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喻凛一直在看她罢?
他的眼睛又无比深邃, 看着他的时候,总感觉会将人给吸进去, 何况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
方幼眠的胸脯起伏,喻凛的一只大掌护着她,另外一只撑在下面,将她整个人给托付住,不至于叫身上的重量压疼了她。
可就是在如此掌控的距离,方幼眠觉得还不如直接贴上去,她喘息呼气, 平复心绪之时,会有一下没一下触碰到喻凛。
见身下的姑娘着实被吓得怔愣了, 只顾着看着他。
都督大人咬断口中的白玉梅花糕, 抿入口中, 起身之时, 将方幼眠给带了起来。
方幼眠坐直了身子, 即便是回神了,还有些怔松。
喻凛拍了拍她的后背, 给她抚顺气息, 又给她倒了一盏茶水,喂给她喝, 茶香浮到她的鼻端,方幼眠自己接过茶盏自己慢吞吞喝着。
白玉梅花糕化了大半, 合着茶水,方幼眠悠悠咀嚼着, 男人的大掌始终在她身后, 给她抚着。
喻凛侧眸看着她。
怀里的姑娘身形娇俏, 脊背单薄。
两只小手捧着青色骨瓷杯, 小口小口呷着茶水吃,一小块白玉梅花糕,她吃了好一会,腮帮子时不时鼓动,清丽之余,看起来还有些莫名的娇憨。
方幼眠早已经察觉到了喻凛的视线,见怪不怪回看了他一眼。
“......”
幸而后面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
二人到时,这场马球受邀之列的朝臣官眷一应都到了,实际上时辰还没有到,只因为喻凛要带家眷来,都督大人的内眷,众人基本没打过照面,这不是想来看个热闹。
喻家马车停到外面的时候,不仅文大人带着他的夫人过来迎接,就连不少朝臣都跟着起身过来了。
方幼眠一看那么多人,执意不要喻凛抱她下来,非要自己踩台阶凳。
喻凛拗不过,大掌托着她的臂弯。
“眠眠小心。”
方幼眠无言,她还没有这样娇贵。
众人乍见方幼眠第一眼,皆被她的样貌给惊诧住了,早便听闻都督大人的内眷生得美,可没有想到居然这样美,用仙姿玉貌来形容都不为过了罢?
重要的是,水灵娇俏,跟个未出阁的姑娘一样。
在场的官眷夫人都怕丢了自家夫郎的面子,不说浓妆艳抹,个个盛装隆重,唯独方幼眠衣裙清简,乌发上的簪子也没几支,耳铛也是寻常的碧玉小环。
饶是如此,即便不跟着身侧位高权重的大人,单是她自个,也尤其吸人眼球。
方幼眠看到那么多人,心下有些愣,不免叹息,想着又要应付了。
她跟在喻凛的身边,听他引荐,一一见过礼。
听说喻大人这位小夫人是家里老太太给挑的,蜀地小门户出来的人,能得喻凛宠爱,或许是因为样貌生得美罢?
