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府成了香饽饽,大门口等着送礼、递帖子的人络绎不绝,这些人把铁狮子胡同堵得水泄不通。胤禛回府的车驾在胡同口停下,随驾的侍卫骑着马要上前赶人,胤禛呵斥住他们,所有人都别动,都等着。胤禛坐在昏暗的马车里闭目养神,过了会儿,苏培盛在帘子外请安:“主子,九皇子府的大管家孙全过胤禛嗯了声,苏培盛赶忙掀开帘子。
孙全躬身行礼:“今儿事发突然,堵了四爷的路,还请您见谅。”
胤禛睁开眼睛,微微一笑:“不妨事,本来也无重要事情,等一会儿不要紧。
孙全温声道:“奴才等已叫他们把路让出来了,四爷现在可要走?”
胤禛点点头:“帮爷跟你家主子道声恭喜。
“奴才记住了。”
孙全让开位置,让四贝勒府的车驾过去。
四贝勒府的车驾刚走过九皇子府,分开站在胡同两边送礼的人赶忙又往九皇子府门口冲,生怕自己去晚了。胤镇回府,刚下马车管家过来:“爷,今儿下午,邬先生一直在书房等您。”
胤禛本想去正院找福晋说点事,听到这话,脚下一转,往前院去。
“奴才见过主子爷。”
"免礼。”
见过礼后,邬思道直入正题:“主子爷,皇上恐要着手整顿吏部了。
胤禛端起热茶喝了口,放下,才道:“整顿吏部,也是整顿户部。”
邬思道赞同:“皇上又是敲打满臣、皇室宗亲,又是提拔汉臣,这次皇上下的决心不小。”
决心虽不小,胤禛觉得,皇阿玛也没想彻底整治,毕竟,如果真要豁出去,肯定户部、更部一起动。“户部如今的主理是太子爷,明着动户部,以皇上对太子爷的看顾,只怕不能。能通过吏部动一动户部也算不错了。”“皇上用九阿哥这个愣头青去搅浑吏部,更部明年不好过。王谈升至刑部尚书,空出来的更部侍郎这个位置成了烫手山芋,也不知道谁会补这个
胤禛道:“那是皇阿玛该考虑的事,明年我要做的,就是配合九弟整治吏部。"
"主子爷,您是想帮九阿哥?”
“不管兄弟们关系如何,我始终是大清的皇子,只要是利国利民的事,不管谁领头,爷都要帮一把。“爷说得在理。”邬思道笑道
:“以九阿哥整治工部的手段看,吏部动起来后,刑部大牢只怕要人满为患了。”
“不怕,杀了这批,有的是人想当官。”这几年向来以温和形象示人的胤镇目露杀心。
邬思道说九阿哥是愣头青,张廷玉说得更加露骨:“皇上这是把九阿哥当刀使。”
正是年节放假,姚家和张家欢聚一堂,姚元景和张廷玉师兄弟一边喝茶一边等皇上召见汉臣的消息。汇报消息的小斯一张口张廷玉就明白皇上的意思:“师兄,你教九阿哥韬光养晦的法子只怕不行了。”计划赶不上变化,姚元景也很无奈。他教九阿哥时日不长,姚元景也明白九阿哥的性子,那就是一匹野马,有缰绳就罢了,一旦放开,他恨不得甩开蹄子狂奔。别说皇上用他当更部主理,他名正言顺,就算名不正言不顺,九皇子见了不满之事肯定也想冲上去。姚元景问小厮:“还有什么消息?”
“回禀姚大人,皇上从翰林院提了三位大人年后去南书房行走,咱们家主子也在其中。”
张廷玉瞪大眼睛:
“等等,你说的是我?”
“正是主子。”
"另外两个人是谁?”
“叶怀德、赵京。”
"怪事。”
“怎么怪了?”
