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若无其事跟喻凛说话, 好化解这一次的尴尬。
也不知怎么的,原本只是想静息养神一会,居然睡着了, 就连喻凛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喻凛看穿她羞赧,他也不自然地撇开了视线, 清咳一声, “来了有一会了。”
这句话一出口, 还不如一说。
方幼眠抿唇, “......”这个浴桶里的水怎么还不平稳,花瓣也慢吞吞漂浮着,还飘不过来。
雯歌分明给她洒了很多的玫瑰花瓣, 还有香料,可...方才就这么一动而已, 全都堆积到了角落里面,居然漂不过来了。
方幼眠试图从水下动一动,将玫瑰花瓣给带过来, 谁知道这一动, 原本笼罩在她旁边的花瓣也漂浮了过去, 越发露出来了。
方幼眠越发尴尬起来,她不得不越发往下蜷缩, 双手交叠于前抱住臂弯。
可这样一来, 越发显得山壑幽深,越来越多的水珠顺着她的手腕和山谷线往下流。
喻凛的视线虽然离开了, 可他的余光还留意着这一边, 自然也就看到了。
方幼眠的脸色也越来越红, 她尴尬得无地自容, 这一会只想叫雯歌进来, 可喻凛还在这里,外面的小丫鬟指不定都退到外面去了。
她已经足够下潜到浴桶底了,几乎淹到了她的脖子,方幼眠再也顾不上许多,能遮住些是一些。
她轻声道,“夫君,我泡好了,想要穿衣,你可不可以...先出去。”
适才被蓦然闯出的春色给惊怔的都督大人,蓦然回神。
他转身预走,可外面的丫鬟都在外室。
一想到那些人进来也会看到他看到了,虽说都是女子,也是往常伺候惯了她的人,但他就是不想让别人看。
“我给你拿衣衫。”干净的亵衣就在旁边放着,连带着巾帕之类的东西,喻凛很快就给她取来了。
浴房内灯火明亮,喻凛就在身侧,方幼眠不可抑制的羞赧。
两人虽然已经有过很多很多次亲密,可都是在幔帐之内,床榻之上,这样在外面,也不算是外面,就是如此明亮之地,坦诚相对。
她的确是坦诚相对,可喻凛倒是衣衫齐整。
“我自己来就好了,夫君忙碌,还是先出去罢...”
“要不要我抱你出来?”浴桶还是很高的。
方幼眠连忙摇头,她浸泡在水中的长发,蔓开缠绕,包裹划过她的臂弯,有丝丝痒。
“果真?”喻凛又问了一遍。
方幼眠颔首,“嗯。”
“好罢。”听她坚持,喻凛最后还是出去了。
方幼眠叹了一口气,他叫了雯歌和小丫鬟们进来伺候她。
方幼眠平复心绪,适才窥见男人眼底熟悉的暗色,她甚至以为喻凛要在这里做什么。
她从浴室出去之时,喻凛在书房处理公务,千岭在他旁边,想来还是为了朝廷的那一桩案子,也不知道拖了多久。
看起来比较棘手,喻凛翻着折子,神色微凝。
方幼眠抹好了脂粉,头发也擦干了,她想起来,弟弟的试题策论还没有交给喻凛。
千岭已经出去了,方幼眠叫雯歌取来,进书房之前,站在门口询问,“夫君,我可以进来么?”
喻凛从书案抬头,他没说可不可以,直接过来迎她。
“这里是眠眠的家,有什么地方你去不得?”喻凛带着她到案桌前坐下,方幼眠看着他还不曾收起来的折子卷宗,根本不敢坐,坐在这就要看到了。
关乎朝廷上面的事情,真看见了恐怕不太好。
可喻凛将她给按了下去,“眠眠是要坐我腿上还是坐椅子?”他温声问道。
方幼眠有些无奈,“夫君,我来给你送东西。”
“是妻弟有关科举的试题策论?”他已经看到了,从方幼眠手里拿了过去。
“嗯。”
方幼眠依言坐下,视线往喻凛身上看,就是不落到他的案桌上。
喻凛长身倚靠在旁边,翻看了方闻洲的策论。
见他在看,方幼眠不敢出声。
她微仰着脸,看着男人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指骨正在翻动有卷边的策论。
喻凛的宽袖往下滑落了一些,露出他冷白的腕骨,上面有鼓起弯曲的青筋蔓延,看着十足强劲。
方幼眠,“......”