本以为方幼眠看着年岁小不经事,跟在喻凛身边,只知道依附他,却不想她应付众人的话茬对答如流。
简直让人挑不出一丝的错,做事也落落大方,毫不扭捏做作,出乎官眷的意料。
再有一点,都督大人表面清冷,私下里很宠爱他的夫人,视线一直跟随着,跟她说话弯腰俯身低头,温声细语。
因为喻凛看重宠爱,众人也随之敬着方幼眠了。
倒是不如之前那般跟着崔氏出门吃奚落,奉承迎合就跟不要钱似倒朝她这边。
方幼眠多数微笑,说对方实在谬赞了。
今儿来的几位夫人她之前跟在崔氏身边打过照面,那时候她们可不将她放在眼里,视线扫过她之时,轻蔑显而易见,今日倒是换了一张嘴脸。
好在马球很快就开场了。
喻凛带着方幼眠玩,在场虽说也有不少将军,可谁打得过喻凛,因而三局连胜,方幼眠赢了不少彩头。
知道今日诸位大人携带家眷过来玩,马球的彩头多是一些名贵的珠钗首饰,尤其那只血玉镯,听说有价无市,是外域的贡品,赏给文家了。
有人说文大人可真舍得,这御赐的贡品也舍得拿出来。
文夫人说,“放着也是放着,这鲜丽的颜色要配年轻貌美的,都督大人的夫人正好合适。”
“是啊是啊...”众人跟着附和,夸赞那镯子到了方幼眠的手上,有多么好看。
方幼眠听着众人夸张的恭维之语,心里一阵汗颜,适才这镯子她是不欲戴的,喻凛拿到手之后看了一会,说让她试试,然后就给她戴上了。
她应付着众人的七嘴八舌,看了一眼喻凛,他也在应付上前找他攀谈,讨教马球要领,为哄夫人欢心的官员。
喻凛倒是不吝赐教,只不过他说是说了,看对方能不能做到就另当别论。
后几场喻凛和方幼眠都没有上场,就在台子上面看着人打,旁边有朝臣携带内眷来找两人闲聊。
这一日过得很快,许是累了,回去的路上,方幼眠倚靠着马车昏昏欲睡。
喻凛见她眼皮子耷拉,将人给揽到怀里,原本要抱她,可方幼眠无比警惕,根本就不叫人抱,说要自己坐下。
喻凛见她警惕,最后只能由着她,等人倚靠着马车壁睡得迷迷糊糊他才悄悄把人给揽过来,就怕马车颠簸叫她不小心摔了碰了。
家里倒是安宁,晨起崔氏带着程书鸢闹了一下,雯歌说晚上倒是没什么事。
这几日家里要发放月钱,各房的账簿都要清算,崔氏自然忙碌,她手上不得空,就不会来烦她。
方幼眠沐浴之后,见喻凛在忙便先上了榻,他跟她说过,如果沐浴净身之后见到他忙不用管,自睡她的去。
今日打马球不比前几日跑马玩,实在累,一沾到被褥,方幼眠便彻底睡了过去。
喻凛忙完上榻之时叫了她两声,把人给卷抱到怀里她都没有什么动静。
看着怀里姑娘的睡颜,喻凛面上不由自主柔和下来,“……”
翌日,喻凛早起,方幼眠醒过来之时,见他在穿衣,又问她今日这一身如何?
喻凛穿的绛紫色圆领锦袍,束紫玉冠,身高腿长,整个人俊逸出尘,他本就生得好,别提用衣衫特意相配,看着贵气逼人。
方幼眠颔首说好。
“今日见妻弟妻妹,怕给眠眠丢脸。”
他大都督名声在外,处处都是美名,何须博取什么。
方幼眠觉得喻凛多次一举,可他看起来愉悦,不好拂却他的兴头,便夸了一句,“夫君英姿伟岸,不会丢脸。”
“但我有些紧张。”他坐到方幼眠身边。
“紧张什么?”方幼眠不解,不够就是见见人而已。
弟弟妹妹才应该紧张罢?
喻凛居然也会紧张。
“因为第一次见眠眠的家人,怕妻弟妻妹不喜欢我。”
“不会的,夫君宽厚温和,况且夫君之前给闻洲和缇儿送了许多东西,还帮着妻弟看策论试题,闻洲缇儿都很感激夫君。”
“我所做一切不过举手之劳,不值什么。”喻凛揽着抱她,侧脸贴着她的小耳朵。
“按照眠眠的说法,妻弟妻妹还算满意喜欢我。”
方幼眠淡声,“嗯。”
喻凛本身的家世条件就很好,也不自持矜傲,为人算得上谦逊有礼,是个翩翩君子,自然讨人喜欢。
“那眠眠呢?”他又问。
“什么?”方幼眠没有反应过来,她实在是没有听懂。
“眠眠喜欢我吗?”喻凛低声问出这句话。
方幼眠顿了一下,她侧眼看向喻凛,他的薄唇擦过她的耳朵,两人又在相当近的距离对视。
喜欢?
她还真的顺着喻凛的话想了想,她喜欢喻凛吗?