张廷玉沉思:“没有年美尧。年美尧跟我是同年,他虽是同进士出身,但他能文能武,又极其会办事做人,在翰林院十分得人心。今年四月份散馆考试考中了甲第,留任七品检讨。年美尧如此出色,还是旗人,于情于理,他和叶怀德、赵京都去南书房行走了,年美尧怎么不能去?“你,叶怀德、赵京都是汉人,皇上这次提拔汉臣而舍旗人,对内对外,以陈阁老他们为首的汉臣肯定要承受不小的压力。小斯道:“不止提拔了主子,皇上还点了陈廷敬大人举荐的王任刑部尚书。”
王授任刑部尚书,吏部侍郎的位置空出来一个,姚元景和张廷玉对视一眼,这个更部侍郎难了。
一旦九阿哥捅的娄子太大,皇上想保九阿哥肯定要推一个人出来担麦,满人不好动,汉人尚书也
不太好动,这个刚上任的根基不深的更部侍郎,就是最好的人选。
“可能是我想得阴暗了,或许皇上并没有这个意思。”
姚元景微微一笑:“师弟,不要低估皇上的心思,做臣子的,不管皇上有没有这个意思,我们都要提前想到,并且提前做好准备。"空出来的更侍郎是谁?”
“皇上没说,只叫陈大人他们年后把举荐名单送上去。”
姚元景看师弟一眼,他说什么来着。
让汉臣自己选人,真到需要背锅那一天,也怨不着皇上,要怪,就去怪陈廷敬,怪李光地。
姚元景嗤笑:“师弟啊,老师说得没错,咱们汉臣,就是大清朝的苦力,干的都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世情如此,还能如何?姑且先干着吧,说不准哪一日......
张廷玉叹道:“父亲在朝堂之上当了一辈子的官,从翰林
院庶吉士做到礼
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当官当得如此顺利,父亲致仕那一日却跟我说,比起在中央朝堂当官,他更想去地方造福一方百姓。”姚元景何尝没有如此想过,比起在朝堂上当做不了主的苦力,
不如去地方上当个主政官痛快。哪怕是个七品县令呢。
可他不能走。
姚元景和张廷玉师兄弟俩在说礼部侍郎的事,陈廷敬、李光地他们正在闭门商量推举更部侍郎之事,闭门商量到天黑,名单上还空无一人。做官做到内阁这个位置,谁没几个门生故吏?要换以前,吏部侍郎这么好的
立置肯定都抢着举荐自己人,这回,一不小心吏部侍郎这个位置就做到头了,谁也不想自己人上去。最后熊赐履提出一个人:“不知道你们是否记得一个人。”
"谁?"
“我的师弟,李德明,如今任甘肃布政使,他今年五十有八,按规矩,皇上不留,他还有两年他就要致仕了。”能赐履的意思是,反正还有两年就要致仕了,来京里定更部侍郎这口锅,不成的话他师弟能在更部侍郎这个位置上致仕,也是好事。若他干得好,皇上留任,说不准还能多干几年,当上尚书,入阁也未曾可知。李光地踌躇道:“布政使升到中央,按规矩,也该走太常寺卿、光禄寺卿这样的路子,到户部任侍郎合适吗?”熊赐履何尝不知,他师兄就是因为走不了按规矩升迁的路子,才一直在布政使这个位置上干了十多年,蹉跎到快致仕的年纪也入不了中央。“我看,没什么不合适的。布政使主管一省的行政和财赋,又能做事又能管钱,九阿哥不正是需要这样的人辅佐吗?”陈廷敬不愧是内阁首辅,他直接拍板:“把李德明的名字列到第一个,看皇上如何说。”
举荐吏部侍郎的名单上,总算不是空荡荡了。
这个年过得热闹,没想到封印了皇上还会召见朝臣定下了明年的大方针,好
些想打探消息的人借着年节上的各家宴会到处乱窜。
皇室宗亲这个圈子里,这一两日最为得意的当数鄂伦岱,走到哪儿都有人恭喜他得了一等侍卫的差事。虽然伯父佟国维叫他不要张扬,以后好好为皇上办差,但他爱张扬的毛病一时之间改不了。
这一日,跟一群狐朋狗友去文华酒楼聚会,碰到鄂尔泰,他身边一个佟家的二混子上去就推了他一把,两边差点打起来,幸好鄂伦岱还没冲昏头脑,赶紧把人拉住,把人骂了一顿,叫他给鄂尔泰道歉。鄂伦岱向来是这群人里面带头的那个,他要人道歉,那肯定不能不道歉。只是那人嘴巴欠,道歉后又补了句:“神气什么呀,考上举人你如今也只是个三等侍卫,鄂伦岱只要皇上一句话,一等侍卫随便当。”鄂尔泰身边站着的都是在宫里当差的侍卫,一听这话就忍不住了,鄂尔泰眉眼不动,拦住为他出头的朋友:“你们跟个躲屋里玩鸟的废物计较什么。
玩鸟两层意思,都是男人,顿时都笑了,还都看了眼那人下半身,故意恶心人。
“鄂尔泰你再说一句试试。”
鄂尔泰讥诮道:“我都忘了,你也佟佳氏,怎么鄂伦岱当上一等侍卫了,你还是个混吃等死的?”“哦,是因为你不仅蠢笨如猪,还没个姑姑姐姐当皇后,想攀裙带关系排队也轮不上你,是吧?”