不知怎么的,她忽而想起喻凛捏她的时候。
有一次她忍不住吃痛,垂眸见到他的指骨,上面的青筋比眼下还要凸显。
她敛下睫毛,默不作声。
想来是因为方才尴尬的的插曲和变故,所以她才会回想起这样的事。
一盏茶的功夫,喻凛差不离都看完了,他没有说什么,只讲明日给方闻洲批阅。
方幼眠有些想问喻凛这样看下来,他的功课如何?有没有希望中举,可喻凛不说,她贸然开了口也不大好。
原本问他还要忙碌到什么时候,喻凛忽而捏着她的手腕将她给提了起来,天旋地转之间,喻凛坐到了方才她的位置,她坐到了喻凛的大腿上。
前面是黑檀木做成的书案,后面是他温热宽阔的胸膛。
“夫君...”方幼眠隐隐察觉到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眠眠方才在做什么?”
她分不清喻凛问的方才是什么时候了?
还以为喻凛说的是浴室内发生的事情,不想提起这个,方幼眠连忙转移了话茬,“没有做什么。”
又紧接着道,“对了,适才雯歌说三房的喻秉和喻昭来过。”
“还拿了一些礼,放在外面的桌上了,夫君可有看见了?”
他淡嗯,“看见了。”
“这要如何处理?”总放在外面不是个事。
“让人收入库房就可以。”
“喻秉送礼,是想要我帮他谋个差事。”喻凛跟方幼眠说。
“夫君要办吗?”他让她把礼给手下,这就是要帮忙了罢?
“正巧军中要征人,就让他去。”
这...算是帮忙吗?那不是朝廷下发公文在应征?
喻凛没有提起喻昭,似乎就喻秉一个人去,方幼眠也不欲说起,她很不喜欢喻昭,目光总是在她身上打转。
“夫君还要忙公事吗?”
说着话,方幼眠感觉到原本环绕在她腰间的大掌开始在别的地方游走。
她不自觉挺直了细腰,挺起小臀的时候,触碰到危险。
这是什么时候?
男人缓缓俯身,俊脸虚虚搭在她单薄瘦削的小肩上,因为身形的差距,他几乎将她给笼罩完了。
“眠眠...方才你在看我。”他的话茬忽然就绕了回去。
本以为成功引走了话茬的方幼眠,“......”她可以说没有吗?
喻凛不是在认真查看弟弟的试题策论,怎么知道她在看他。
喻凛的兴致起来了,比之前在床榻那会还要更快。
方幼眠心下紧张,垂眸,她捏住男人作乱的手掌,是捏在腕骨那地方,掌心感受到了他的青筋纹路。
她的紧张越发加剧。
“是在看我吗?”他还在问。
方幼眠说没有。
“眠眠又撒谎了,分明在看。”
“夫君看策论不专心。”方幼眠指责。
“所以眠眠是承认偷看了?”
她居然说不过喻凛。
她也学了他的口吻,“所以夫君是承认看策论不专心了?”
男人低声闷笑,磁沉的声音带动着胸腔,方幼眠被他抱在怀里,越发能够真切感受到。
“是有那么一些不专心。”男人的语调散漫慵懒。
“不过...并不耽误,有关眠眠的事,我都放到了心上,是最头等的事情,所以,你放心。”
他这句话,是代表弟弟科举有望了吗?
他说话之时,方幼眠感觉到她的裙摆有动静,她捏着男人腕骨的那只手被他反手拱开,随后攥入她的指缝当中,十指牵住,虽说是牵住了她,却也扣住了她。
因为她害怕自己掉下去,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扶住了案桌的边沿。
她的手上戴了一只简素通透的玉镯,悬空滑落到她的手腕,撞到了案桌的边沿,发出清脆的响声。
喻凛居然要在书房做事。
他也不顾及这里是什么地方。
“夫君不要闹了。”方幼眠又说了他。
喻凛从侧面上窥见她的小脸带有淡淡的愠怒,就连眉心都蹙了起来,像是生气了。
抛开她此刻的神色不说。
怀中的姑娘小脸莹润透亮,睫毛纤长,因为不大适应这样换了地方的亲密,所以抗拒紧张颤抖着,好似易碎的蝴蝶。
她的粉唇上了莹润的口脂,越发显得饱满和晶亮。
她没有用香,但因为适才泡过玫瑰花浴,散发着淡淡的馨香,蓬松的长发披在后面,有一些缠连在她的后颈上。
“一会就好。”
又来这一句话。
方幼眠不要,但方才说话的那会,喻凛已经攻入了关头。
他另外的一只手到了他想去的地方,在馨香馥郁的地方作乱。
方幼眠垂眸便可以见到了。
之前雯歌给她准备的亵衣太过于贴身,方幼眠觉得太过于显身段了,叫她换掉,没想到这宽松些的亵衣居然会方便了喻凛。
适才方幼眠仰头所想的画面,此刻正现。
经过之前,喻凛的手法好了很多,他不轻不重的,舒坦之余,方幼眠觉得身上很软。
细嫩纤长像细葱一样的手指捏着案桌。
她咬住粉唇。
不知过了多久。
需要前行的山路又下雨了,湿滑泥泞一片。
“......”