她之前守着规矩做事,喻凛起初对她无感,她对他亦然如此。
后面发生了许多事情,有很多都是身不由己的,譬如最直接的亲密,圆房之后再没法避免了。
即便是圆房,方幼眠也守着心里的界线,可喻凛钻到一个空子就挤进来,又因为摊牌一事,不得不与喻凛虚与委蛇,阴差阳错倒是越发亲近了。
有一点,方幼眠羞于开口,却在心里有一本账,喻凛在床榻之上的功夫很好,他总会调弄人,不疼不痛反叫她失控。
她不排斥喻凛的接触了,有时与他做事倒还愉悦。
喜欢,这是喜欢么?
方幼眠只知道喻凛在她的心里,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只当个东家一般的“夫君”。
或许是有些喜欢的罢?
毕竟他是她的夫郎,又与之做过很多很多次数不清的密事,她在他面前也不用过分隐藏心事...
舒坦,愉悦...
若说是朋友,她也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譬如吕迟叙,陆如安,还有蜀地铺子里的跑腿小生,花楼守后门的打手。
这些朋友相处着也舒坦,曾经也给她带来不少愉悦。
但跟喻凛带给她的舒坦愉悦不太一样。
或许...她对喻凛是有些喜欢的。
“眠眠想好没有?”他的声音听着温和,实际上已经紧张起来。
她这样沉思,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我不知道。”方幼眠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喻凛也被她脱口而出的四个字搞噎了,甚至想不到要问什么。
见她侧眼垂眸,是个回避的姿态。
怕逼得太紧,惹了她不愉快,喻凛没有继续追问,总之,来日方长,如今的她总比之前沉默不语的样子好了许多。
“眠眠快起。”喻凛将她给腾空抱了起来,“否则一会子耽误了时辰。”还要去接方时缇。
他的臂膀穿过她的腿弯,托着她的小腰后臀将她抱起。
他总是旁若无人地抱她,方幼眠都已经有些习惯了,不得不说喻凛的身量真的很高。
她两只手攀扶在他的肩骨处,往下看的时候甚至会产生一些恐惧感,若是摔下去,说不定还会鼻青脸肿。
梳洗上妆,喻凛便带着方幼眠出门了。
见到马车后面又跟了一辆马车,他说是备办的礼,方幼眠蹙眉,“夫君之前已经给了许多,眼下真的不宜再给了,你这样,闻洲缇儿和我,都会不安的。”
“不安什么,眠眠又跟我客套,你这样说,为夫会伤心的。”他好整以暇,还学了方幼眠说话。
“不是,我说认真的。”
大都督一本正经颔首,“嗯,你说。”
方幼眠,“......”
“夫君赚钱不易,不应该随意挥霍。”而且喻凛准备什么总是不跟她商量,先斩后奏是他惯用的伎俩。
喻凛的俸禄虽然高,但也是真刀真枪用命去赚的,虽说他偶尔的休沐假日长,平日里忙起朝廷的公务可是厉害。
听雯歌从千岭那个地方套到的话,喻凛前些日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起,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忙碌。
大大小小的事宜都等着他裁决过目。
正所谓能者多劳,喻凛这样的,更不用多说了。
“我没有什么花钱的去处,这些都是身外之物,赚得再多捏在手里也无趣,眠眠帮我花了更是好。”
“何况妻弟妻妹不是外人,除来京城总有开销的地方....”
他喜欢给她花钱,为她花钱。
方幼眠完全说不过他,拧着黛眉,就这样看着喻凛。
在自家小夫人幽静无声的注视之下,巧舌如簧的都督大人有些害怕了。
他缓缓坐直身子,清咳一声与她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回回都是最后一次。
“夫君这样很不好,上一次送的已经有许多了,若是频繁相送,假以时日养得人性子不好...”
若是天长日久,她和喻凛应当是不可能了,即便是没有天长日久...她也不希望弟弟妹妹总白吃白拿,弟弟还好说,他自幼便坚强懂事,帮衬她许多,明白受之有愧,可妹妹...
妹妹的性子养得不谙世事,即便是过了及笄之年,很多事她都不明白,真与她说,她未必会往心里去,反而会哭。
“好好好,没有下次。”喻凛连忙认错。
方幼眠还是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一直看着他。
都督大人急忙反思了自己的错处,“日后不论做什么都与眠眠商量,绝不自作主张,先斩后奏。”
“若是我做不到,胡言乱语,眠眠只管处罚教训我可好?”
