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凛察觉到她的目光自然是回看过去了, 不过,他没有太明显,而是借着给她夹了一块小黄鱼的名义。
夹过来之前, 喻凛仔细把鱼刺都剔除干净了。
靠近她, 温声道, “眠眠吃。”
周围的众位亲长女眷本就在暗暗注意着两人。
见状, 又是忍不住起哄一两句, 尤其是二房的最先憋不住。
“凛哥儿真是会疼惜媳妇啊,处处都为幼眠想着。”
三房也跟着搭腔, “幼眠知礼懂事,谁不疼惜?”这句话就厉害了, 无疑就是在告诉方家嫡母和喻凛,往常长辈们也疼惜她的。
方幼眠不曾应话, 倒是方家嫡母接了话茬,本想打压她两句, 好做个双簧局面,奈何喻凛在,她也不敢像白日里那般说方幼眠不好。
“我这个女儿在家里也是极乖巧的, 时常帮着家里做事,家里哥哥姐姐们, 不论老幼尊卑都夸她好。”
几房的媳妇笑着说是,实则在心里讽刺,白日里方家嫡母可不是这样说的,当着喻凛的面又变成另外一套了。
方幼眠的一只手还是被喻凛给禁锢着。
他真是越来越过分了,适才挠她的掌心引起她的痒意不算, 还捏着她的手指把玩。
明明知道众人都在看他们, 也不怕被发现。
方幼眠到底是要脸面的, 也不好真的戳破了喻凛,万一闹到台面上,众人才不会说是喻凛的错呢,只会说她勾.引他。
喻凛牵着她的一只手,却十分贴心,一直给她夹菜,就差喂到她的嘴边了。
方幼眠低头慢条斯理吃着。
两人表面上来看一派祥和平静,浓情蜜意。
实际上...不想被桎梏的姑娘正在与男人的大掌斗智斗勇。
她几次用巧力想要出其不意,挣脱喻凛的束缚,可他就像是手掌长了眼睛,每次都能准确预判她要做什么,然后抓住她,不许她逃离,将她的手困在他的方寸之地。
方幼眠到后面也有些恼怒了,凭什么她要这样被动,一直由着喻凛摆弄?
趁着喻凛不防备,方幼眠佯装低头吃脆炸鲈鱼,想要用力掐喻凛一下,好给他一点震慑,长长教训。
谁知道她分明没有露出一点破绽,喻凛竟然还是察觉了她的意图,竟然在她下手之前,用了巧劲,准确将她给捏住了,措不及防的人反而成了方幼眠。
因为喻凛捏住了她的手腕,虽然不疼,但她还是啊呀了一声,加起来的鲈鱼都掉回了碗里,众人瞬间朝她看过去。
方幼眠瞬间不自然起来,“……”
喻凛还捏着她的手,摩挲着她的腕骨,他甚至佯装不知情,凑近问她,“是不是不好吃?”
二房说道,“莫不是吃到了鱼刺?”
上菜的婆子道,“不应该啊,丫鬟们再三仔细了的。”
“还是不要吃了,免得戳到了嗓子眼,又受罪。”不仅如此,喻老太太吩咐人把这道菜给撤走了。
坐在下首的几个小媳妇酸得很,方幼眠之前在喻家即便是占着长房媳妇的位置,到底没什么脸面,众人都不讲她给放在眼里,如今倒是好了,成为香饽饽了,人人都要哄着她。
说到底,还是人家男人厉害,自个又得宠爱。
要是方幼眠这两日在家住就好了,生了心思的妯娌媳妇们想去找她取取经,到底是怎么拿捏男人的?
喻凛这样冷淡的人都被她给拿下了,疼得跟心肝肉一样,放眼整个喻家,哪个爷们给媳妇夹菜盛汤的,还给挑鱼刺!不都是娘们做的活?
怕再出事惹得在坐的人惊疑,方幼眠也不闹了,由着他牵手。
等到这顿晚膳结束了。
喻老太太让丫鬟婆子把饭菜给撤走,随后又上了一些时兴的瓜果糕点,众人围在一处聊天,方幼眠又不好贸然提离席,因为她要走也得把和离书带走,绝不能空手而归。
喻凛都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居然那么乖。
眼看着时辰晚了,日暮西垂,她也不着急回去,就这样坐着听长辈说话,有人寻她玩笑,她时不时也会淡笑着附和一两句。
就这样,话了许久的家常,喻老太太才起身,不过她起身之时对着方幼眠讲了一句,让她和喻凛今晚在家住,玉棠阁那边一直是有人看顾收拾的,还是和从前一样。
旁的人看不出什么猫腻,可方幼眠与喻老太太对视,却在她的眼神当中觉察到了她的意思,让她听话,才能给她和离书。
方幼眠即便心中不愉,也不得不按下心绪,总归已经忍了那么久,不急在这一两日。
“好。”她柔声笑着应话。
众人听到这句话才静神,看来老太太带走方幼眠那会,把她给安抚好了,不提和离的事了。
也是,这样好的日子,接着过下去不就是了?何必要闹什么和离呢?
喻凛看着她的侧脸,又看了一眼喻老太太,总觉得奇怪,有什么地方不是很对劲。
主要是,她怎么忽然松口了?还同意留下来住。
莫不是因为她的嫡母来了京城?喻凛只能想到这个借口,其余的他想不到了。
她的转变未免太快了一些,昨前日还十分抗拒,一心和离,今日倒是....