行人冒雨前进,他很会借助下雨的势力为自己所用。
姑娘手腕上的玉镯频繁撞到了案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方幼眠觉得她好似这玉镯一般,会不堪撞上的案桌的力道,最终断裂成几半掉到地上去。
也不知是不是她眼里水雾有些重,或者出现了晃眼,感觉燃起的烛火苗也在晃动。
是外面起风了吗?感觉也要下雨了呢。
方幼眠没有猜测错,喻凛托抱着她回床榻之时,外面果真下起了好大的雨,雨声盖住了幔帐之内的雨声,她终于可以不再那么压抑哭出声音来。
男人抚去她小脸上的汗珠与泪水,“眠眠是难受还是愉悦?”
他又在问她。
方幼眠撇开视线,拒绝回答,“......”
许是因为她不回答,风雨下得更大了一些,雨中的花朵被雨水打得焉巴巴的,雨水顺着花滑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幼眠彻底睡了过去。
后面的事情她已经记不得了。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又到了午膳时分,喻凛不在家了。
他没有给雯歌留话传达,而是给她留了一张信笺,压着批阅过的试题策论下,告知方幼眠他去官署了,让她好生歇息,不要太过于劳累。
方幼眠看到一半,余光扫到旁边还有一张房契和地契,已经过了户部,上面残留着新鲜的官印,归属于她了。
这....是她租凭那处宅子的房契和地契,喻凛居然买下来给她了。
因为那处宅子很不错,又地处京城,十分价贵,方幼眠买不起。
她还在盘算着多做些私活攒银钱,转眼间喻凛先斩后奏,也没有跟她商量,直接就把宅子买给她了。
信笺上喻凛寥寥几语提了房契地契的事情,只讲说租宅子,总归是不长久,买下来要好些。
方幼眠看着信笺还有房契地契,只觉得她欠喻凛越发多,已经有些理不清……
她把房契和地契收了起来,想与之前喻凛另外送给她的东西放在一处,将来不带走就是了,可又觉得不妥,这座宅子是归属于她的,户部官府上那边是她的名字,即便留在了喻家也是她的东西。
此刻的方幼眠内心简直五味杂陈,面对喻凛的示好,她烦愧于接受,可他总让她没有办法还上,“......”
后些时日,喻凛又开始忙了,约莫是因为前两日一直在家,耽误了公事,这两日抓紧在办。
前一两日,他还回来,后两日让千岭带来了信笺,说是官衙事忙,不得归家了。
还是那些寻常的话,让她兀自按时辰歇息,多用膳食,若是受了委屈,便写在信笺上让千岭传达,不要自己藏着。
方幼眠给他回了信笺,让他不要担心,家里一切都好,她也很好,本来已经顿笔了,想到之前喻凛受伤的事,方幼眠又添了一句,让他万事小心。
她不知道,这封信笺被都督大人看到之时,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把刑部和大理寺以及督查司的官员都给惊讶到了,毕竟喻凛在官署当中,从来都是冷冰冰的神色,什么时候露出过这样春风和熙的笑容过?
众人即便好奇,也不敢私自窥探他的信笺上到底写了什么内容,只从侧面依稀看到,信笺上的字迹娟秀小巧,像是姑娘家所写。
这两日,方幼眠往返于碧波斋和外面。
喻老太太看了太医一直在吃药,可身子始终不见好,日日卧病在床,崔氏在静谷庭拗了几日,后面还是过来给喻老太太赔罪了。
她过来的时候,方幼眠和二房媳妇在给老太太伺候汤药。
看出崔氏的来意,方幼眠在想要不要找一个借口离开,崔氏叫她起来,接手了给喻老太太喂汤药的事情,方幼眠正好找了一个去看后厨药膳做好没有的借口离去。
二房的媳妇也明显感觉到不能多待,方幼眠离开没有多久,她紧跟着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两人在后院碰上。
关于崔氏认错的态度与话茬,方幼眠是听宁妈妈说的。
谦卑的模样端得很好,认错的话茬字字恳切。
后几日崔氏一直过去碧波斋,比方幼眠还侍奉得更勤劳,除了住,吃也在碧波斋内,老太太对她也好了一些,婆媳关系看起来亲近不少。
方幼眠时常便站在崔氏的后面,听着两人说话。
两人多是说之前喻家发生的往事,偶尔也会提到孩子,这时候,喻老太太常问方幼眠有没有吃太医开的药方?