“我必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他几乎是低声下气,话也说得无比快速,方幼眠看着男人谦卑的神色,莫名想笑,但若是笑了...
她别过小脸,看向别处,用小半边侧脸和后脑勺对着他。
喻凛歪头看过去。
方幼眠不要跟他对视,她转到另外一边,只是没有想到她转到哪边,喻凛就跟着她转到哪一边,不厌其烦跟着她。
到宅子的时候,婆子来开门,看到她身侧俊朗高大的男人,显然一愣。
方幼眠没有想到,喻凛居然也吩咐人给婆子准备了一份礼,千岭递过去的时候,她和婆子都愣住了。
喻凛温和有礼朝着婆子道辛苦她照拂妻弟妻妹,一番小心意,万望她不嫌收下。
原来这位是姑娘的正主郎君啊,婆子愣得更厉害,受宠若惊,接都不敢接过来。
她看了一眼方幼眠,眼神询问她应当如何?
方幼眠颔首,婆子总算是接过去了,接之前擦了用衣衫擦了好几遍手,笑着说这些都是她的分内事,应该做的,毕竟方幼眠给了一笔不菲的月钱。
“夫人,小姐还在歇息呢。”婆子道。
起先方幼眠并没有起疑,毕竟方时缇长年累月在吃药,她的汤药里面有不少安神的药材,在家时候也经常睡。
可当婆子说起她这几日带着人出去都回来得比较晚的时候,方幼眠蹙眉了。
“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晚膳过后。”婆子说。
“缇儿不在家用晚膳?”当初说好的约法三章,说了不叫她外面吃东西。
她的身子娇弱,许多寻常的菜果都是吃不得的。
“嗯。”婆子颔首,这些时日她都很是清闲,方闻洲不在,方时缇总往外面跑,除却打扫庭院,几乎没事可做了。
方幼眠给方时缇买了伺候的小丫鬟,方时缇的一些近身事务都不用她操劳。
“她白日都是什么时辰出去?”
婆子说用过早膳,有时候连早膳都不用。
闻言,方幼眠的眉头越发皱得深了,喻凛在旁边看着。
“知道了,劳烦阿婆。”
“夫人客气。”
方幼眠凌着一张小脸往里面,喻凛跟在她的身侧,没有出声。
到正厅之后,方幼眠没有叫醒方时缇,先喊来她的两个小丫鬟,询问她们这些时日方时缇早出晚归都去做了什么?
丫鬟们吞吞吐吐,面面相觑。
显然是方时缇嘱咐过了,所以不敢直言。
喻凛以为方幼眠会逼问,谁知她没有发怒,只是平静叫两人收拾东西离开,日后不用再跟在方时缇身边伺候了。
小丫鬟们连忙跪下来,陈情这两日方时缇的去向,听到方时缇四处游玩,结交了新的朋友,得知对面是男子时,方幼眠的脸是彻底拉下来。
喻凛看着她神色变化,这可比在他面前展露的神色要明显要骇人多了。
怕在方幼眠不悦之时惹了他,他没出声,只给方幼眠倒了一盏茶。
她询问清楚细节,两个小丫鬟说,那个公子是京城人士,方时缇去画舫游玩,见她一人,便询问她的名讳,想约她一起玩。
方时缇拒绝了,可那个公子这两日却一直偶遇,渐渐的便相熟下来,却也没有做什么逾矩不合宜的事。
与此同行的,还有随行的姑娘女眷。
饶是如此,方幼眠还是放心不下。
“求夫人不要赶我们二人走。”她二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清闲的去处,主子人家宽厚,不做为难人的糟污事情,若是被撵出去,哪里去找这样的活。
方幼眠想了想,最后还是作了罢。
“眠眠吃茶。”喻凛适时出声。
她看了喻凛一眼,吃了小半口,看起来算是冷静下来了,没有赶走这两个丫鬟,叮嘱二人看着方时缇的动向,随时与她汇报,不得隐瞒,小丫鬟们连连点头。
方时缇还没有醒,方幼眠想了想,还是没有去叫她,若是等她起来磨磨蹭蹭,只怕耽误了去贡院。
两人从宅子出来,转道去了贡院。
马车内,喻凛哄了她两句,让她不要担心,说他可以去查查这个人。
方幼眠最后点了点头,还是让喻凛查一查更稳妥些。
“放心。”喻凛朝她笑了笑。
“从来没有见眠眠这样生过气。”
“夫君也是家中兄长,想来能理解我的感受。”
“是。”喻凛说,“初儿幼年的时候也很调皮,给我惹下不少烂摊子,妻妹比她要好些。”
方幼眠没有表态,“......”