鄂伦岱脸色发黑:“鄂尔泰,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说话嘴巴放干净些。
鄂尔泰笑道:“怎么,急了?我阿玛就是国子监祭酒,我从小耳濡目染长大,要论学识,即使比不上一榜进士,比你们这些人绰绰有余。你们,没资格跟我讲读书。”鄂尔泰不跟他们纠缠,冷笑一声就跟朋友走了。
一直被鄂伦岱拦着的那个废物点心顿时嚷嚷起来
“你看吧,我就说鄂尔
泰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读书的时候,他就仗着他阿玛是国子监祭酒欺负我们。
鄂伦岱给他一拳:“他娘的你给爷闭嘴!”
饭也不吃了,鄂伦岱转身回府,他跟这群只会给他惹麻烦的蠢货一刻也待不下去。
鄂伦岱,鄂尔泰,一个是已故国舅佟国纲的儿子
一个是国子监祭酒的儿子,都是普通人惹不起的爷,俩人起冲突,消息自然传得很快。
叶菁菁是文华酒楼的东家,掌柜自然会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到九皇子府。
叶菁菁听到鄂尔泰的名字,眉毛微微挑起来。
胤塘对鄂伦岱十分看不起:“鄂尔泰没有骂错,佟佳氏下一代都是些废物,除了靠裙带关系,靠祖宗活着,还能做什么?”“佟国维的儿子隆科多还不错嘛。
“呵呵,也就还行吧,比起你们董鄂家的儿郎差远了。
叶菁菁笑道:“就算你夸奖我,我也不会给你好处。”
胤塘凑过去抱着福晋闹:“你不用给我好处,反正我的都是你的。”
“既然你如此说,那我想等开春后,把后置房西北角那一溜房子拆了,改成一个大开间,地上全部铺上毯子,以后等孩子大一些了,就能在那里爬着玩儿。"成,你想怎么改就怎么改,爷都听你的。”
“那排房子拆了,以后府里再进其他女人可就没地方住了。”
胤塘烦得很:“你怎么又提这个,爷说了,咱们府上不进女人。”
叶菁菁也觉得自己烦,但是该说还是要说:“元旦去宫里给皇祖母、皇阿玛、贵妃、额娘他们拜年,不出意外,肯定会提。”胤塘更烦了,大声说他皇阿玛坏话:“他喜欢女人,就以为别人都喜欢女人,每回选秀给这家赐,给那家赐,真是闲着没事儿干。叶菁菁忙捂住他的嘴:“这种话别说。”
“我就要说,要是咱们家有暗卫,就叫暗卫把爷的话传给宫里,好叫他知道知道,他有多烦人。”
夜幕降临,乾清宫的主人冷声骂了句:“小兔崽子,不识抬举。”
"来人!"
