娘这不是怕您不好克化嘛。大夫也说了,您要少吃多餐。”彭春无奈起身:“好,少吃多餐,咱们出门散散吧,晚上才能有好胃口。”
"哎,您这话说对了哦。"
老小孩,老小孩,人一老,跟孩子一般,还能为着一块肉闹脾气。
彭春身子骨这般差,除了年老的原因,也因为他年轻时南征北战伤了身子,到老了各种病一起爆发出来,才这般要命。齐世感叹:“我比大哥小十多岁,我从现在就开始好好保养身子,等我告老在家,身子骨尚可,到时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彭春不高兴,推开老弟弟:“不用你扶。”
齐世放声大笑,董鄂增寿和董鄂嘉年也咧嘴笑。
董鄂嘉年笑完后,又叹气。
他上头有哥哥姐姐,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他打从心里一直觉得自己还小,今日他感觉自己好像长大了。再等十多年,阿玛告老,大哥要担当起大麦,他一定要奋发读书,成为大哥的左膀右臂。
老一辈的满人将领官员剩下不多了,这是彭春和齐世兄弟俩的感慨,也是康熙的担忧
腊月二十六这日,董鄂家在团聚,乾清宫里坐满了皇亲国戚、满人在朝高官,连已经丢掉爵位的玛尔浑,告老的佟国维都在场。叫汉人百姓活不下去,反了大清你们才甘心?
康熙的深沉的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掠过,冷声道:“从我大清入关之日始,对尔等亲厚,允你们占
归为己用、即使普通旗人每
更多。你们先祖亡故之后,恩及子孙后代,朕给银子给官位,各地税这等位置只
用满人官员,如此厚待,你们还不满足,定要掏空大清
所有人下跪:“皇上恕罪,臣等并无....."
“无用的废话就不用说了。”康熙打断他们:“玛尔浑,被夺去爵位你可甘心?”
“臣....”玛尔浑额头冒冷汗,说不出话来。
康熙大马金刀地坐在龙椅上,俯视他:“朕替你答,你不甘心。”
“为什么不甘心?你才贪了多少?其他满人大臣,皇室宗亲贪的比你多了去了,甚至把大清的税关当作自己家的私产,堂而皇之地把大清的税收纳入自己的腰包,这等巨贪才该被夺爵杀头。“顺承郡王,你说是不是?”
顺承郡王勒尔贝颤抖着声音:“臣有罪!”
康熙怒道:“你是郡王,每年俸银五千两,俸米折合银两五千两,你家里还有田庄无数,一年到头四时八节赏赐朕可少了你的?朕还叫你管着盛京、山西两处税关,你还不知足!”顺承郡王勒尔贝这回连话都说不出来,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遏必隆、福全、常宁、岳乐、佟国纲、费扬古、伊桑阿.....都死了,咱们满人人少,得用的就更少,你们这些勋贵不帮着朕,反要扯朕后腿,你们是想着,你们活着时痛快了,就不管后代子孙死活了吗?”康熙知道底下人贪污,具体贪污多少他并不清楚。胤塘把工部闹了个翻天,康熙使人顺着工部查下去,只京城和盛京两处,查出来康熙多少年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了,发完脾气后头晕目眩,踉跄了两步才扶住桌案。
梁九功见主子爷怒发冲冠,怕气出病来,赶紧奉茶:“主子爷您缓缓劲儿。”
康熙推开梁九功,难掩疲惫。
佟国维大声:“回皇上话,我满族儿孙,还有可用之人。”
"谁可用?"
“皇上您的皇子们,个个都是文武全才。”
康熙默了许久:“朕的皇子们固然出色,但独木难支,朕盼着你们这些王公大臣家,能出更多的栋梁之材。“佟国维,你回去跟鄂伦岱说,别整日在外面惹
是生非,给你们佟佳氏丢人,
也给他阿玛丢人。等过完年,
他进宫当值,任一等侍卫。
佟国维谢恩:“臣替鄂伦岱谢皇上厚恩。”
康熙道:“你们所有人的家族子弟,只要有本事,朕都给他们机会,你等不可再叫朕失望。
“臣不敢,谢皇上大恩。”
康熙一番敲打,从乾清宫出去时,所有人都惊魂未定。
“马齐,你说,皇上是何意?”
马齐冷眼看着这位问他话的镇国公:“镇国公这话问错人了,你该亲自问皇上才是。”
“嘿,你这人,我好好跟你说话,你对我生什么气?”
马齐瞟了眼如同死狗一般被太监拖出来的顺承郡王,对围着他的所有人道:“贪了不该贪的,该退该补的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别人我不知,我家每年全靠俸禄和家里田庄出息过日子,可没有贪过国库的一丝一毫。”镇国公言之凿凿。马齐哂笑,不知信没信,他对这些人拱了拱手,扭头就走。
镇国公挺着将军肚唏嘘道:“马齐啊,入阁之后跟咱们都不来往了。”
“镇国公说的是,咱们如今什么身份,哪里高攀得上马齐大人。”
今日被召进宫,他们都以为是皇上赶在大年之前恩赏他们,没想到是来挨骂的。
倒霉!晦气!