贡院外面人山人海,达官贵人挤得满街都是,可当喻家的马车一出现,立马吸引了大批的目光。
喻家也有子弟参加此次的科考,可不是已经来了吗?
等喻凛出来之时,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又见到他伸手牵了一个貌美的姑娘,看着样子,是他的内眷。
众人议论的声音瞬间掀了起来,比方才还要吵闹。
方幼眠跟在喻凛的身侧,相当备受瞩目,男人的视线停留在方幼眠的身上,姑娘多数看着喻凛。
两人才下马车,即刻就有人过来攀谈。
问起喻凛是来接喻家子弟的吗?
喻凛说不是,“妻弟也在贡院考试,我随她过来迎接。”
“原来是夫人的亲眷,失礼失礼。”
方幼眠淡笑,跟着喻凛打官腔,客套回话。
幸而贡院的大门很快就开了,人群往前挤。
方幼眠也在踮着脚看,喻凛弯身问她要不要抱起来,方便查找妻弟。
她不理他。
方闻洲很快便出来了,他想着方幼眠会在幽静处等他,看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方幼眠,最后还是喻凛牵着方幼眠上前喊住四处张望的他。
听到一声阿洲,少年扬起薄唇笑,可下一息见到自家长姐身侧的男人,他的笑意顿在了脸上。
方幼眠上前与他介绍,方闻洲还没有回过神,前些时日阿姐没有说过会带着喻凛过来接他,怎么这样突然?
喻凛上前,温声笑道,“闻洲,我是喻凛,初次见面,日后便相识了。”
方闻洲看着喻凛的俊脸,一时之间不知叫姐夫还是什么,“......”
他的个头在少年子弟当中已经算是高的了,可眼前的男人的身量,明显比他还要高。
即便面上温润和熙,可周身萦绕着上位者的气息,看着威势逼人,叫人下意识就心生畏惧,不敢轻易忽视和怠慢。
“阿洲。”方幼眠见他还在怔愣,忍不住出声提醒。
方闻洲很快回过神,“...姐夫。”
他还是喊了出来。
“嗯。”喻凛颔首应他,给足了重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罢?”
“好。”
三人同乘马车,方幼眠坐在中间,她询问方闻洲这几日在贡院待得如何?
怕给他压力,即便是考完了,方幼眠也不敢轻易询问考绩。
方闻洲说一些都好,知道方幼眠好奇,虽然没有问,但他主动说了,“策论的题目还好,不算太难。”
偶尔有几题超出他之前在百川书院看的策论,尤其是最后一题,难倒了不少人,出来的时候许多人都唉声叹气。
方闻洲却看过相关的试题范围,这说到底还是多亏喻凛给他找的书,批阅的策论,幸而有了他的指点,否则他即便博览群书,也写了不少夫子称赞的文章,也没有把握。
科举的题目如此刁钻,难怪那么多人考了很多年还是考不上。
说到这里,方闻洲偷看了一眼喻凛,他出考场之后,听到有人议论试题,期间提起喻凛,说他厉害,一次便高中榜首,还有人说,这次的题目不会是他出的罢?
方闻洲当时默默听着,没有吭声,若在之前他听便过了,甚至会觉得别人太过于夸耀喻凛,可真的自己考过了,才知道他这位姐夫有多厉害,还有那些经过他批阅的策论试题,比百川书院的夫子还要一针见血。
有一些,方闻洲体感,便是书院的夫子都未必能想得到,难怪他年纪轻轻就位极人臣,做了太子老师。
有了那么一句话,方幼眠心下稳了稳。
方幼眠留意到自家弟弟瞥向旁侧男人身上的目光,不仅他留意到了,就连喻凛也留意到了。
方闻洲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这要多亏姐夫的指点,才让我心有成算。”
“闻洲多谢姐夫。”他起身弯腰给喻凛坐了一个揖礼。
喻凛也站了起来,按住他的手腕让他坐下,“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虽说乘四架的马车宽大,可也宽高不够两人的身量,他们站起来之时,也是弯腰。
方幼眠,“......”