"奴才在。"
“明日给九皇子府的赏赐减两成。”
“奴才记下了。”
康熙嘴上骂九儿子,第二日除夕,给百官赐福字的时候,九皇子府得了两张,除了太子,这是头一份。叶菁菁听孙全报的时候手抖了一下,跟他确认了两次:“除了太子,只有咱们家有两张?佟家呢?其他王府呢?”孙全再次答:“主子,只有咱们家和太子得了两张福字。”
叶菁菁总算死心了,我的妈耶,这个风头出大了。只盼着各家皇子府收了她的年礼,能少记恨他们九皇子府一些。胤塘不管,得了两张福字高兴极了,一张贴到前院书房,一张贴到主院。
“皇阿玛不愧是年年写福字,写得就是好,福晋,你看贴咱们卧室还是贴你长待的暖房?”
“别贴卧室。”
“那就贴暖房外头。”
胤塘兴冲冲地跑去贴福字,隔壁八贝勒府却毫无过年的喜气,胤禩淡淡看了眼福字,叫人把福字裱好,挂到正殿里。宫里过年有两次大宴。除夕宴主要是皇帝和后宫妃嫔们团聚的日子,元旦那日的大宴,才会请皇子、公主、亲王等进宫团聚。除夕这一日早上收到宫里赐的福字,胤搪这个一家之主要进宫谢恩,还要跟宫里拜年
胤塘没有空着手去,福晋这两日突发奇想想吃个什么软软的点心,灶上的白案师傅折腾了好几天,弄出了名叫’棉花糖’的点心,今天进宫他提了满满四筐,皇阿玛、皇祖母、贵妃、额娘那儿各有一筐。皇祖母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对这个棉花糖尤其喜欢,她吃了两个后,发现每个棉花糖里面还有不同的芯子,就更喜欢了。“这里面放的什么?”
胤塘瞅了眼:“皇祖母,红色的这个山楂果酱,你刚才吃的那个白色的是荔枝果酱。
"除了这两种还有其他的?”
“有四五种不同的果酱,都杂乱着放一起,您先吃着,要是有什么特别爱吃的口味,回头我叫厨子给您做一麻袋送来。”皇太后大笑:“好好好,皇祖母等着你的孝敬。”
孝敬也不能白孝敬,胤塘走的时候,皇太后给他一个大红包,三百两银票。
“你一张,你媳妇儿一张,还有一张给你们未出生的孩子的。
“谢谢皇祖母,等明年过年,孙儿带孩子来给您老磕头。”
“哎,皇祖母等着你和你媳妇儿带着孩子进宫给我拜年那一日。”
从慈宁宫出去,胤塘先去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也赏了个大红包,胤塘磕完头要走,贵妃娘娘叫住他,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胤塘皱眉:“皇阿玛叫您问的?”
贵妃娘娘笑道:“你先回答我,你喜欢什么样的?”
“您帮我给阿玛说一声,我只喜欢我福晋,其他女人我都不喜欢。就这样,贵妃娘娘,我先告辞了。”贵妃娘娘站起身想叫住他,胤塘一溜烟跑了。
胤塘提着最后一筐棉花糖去他额娘那儿,五哥也在。
“给额娘请安,五哥安好。”
宜妃招呼他过去坐:“提的什么东西?”
胤塘打开竹筐,把白白胖胖的棉花糖给他额娘看:“我福晋新弄出来的吃食,取名叫棉花糖。
宜妃拿出一个棉花糖捏了捏,惊喜道:“哎呀,还真是,软软的,你媳妇儿真会取名字。”
宜妃给五儿子一个:“胤祺你也尝尝。”
胤祺尝了一个就道:“你家里还有多少,给我点,我带回去给你五嫂吃。”
五福晋今早孕吐,请了太医上门,已经确定怀孕了,胤祺进宫这么早,也是为了来宫里报喜。
"哟嚯,五哥,恭喜!”
胤祺笑道:“咱们兄弟同喜。”
宜妃高兴道:“今年真是好年份,旺咱们家,你们大婚都多少年了,特别是老五,你福晋总算怀上了。”胤塘大大咧咧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五哥,我听大夫说孕妇一定要身心舒畅才能养好身子,你后院那些小妾你好好管管,别气着五嫂。“对,胤塘说得对,老五,你福晋怀孕这一年别叫你的妾室去你福晋跟前转悠,免得发生什么意外,后悔都来不及了。”五阿哥和宜妃不愧是亲生母子,一下就对上脑回了,额娘这是怕后院的妾室害福晋落胎。
“额娘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胤塘喝了口茶水,微微皱眉:“额娘,你找机会跟皇阿玛说一声,我都说了这次我后院不进人,他怎么还叫贵妃娘娘问我喜欢什么样“贵妃娘娘?”宜妃追问:“刚才你去请安时她亲口说的?”