镇国公对着顺承郡王呸了声,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这些满人王公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装作一副我无比清廉的模样。
清不清廉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或许皇上也知道。这会儿,表演得再好,也无人观看。
康熙训斥满人王公大臣们的消息没有遮掩,加上宫里封印后官员们不用当值,各家都在走亲戚吃席,消息很快就传开了。隔日,腊月二十七,宫里宣召以陈廷敬、李光地、熊赐履为首的汉臣觐见。比起对满臣,康熙对汉臣怀柔许多。“都别跪着了,你们一个个比朕还老,大过年的叫你
们跪着,朕于心不忍。
“臣等,谢皇上体恤。”
陈廷敬、李光地,两人互相扶着彼此站起来,梁九功十分有眼色,赶紧叫小太监给众位大人看座。
康熙唏嘘道:“都老了哦,朕老了,你们也老了。你们几个中,晋卿最年轻吧。”
刚坐下的李光地忙起身:“臣今年六十一了,过完年,该吃六十二的饭了。”
康熙叫他坐下答话,不用起来。
康熙对熊赐履道:“敬修,朕没记错,你今年六十有八了吧。
“回皇上,臣六十九了。”
“六十九了,快七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你是汉阳府人,年初你告
老时本应让你回乡养老,可朝中缺人,只能劳你一把年纪还要在内阁撑着。”
“能给皇上,给天下办事,是臣的荣幸,臣即使老死在任上也是臣的福气。
康熙笑道:“敬修,咱们君臣一场,你应知,朕不是这样不讲情谊之人。”
如今的内阁首辅陈廷敬含笑听着,表情不至于太冷淡,也不至于太热情,等皇上点完年老的大臣后,康熙对陈廷敬埋怨了句:“子端,听闻你夫人年满六十,这可是大寿,朕一直等着给你夫人赏赐,你怎么不办寿宴“回皇上,不是臣不愿意办,是臣的老妻不愿意。她说年纪越大越不能办,太过高调,只怕阎王惦记。”康熙嘴角微翘:“今儿在场的爱卿们都听到了,大家都学着些,定不要让阎王惦记上你们,你们都是朕的肱骨大臣,朕盼着你们都长命百岁才好。此话一出,有些心里忐忑的汉臣们心里一松,脸上的笑意真诚了许多。
康熙望着外面阴沉的天气,笑道:“昨儿跟马齐他们闲聊时也说了些话,今日也跟你们说一说。”陈廷敬微微抬起头,面朝康熙的方向。李光地、能赐履等也努力坐直了身体。
“朕说,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做的事,咱们这一代人老了,该督促后辈努力奋进,接咱们的班才是。朝堂之上,该多些有本事的年轻人才好。”“朕允马齐他们举荐年轻后辈,也允你们举荐。满汉一家,共治天下,朕一碗水端平。”
康熙话说得漂亮,汉臣们却无一人接话。
康熙点陈廷敬:“你这个内阁魁首先说。”
陈廷敬站起身拜下:“臣举荐吏部侍郎王谈,王掞此人对刑名之道颇有心得。
康熙沉吟半晌:“王,朕记得他是康熙九年的进士,后进了翰林,散馆后在户部颇有建树,三十七年才去的吏部吧。"正是。”
康熙点头道:“王谈可用,刑部尚书安布禄被罢免,这个位置,就叫王谈去坐吧。
在场的众位汉臣都惊了,皇上今日这般好说话?
康熙问李光地:“你有何人举荐?”
“回禀皇上,臣认为,老臣们还能干一干,提拔有才能的年轻人不急在一时,皇上若有此意,不如从翰林中选拔些人才出来好好培养。“晋卿此话在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是要慢些来。”
康熙点了三个他看好的翰林院的青年才俊,分别是张廷玉、叶怀德、赵京:“过完年后把这三个提为南书房行走,内阁可记下了。"臣记下了。"
康熙满意地点点头:“王去了刑部,吏部侍郎空出来一个位置,你们想想谁合适这个位置,年后当面给朕禀报。“另,九皇子胤塘历经户部、工部历练,可见他性情坚韧,务实善学,年后提为吏部主理。”
"皇上圣明!”
康熙玩笑道:“今儿你们喊朕圣明,以后胤塘找你们麻烦时别来朕这儿叫苦,朕可不听。”
陈廷敬跪下道:“溯本清源,也是时候了,臣等愿意协助九阿哥管好吏部。”
康熙满意地看了陈廷敬一眼,他要的正是如此。
敲打皇室宗亲,拉拢汉臣,他不求朝堂之上清如水,只盼着能有些新气象。
昨日马齐他们挨了一顿骂,一个子儿也没得,康熙今日却大方赏赐了陈廷敬等人,汉臣们涕泪横流,对皇上再三跪拜,好一副君臣相得的场面。陈廷敬等人出宫,耳目一直盯着他们的满臣都叫嚷起来,皇上对汉人是不是太优待了些?
好些满人大臣跑到马齐府上,马齐怒道:“吼叫些什么,你们自己不顶事,帮不了皇上,不叫汉臣治理天下,你们说怎么办?”“我....没那么差吧。””
“呵,其他不论,你们个个都是贪污的一等好手,这方面胆子小的汉臣确实比不过你们。
“都给我回去,有空闲嫉妒汉臣,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自己得用些。”
跑去马齐府上的都是些官职较小的满臣,真正的皇室宗亲一个都没出头,当天下午吩咐管家给九皇子府送了大礼皇上已经定下的事就别去争了,趁早跟九阿哥打好关系,家里的子侄小辈们说不得能得些好处。
人在家中坐,好事天上来。
胤塘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这次胤塘要说皇阿玛没有偏爱他,不仅三哥、八哥不信,他自己也不信。叶菁菁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你以为这是什么好差事?皇阿玛给你甩了一口黑锅,叫你去得罪人,不知道?”胤塘磨刀霍霍:“爷早就看有些人不顺眼了,偏偏还拿他们没办法,皇阿玛叫我去当吏部主理,这不是正合我心意嘛。叶菁菁扶额,头疼啊。
好不容易跟八阿哥扯开,她想着出不了什么大事,正好怀孕生孩子,抽空抱一抱四哥四嫂的大腿,以后安安稳稳地过着。现在,她的安稳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