“我可以随眠眠叫你阿洲吗?”
方闻洲先看了一眼方幼眠,得了长姐点头,他应声,“姐夫言重了,可以。”
喻凛忍不住勾唇,妻弟看起来还是有些怕他的夫人。
可转念一想,他不也怕她么……
怕她生气不愉悦不理人。
到宅子的时候,婆子已经做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端上了桌,方时缇起来了,显然是听说了方幼眠来过,整个人端着唯唯诺诺的态度,软软喊长姐,一副乖乖等着挨训的样子。
方幼眠没有过分训斥她,只告知她日后不许这样了,若是不遵守约法三章,定然再也不管她,一听到方幼眠生气不搭理自己,方时缇连忙起誓再也不敢胡来。
乍然见到喻凛,她也是跟方闻洲一样愣在了原地,直到方闻洲提醒,她才回过神,忙不迭喊了一声姐夫。
喻凛对她也是温润有礼,许是喻凛俊逸,方时缇脸都红透了。
背过人的时候,她凑到方幼眠的耳边夸喻凛俊美,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别的人都比不上,京城人夸他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没有骗人。
还说若是家中嫡长姐姐见到姐夫,必然会后悔当初早早结了姻缘,错过这门好亲事。
羡慕的同时,她的心头还有些许落寞,阿姐真是命好,嫁得这样优异的郎君,放眼整个梁夏,最好的王孙公子都在京城了,而喻凛是京城世家王孙的序首,能不出众么?
喻凛不仅处处都好,对阿姐也很是疼惜,时时刻刻看着她,阿姐但凡要去做什么,他都让阿姐放着,说是他来就好了。
她将来要是也能说得那么出色的一位郎君就好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人夸喻凛,可方幼眠还是觉得好笑,她只是摸摸方时缇的脑袋,没有跟她说太多,免得她烦心扰神,何况这场婚事,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若是缇儿想嫁人了,过段时日阿姐帮你相看人户?”
方时缇面有奚落,这世上能够几个男儿如姐夫那样举世无双。
“阿姐真幸运。”方时缇感叹。
方闻洲过来找方幼眠听到了这句话,他不赞同,“姐夫纵然出色,阿姐不比他差,能娶到阿姐才是他的福气,是他幸运。”
方闻洲屈指弹了弹方时缇的额头。
“阿姐,哥哥又欺负我!”她瘪嘴捂着额头跟方幼眠告状。
“阿洲!”方幼眠不得不板起脸训斥。
方闻洲,“......”
喻凛从打开的窗桕窥见姐弟妹三人嬉闹,见到他的小夫人端起长姐的架子。
身量不低她的少年在她面前被训得低下了头颅,一口一个长姐。
喻凛忍不住勾起唇。
在宅子里用了午膳,喻凛带着姐弟妹三人外出游玩,路上清幽,所去之处皆由喻凛的亲卫给打点好了。
方时缇第一次跟着方幼眠还有喻凛出游,兴奋得四处跑来跑去,方闻洲本来不想去,但不放心,还是去了。
在外面的醉江月用过了晚膳,送两人回了宅子,方时缇吃饱了就犯困,抱着方幼眠倚靠着她的腿睡着了。
本来喻凛另外备办了马车给两人,因此,四人便坐到一处。
方幼眠抚着自家妹妹的脑袋,下车之时原本想要叫醒她,方闻洲怕她起来闹腾,把她给背了回去。
回程的路上,喻凛问她今日高不高兴?
方幼眠颔首,“高兴。”
她顿了一下,看着喻凛道,“尽管夫君不想听,我还是要说一句,多谢夫君对闻洲的教导。”
听着今日的方闻洲的口吻,想来结果不会太差强人意。
“是妻弟天资过人,否则我就算费尽心思,也做不了什么。”
“何况都说了举手之劳,眠眠与我这样客套,是把我当成外人吗?”