喻老太太让喻凛和方幼眠送方家嫡母去厢房,其余各房的人自己散去,早点歇息。
方家嫡母得了很大的脸面,过去厢房庭院的路上,一直在跟喻凛套近乎说话,问起他朝廷上的事,又夸耀他的才学,说他名声好,不单是京城,就连蜀地那边都十分有名呢。
喻凛始终淡声嗯,不过分热情却也不冷落。
方幼眠跟在一侧不说话,方家嫡母时不时要把她给卷进来,就说让她好生跟喻凛过日子,不要如同今日那般娇惯,她指的是喻凛给方幼眠夹菜一事,凡事自个多担待些,别给喻凛添麻烦,喻凛在外面做事已经很累了,让她要....
也正是因为方家嫡母说了那么一通,喻凛才第一次开口,“眠眠很好,您不要训她。”
这不过就是规劝,哪里算得上训?
即便是如此,方家嫡母可不敢呛声了,圆过话茬道,“是是是,你们小两口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我们这做岳母岳父的,见你们欢欣和睦,也就放心了。”
本来还想提一提孩子的事情,可一想到在喻家听到的消息,正是因为方幼眠没有孩子,她的正头婆母崔氏才一而再再而三,要往房间里塞人。
闹过好几次了,怕这当口说了惹不快,方家嫡母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到了庭院之后,两人便折返。
过去些许时日,两人又一道走在喻家的抄手游廊下,丫鬟侍卫们隔了一些距离跟在后面。
喻凛来牵她的手,方幼眠想到今天经历应付的事情,她有些累了,便也懒得挣扎,由着他牵。
何况还有一事,喻凛要如何暂且随他心意,别抗拒闹了不愉快,反而坏了她的事情。
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她感觉到如今的喻凛很是敏锐,但凡一些风吹草动极其有可能被他发觉,凡事小心为上,千万不能临到头,砸了她的局。
这可不,她才在心里如此想着,喻凛即刻便问了。
“眠眠今天是怎么了?”他觉得不对劲,俯身靠近。
方幼眠怕多说多错,不曾理会,兀自走着。
喻凛又捏了捏她软绵绵的手,方幼眠还是不理会,他再顺着她的细指揉来揉去,方幼眠实在无奈,转过头去看着他。
“还以为眠眠再也不理我了呢。”喻凛挑眉,“生气了?”他越发低声凑近她的小脸询问。
“若是因为方才的事情不畅快,不如打为夫几下出出气?”他也随之站定。
方幼眠看着男人俊朗的神色。
她就这样看着喻凛,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模样生得俊朗出尘的缘故,看着他的脸,竟觉得心里的不愉都在渐渐消散,甚至翻涌上来一些松快。
然后她顺应喻凛的话,果真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捶了捶他的胸膛,“快松开我的手。”
“好久没牵眠眠,不能让我多牵一会么?”
他垂眸,摩挲着她的手背,她的拳头又小又轻,一点都不疼,反而打得人肉浮骨酥。
方幼眠找不到措辞,索性也不说话了。
很快便到了玉棠阁,阁内果然没有什么变化。
说是没有变化,实际上还是有,因为方幼眠留意到那棵对着窗桕十分显眼的石榴树不见了。
等她入了阁内,下意识看了一眼喻老太太让人送来的东西,送子观音也消失了,还有悬挂在拔步床四角的祈子福袋,紫玉手串同样没有了踪影。
喻凛见她在看,告知她,被他处理了。
方幼眠转过来看了他一眼。
喻凛坐到圆桌边,一拽她的手腕,卷着她的腰身将她给带到了腿上。
身后的雯歌见状,心下放松了一些。
本以为上次的事情会让两人心生龃龉,没想到私底下还是这么浓情蜜意,那就可以彻底放下心来了。
她挥手让小丫鬟们去起灶烧热水,不要停留在内室打搅了两人亲热。
“眠眠怎么突然转变了心意?”
喻凛还是觉得奇怪,他留神着她的举动,想要从她的举动当中,看出她改变注意的原因。
方幼眠看着男人如画俊美的眉眼,先前给喻凛画像的人让她瞧的人,只画出了他七八分的皮相,没有将他画得很好。
“嗯?”他从喉骨中溢出一声磁性的沉调。
方幼眠从他的大掌当中抽出手。
随后揽搭在他的肩膀之上,一反常态笑着问他,“夫君不高兴吗?”
“....高兴。”他怎么会不高兴,可他觉得很不对劲。
喻凛的思绪已经在转了,想着她的异常到底是因为什么。
适才绞尽脑汁想不出来一个所以然,就连星点矛头都抓不到,所以这才来探问她。
可一见到怀中姑娘的笑靥,他的思绪又在瞬间变得沉顿缓慢起来。
心里有道声音一直不断在提醒他,可能是陷阱,很大的可能是陷阱。
毕竟她屡次用这招,他已经在上面栽过几次了。
但他的视线怎么都无法从她的脸上挪开。
因为方幼眠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坐在他的腿上对着他笑了。
她生得漂亮就算了,怎么还可以笑得如此好看?
方幼眠缓缓靠近,看到男人深邃幽暗的眸子清晰倒印出她的身影。
他的眉心还泛着试探的防备。
可当她微微敛睫时,却看到男人的薄唇已经在不受控制的上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