“啊,亲口说的,要不是我跑得快,贵妃娘娘肯定要拉着我念叨好久。”
宜妃嘴角落下来,胤塘不解:“额娘您怎么了?”
“没事,贵妃娘娘那儿我会去说,你就别管了。”
“你们兄弟俩早些回吧,晚上早些歇着,明儿元旦一早就要进宫给你们皇阿玛请安。”
"额娘,那我们走了。”
兄弟俩都赶着回家,出宫后,兄弟俩各自骑着马回府。
大过年的,胤塘也没把宫里的烦心事说给福晋听,只说皇祖母特别喜欢棉花糖。
“对了,五嫂今早查出来有孕,我在额娘那儿碰到五哥,五哥说他要些棉花糖给五嫂吃。”
“确定了?哎呀,天大的喜事呀。五哥要棉花糖是吧,我这里还有五六斤,叫孙全安排人送去。”
“给一半就行了,你留一半自己吃。”
“别小气,咱们想吃了随时能做。
叶菁菁安排慧心把屋里的棉花糖都装上,还叫人去后院逮了两只鸡鸭,一起给五贝勒府送去。
五福晋怀孕了,亲近人家都替五贝勒夫妻高兴,八福晋一点都不高兴,身边伺候的奴才倒的茶太烫,八福晋大发雷霆,也不顾今日除夕过年,叫人把这狗奴才老嬷嬷苦劝:“福晋,大过年的,您就饶了那奴才吧,等过完年,压后再打吧。”
“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本福晋说,现在就把这奴才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砰”地一声,听起来像是瓷器碎了的声音。
八福晋看了眼隔壁耳房,脸色僵硬,突然又对着屋里的奴才们大骂:“还不赶紧滚!”
"谢福晋饶命!"
"福晋吉祥,主子爷吉祥!"
那个要挨打的奴才机灵,跪下就一通磕头,额头上都冒血丝了还不肯起,别人拉她,她偷看了眼福晋才敢退下。八福晋气冲冲地跑到隔壁耳房,地上没有碎掉的瓷器,只有一片水迹,水迹中还有几根没有拾干净的茶叶梗。八福晋本来觉得自己有理,见八阿哥低头看书,根本不抬头看她一眼,她又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夫妻俩就这样,一个在屋里坐着,一个在门外站着,好像对峙一般。
过了好久,胤禩放下书,抬眼
“你站在门外不冷?”
"我不冷。"
“我怕你冷,进来坐坐。”胤禩拍拍身边的位置。
八福晋一脚跨进大门,顿时委屈起来:“胤禩,你讨厌我了。”
“我没有。”
“刚才你生气了。”
“不是冲你。”
胤禩很疑惑,今年他犯太岁吗?还是八皇子府这块地不旺他?怎么这一年里,他没遇到过一件好事。他心里有股气发不出来,他也不知道这股气该冲谁发,他憋得难受。
“胤禩。”八福晋眼泪汪汪。
“常言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胤禩给福晋擦掉眼泪:
“别哭,咱们坚持坚持,坏日子很快就会过去。’
“嗯。"
夫妻俩虔诚地向长生天祈祷,长生天保佑,希望来年他们能一切顺利。
除夕一过,第二日早上起床,九皇子府上各处立时就领到了主子给的过年红包。
厨房里,小邓子看到红包里的银子都惊呆了:“师父,我有四两银子。”
杨贵掂了掂他手里的银子,足有三十两,他想笑,生生忍住了,绷着面子训徒弟:“四两银子也值得你大呼小叫,别丢了老子的面子。小邓子欢喜地上蹿下跳:“师傅,这可是四两银子啊,我一个月钱也才一吊钱,没想到年底堂银这么多,我们才干几个月的活儿呢。“主子看赏,说明你伺候得好,明年要更努力。”
小邓子点头如捣蒜:“师父,我明年肯定好好学,好好伺候主子。”
管事处的二等管事张耳刚发了外院奴才们的堂银,悠哉悠哉地过来:“哟,杨贵,你收了个大红包啊。”杨贵把红包往兜里一塞:“张管事过年好,你肯定也没少拿吧。”
张耳摇摇头:“拿的自然不少,跟你比起来还是差点。咱们主子啊,比起我这等管事儿的,更欣赏你这样干实事的。”杨贵大笑:“咱们福晋跟别的主子就是不一样,你这等溜须拍马的没有发挥的余地了,以后还要看老杨我。”“去你的!”张耳笑骂一句:“我比不上你,比得上你的有的是,比如咱们府里的管家,拿这么多。”张耳用手比了三百,杨贵咂舌:“咱们福晋大气!”