方幼眠顿了顿,“...没有,夫君怎么会是外人。”
他勾唇,将她给揽到怀里,“不是就好。”
“我想做眠眠心上人。”心上最重要的人。
他结实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方幼眠感受到男人壁垒分明的肌里纹路,以及强有力的心跳。
这句话同样也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
方幼眠听得十分清楚,她咬唇垂睫,听懂了喻凛的暗示却没有说话。
他越发将她给拢紧,方幼眠整个人都被他给揽到了怀抱当中,拢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张小脸,还有悬空的裙摆,绣花小靴。
他就这样抱着她,一直到回了喻府。
喻凛今夜很是急切,方才亲了一会,他便直入主题,方幼眠一时不防,眼尾溢出备受挤压的泪珠。
她也忍不住张唇,看着软烟罗的幔帐。
感受到狂风急雨的节奏。
她感觉因为巨浪,她都要被卷成巨浪了。
晃荡不堪,就像是海中的草,随着浪的袭来而不受控制。
浪潮打得好急好快。
才勉强结束第一回合,方幼眠的体力便折去大半。
休息了一会,喻凛给她翻一个身。
很快又闯入了落雨之处。
姑娘家细嫩纤长的手指抓捏着被褥,后面被扯动得尤其厉害,拽得往后跑。
这么些日子过去,方幼眠已经忘记了她在褥子下面放了什么东西。
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给呈现在喻凛的眼皮子底下。
等男人伸手,方幼眠眼里的泪珠滑落,她耳畔响起翻阅书册的声音,她才想起来这件事情。
当时宁妈妈给她的房中要领书册被她塞到了下面。
明明藏得很深,但因为骤雨下得太过于猛然,所以书册露出来。
她伸手去抢夺,完全忘记了眼下在坐什么事,这样一来,更往前了一些,两人皆是发出了声音。
方幼眠不好过,喻凛更是不好过。
书册在他的手上,她要想去拿,还得再近一些距离,可这样一来,岂不是更近一步了?
方幼眠咬唇,“夫君给我。”
“给眠眠?”
“好啊。”他曲解了方幼眠的意思,故意的。
方幼眠眼角又沁出了泪水。
她跟他要的东西不是这个。
喻凛明明知道了,却跟她装傻,方幼眠掐了一下他的臂膀。
惹得男人轻笑。
“让为夫看看,眠眠深藏起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知是不是被他带偏了,方幼眠脑子也一团浆糊,想到一些不太能够公众于前的思绪。
“没有什么,你还给我。”在她说话的间隙,喻凛已经将书册给打开了。
他不仅打开了,甚至还念了出来。
助孕秘术四个字钻入方幼眠的脑中之时,她简直无地自容,本来就红润的脸越发红得厉害。
“眠眠是哪里来的这本书册?”他翻看了一下。
躺下来,拢着她,也不自己看了,再不动作,就约带着她一道看。
要不是此刻受到他的桎梏,方幼眠定然要挣扎起身离开。
怕方才的窘然又发生,方幼眠不敢轻举妄动,她只能敛下睫羽,不看眼前的书册,不让令人羞赧的内容进入她的脑子。
“眠眠是看过了?”喻凛贴着她的耳朵,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把书册翻得有些响。
方幼眠很不想理会,可喻凛一直问。
说到后面,他有些欣然,“眠眠想要孩子了吗?”