张耳轻哼:“这还是府里给的数目,孙全、刘山他们,帮福晋管着嫁妆,那些生意都有他们的分红,那才是大数目。张耳管着外院,又能接触到内院的账目,他只是随便算一算,就知道福晋有多富裕。
“老张,感激我吧,没有我,你这个老小子现在还在内务府混着,等到年老体衰,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老兄弟,我多谢你!”
杨贵伸手:“宫里的规矩,嘴上说不算,你不得意思意思?”
张耳捂住钱袋子:“你干嘛,你敢收我的银子,我回头就跟管家告状信不信?你这是贪污,明儿就把你赶出府去。”杨贵笑到打跌:“哎哟,你这个老小子,以前你也没少收下面的孝敬,现在怎么不成了?”
“以前不同流合污没出路,现在指定不成了,咱们得按照主子的规矩行事了哦。”
两人正说笑,小米笑眯眯地跑过来,先给两位管事拜年,随后才说:“主子说今儿要进宫,早膳别上粥。”杨贵道:“我们都有数,早上做的包子、炒饭,几碟小菜。
“还是杨管事有先见之明哈,做好还要多久?”
“包子蒸好了在蒸笼里放着,炒饭、小菜不好久放,我现在就炒,不用半刻钟就能做好。
“小邓子,烧火。”
"来了!"
元旦的第一把火,烧得旺旺的,今年的日子一定兴旺。
胤塘、叶菁菁夫妻用了饭出发去宫里,在宫门口就堵住了,各家王府、郡王府、皇子府的马车挤到一块儿了。胤搪把暖手炉塞福晋手里:“爷扶你下马车,咱们慢着走进去。
叶菁菁点点头。
“九弟妹。”
“九嫂。
其他皇子福晋都到了,叫住叶菁菁的是三嫂、四嫂、五嫂、十弟妹。
叶菁菁笑盈盈地给嫂子们拜年,又拉着十弟妹的手:“也给咱们十弟妹拜个年,祝十弟妹来年快快乐乐,心想事成。十福晋爽朗大笑,亲热地挽着九嫂的胳膊,对几位嫂子福了福身子:“我给嫂子们请安,给嫂子们拜年,嫂子们新年吉祥。大福晋好似有些冷,笑着道:“新的一年里大家都吉祥,咱们赶紧进去吧,这天儿真是冷得人受不住了。”“那咱们走吧。”
胤塘本来扶着自家福晋,十福晋占了一边,三福晋过来把他挤开,占了福晋的另外一边。
胤塘简直无语,胤禛招呼他过去,胤塘只好跟福晋说:“福晋你慢着些,小心别摔着了。”
三福晋笑道:“九弟不相信我们能照顾好菁菁。”
十福晋圆圆的眼睛看着胤塘,胤塘哪敢有意见,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到了四哥那边,又被胤俄笑话一通。胤塘抬头找他五哥,只见他五哥扶着五嫂已经走到前头去了。他扭头找他福晋,被胤俄拉着走。
“九哥你出息点,别整天跟在九嫂屁股后头。”
胤塘白他一眼,你知道个啥。
叶菁菁跟堂姐和十福晋走在后头一点,叶菁菁见大福晋一个人进宫,大阿哥不在,身边也没带孩子。“大哥今年在军营里过年没回来,你说孩子嘛,直郡王府里的孩子都是前头大嫂生的,本来跟她就不亲近,不跟她一处来也正常。“后娘不好当。”
三福晋点点头,但凡能当嫡妻,谁乐意当后娘呢。
皇子,皇子福晋们有说有笑地走在前头,稍微落后一点的皇室宗亲们也一群一群地进宫了。