她侧过红透的面颊,“这是宁妈妈给的册子。”
“说是祖母吩咐要我看。”
“你看过没有?”听到是祖母给的,喻凛的心绪沉下去了一些,他还以为方幼眠想通了。
是他过于高兴了,若是她想通了,何必偷偷看这个册子,还藏起来,原来是因为祖母的吩咐,一切都说得顺了。
“翻看过一些。”方幼眠没有隐瞒。
“那我们试一试?”喻凛吻了吻她的耳朵。
方幼眠不解看过去。
“即便不要孩子,也可以试试的罢,眠眠觉得呢?”现在用不上,不代表日后用不上。
方才喻凛因为她提到祖母两个字急转直下的语调,方幼眠并没有错过。
想到今日他的体贴,方幼眠便松了口。
她眨眼点了点头。
随意松口的下场便是方幼眠险些没有累死,她的体力本来已经好了很多,最后还是晕过去的。
翌日,实在累,又起得迟,整日都没有出门。
喻凛陪着她在玉棠阁休息,他处理公务,方幼眠则做针线活。
日子照旧过得很悠扬。
喻凛的人去查了与方时缇接触的人,都是京城的世家公子姑娘,倒没什么,加上科举结束,有方闻洲在家看着,方幼眠也放了心,眼下就等着放榜日子。
后一日,喻凛有事外出了。
因为皇帝忽而病情加重,他为三军指挥使,坐镇督查司,需要进宫侍疾,以防出现局势动荡。
这一离开,又是小半月不得空回来。
期间,方幼眠在家,时不时出去探望弟弟妹妹,方闻洲在贡院结识了人,他也有自己的玩处,跟方幼眠说,他还出去找了活计,在书塾里帮忙,倒是得空悠闲。
此外,方幼眠去了几次碧波斋,老太太对她的态度又恢复跟之前差不多了,没有那几日的冷待,甚至忽略了中间因为请人闹的愉悦。
反而欢欢喜喜问起方幼眠和喻凛都去了什么地方玩乐,可高兴?还问了方闻洲考完之后,对科举的把握。
方幼眠一一回答,没有隐瞒。
喻老太太的身子还没有好,程书鸢一直陪在身侧,侍奉得很勤快,因为这个外孙女在,喻老太太精气神都好了不少,崔氏管家不得空过来了。
程书鸢对方幼眠热忱不少,一口一个表嫂,还跟她说了许多有趣的事。
老太太也有意将两人拢在一处靠,说两人年岁相差不大,可以在一处玩耍,平日多走动走动。
听着喻老太太的口风,她似乎有将程书鸢长久留在喻家的打算。
也是照常的一日,方幼眠用了早膳之后过去碧波斋,见到了之前给她开方子的太医。
刚给喻老太太把好脉象,脉枕没有收。
喻老太太朝着她招手,“幼眠,你来得正好,上次的药方子你也吃了许久,今日就让太医给你把脉看看。”
方幼眠心神一跳,这一日还是来了。
她颔首说好,拉起袖子坐到旁边,把脉时,内室非常寂静。
等到太医收了手,宁妈妈忙不迭问如何?
太医沉思了一瞬,旋即摇头。
喻老太太神色淡了下去。
程书鸢道,“或许会误诊呢?要不要再看看?”
喻老太太也说换只手再把把脉。
既然如此,方幼眠和太医都照做了。
又把了脉象,还是一样的结果。
气氛凝了一瞬,喻老太太摆手,宁妈妈恭敬送了太医出去,临走之时,太医宽慰道孩子的事情急不来,保不齐很快就有了。
话说得好听,喻老太太淡下来的神色没有什么起伏。
人走了之后,喻老太太并没有说什么。
方幼眠陪着她坐着待一会,老太太要吃药休息了,她和程书鸢便退了出去。
一道出去之时,程书鸢安慰了她几句,方幼眠淡笑谢过她的好意。
今日方幼眠没出去,下午宁妈妈过来说老太太让她晚上过来用膳。
方幼眠看着外面的石榴树,柔声道,“好。”
晚膳时分很快就到了,方幼眠到时膳食已经摆好,却不见日日伴在喻老太太身侧的程书鸢。
她问了一句,宁妈妈说崔氏叫走了,倒是没说因为什么事。
“这个汤是用千年灵芝熬炖的,味道不错又补身,你尝一尝。”老太太让人给她舀汤。
方幼眠谢过,她喝汤的时候,喻老太太没有动筷,一直看着她,等半碗汤下肚,喻老太太开口了。
“幼眠,有件事,祖母想要你去办。”
方幼眠放下银勺,擦了擦嘴角,“祖母请讲。”
“你是个聪明孩子,想必已经心有成算。”
“别嫌祖母啰嗦催得紧,长房的子嗣至关重要,所以祖母打算把书鸢说给凛哥儿做平妻,跟你一起伺候他。”
“他说不愿纳妾,想来平妻也是不愿意的,所以祖母想要你去劝说他。”
喻老太太一直看着方幼眠,留意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方幼眠嘴角微微翕动,“......”
“让他纳了书鸢进门做平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