进言后要先去给皇上拜年,拜完年后爷们儿跟皇上一处,女眷去后言给皇太后、贵妃及后言娘娘们请安。今天是大日子,后宫主子们都聚在一处,倒不用一家一家地跑。
宜妃身后摆了两把椅子,请完安后,五福晋和叶菁菁默契地坐到宜妃身后。
宜妃笑着跟两个儿媳说话,问了昨日除夕晚上吃什么了?身子还好?肚子可有不妥?累不累之类的关心话语。她们娘仨正聊着,后到的皇室宗亲家的女眷们也跟后宫主子们请完安了,贵妃忙完,招手叫叶菁菁过去。叶菁菁不明所以,但还是笑盈盈地过去:“贵妃娘娘吉祥。”
贵妃忙扶着她:“你这孩子,太讲理了,也不顾惜着身子。”
“我不用顾惜,我好命,皇祖母、贵妃娘娘和额娘会替我顾惜着。’
贵妃对身边的庄亲王福晋笑道:“瞧瞧,老九福晋就是会说话,我看她额娘都比不上她嘴甜。
宜妃淡淡一笑:“老九福晋确实好。”
贵妃拉着叶菁菁跟她坐一块儿,笑着道:“你现在怀着身子,可累吧。
“不累,我整日在家也不忙什么,哪里有您管理言务累。
“你也管着偌大一个皇子府,肯定也累的,我给你找个帮手你要不要?也算我这个当长辈的帮你分忧。叶菁菁脑袋里那根弦一下绷紧了,她笑道:“贵妃娘娘若真想帮我,您能不能做主把御膳房的大厨分我两个?宜妃笑道:“你这孩子,谁不知道你爱吃,家里养着许多大厨,怎么还问贵妃娘娘要大厨。”
叶菁菁撒娇道:“贵妃娘娘说要帮我来着,我没忍住嘛。”
五福晋也高兴道:“贵妃娘娘,能堂一个大厨给我们府上不?你知道,我身边伺候的人都是草原上来的做肉还行,做蔬菜比御厨差远了,偏偏太医又叫我多吃菜,说是这样对身子才好。
贵妃笑道:“要御厨嘛,也简单,回头我使人问问有谁愿意去你们府上。”
宜妃替两个儿媳谢过贵妃娘娘,不等贵妃娘娘再开口,宜妃叫叶菁菁过去:
“你快跟我说说,昨日胤塘送进府里的那个软绵绵
帛的糖如何做的?要是不难,回头我叫人做出来试试。
叶菁菁从善如流地回去:“额娘,这个不难,我给您方子,您叫人做就是。
皇太后竖起耳朵:“菁菁,别忘了皇祖母。”
叶菁菁捏着帕子捂嘴笑:“皇祖母放心,明儿就给您送来。”
“什么软绵绵的糖这样好?”
“太后娘娘和宜妃娘娘都如此喜欢,肯定是好东西。”
殿里的女眷们都起了好奇心,五福晋说她也要方子,三福晋也说要。
“好好好,都给你们。”
话题转移到吃食上,贵妃娘娘在想说什么,已经没那个气氛了,只好暂时作罢。
宜妃娘娘半垂着眼,从叶菁菁斜后方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看到宜妃娘娘的眼神极冷。
这里面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宜妃心里冷笑,呵,能有什么新鲜事,佟家,终究是要没落了。
佟家男人不争气,女人一个接一个往外联姻。
到如今,佟家的嫡女都能送到皇子后院做妾,江河日下。
真是要感谢佟家如此看得上她的胤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