方幼眠说吃了,她吃药的时候,宁妈妈还看着呢。
除此之外,老太太让花房给玉棠阁送了不少的石榴树,还有一些放了红枣桂圆的香包挂在拔步床的四个角落,又给方幼眠送了一尊罕见的送子观音,让她放在隔院内,赠了她一串罕见的紫玉珠,说是去庙里开过光了,佩在手上戴着能助孕。
崔氏见方幼眠倒不如之前那般剑拔弩张了,她转变了策略,完全忽视了方幼眠,除非必要,不与她多说一句话,不看她一眼。
宅院之内看似平静,底下依旧僵持。
崔氏常过来碧波斋,晓得方幼眠时常外出,也知道她弟弟妹妹来了京城的事情,对此,她没有多说一句,就好似不知道这件事情,没提让两人上门,也不曾过问一句。
雯歌说崔氏表面上是这样,背地里不知如何呢。
方幼眠觉得是好事,免得生出什么口舌是非。
科举近在眼前,方闻洲几乎日夜苦读,人都清瘦了不少,方幼眠给婆子塞了一些银钱,让她多做一些好吃的,给两人补补。
喻凛虽然忙,有关于帮方闻洲的试题策论,他一直都在帮忙看,帮忙修改,还给方闻洲找了不少书册,多半是由千岭代传。
方幼眠不敢问方闻洲,科举有没有把握,怕给他增加了压力,看着他废寝忘食,日渐消瘦的面庞,心里盼望着他的付出,自己这么多年的等待能够有好结果。
方时缇的身子好了之后,人是越发活泼了,许是第一日见识了京城的繁华,总想着往外出去,方幼眠有几日得空,便陪着她出去转了转,可方幼眠有喻家的事情要忙,不能陪她玩得尽心。
方时缇总跟方幼眠抱怨,见到小妹丧兮兮的小脸,方幼眠也舍不得,她找了两个稳妥的人跟着伺候她。
又与方时缇约法三章,每日出去不能太久,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身子,不能乱吃东西,见她满口应下,脑袋瓜子点得犹如捣蒜,方幼眠稍稍放了心。
这么多年妹妹困于方寸之地,养在床榻之上,汤药不离口,甚少出门,见过的人一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她想玩,方幼眠也能够理解,便随着她去了。
听婆子和弟弟妹妹说,吕迟叙趁她不在的时候来过许多次,回回都把东西放到宅子门口,想来是因为方幼眠已嫁做人妇,怕给她增添烦恼,从第一次上京碰面用过一顿饭菜,两人就再也没有打过照面了。
他似乎还是没有捐官,在科举到来的那一日,方幼眠从方闻洲的口中得知,他回蜀地去了。
方时缇道,“吕大哥这一去应当要说亲了。”
方闻洲蹙眉看了她一眼,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在方幼眠面前提这件事情。
方幼眠不以为意,“届时吕大哥说亲成功,该送一份贺礼去。”
转眼便到了科举的日子。
方幼眠提前一日跟喻老太太报备请辞,她来得很早,和方时缇亲自送了方闻洲去贡院。
看着弟弟拿着细软进入贡院,她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方闻洲走了之后,方时缇跟方幼眠抱怨,这几日就她一个人在家了,她问方幼眠能不能陪她?
方幼眠揉着她的脑袋,“阿姐得了空来看你好不好?”
“阿姐每次来一会就走了,哥哥不在,缇儿一个人好闷。”
方幼眠只是笑,哄了她几句,试图排解转移她的注意力。
可一会子,方时缇又绕回来了,她歪在方幼眠的怀里,仰头试问,“阿姐,我能跟你去喻家看看吗?”
自从方幼眠嫁入喻家之后,方时缇便听到了不少有关喻家的传闻,京城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好多人都想挤进去,她那位姐夫更是被人传得神乎其神,来了瀛京之后,越发听得多了,方时缇对喻家很好奇。
方幼眠一顿,“...缇儿,以后再说罢,这两日家中事多不得空。”
喻家水深,她不希望方时缇进去。
何况喻老太太身子还没有好转,她要在跟前伺候着,方时缇即便是能够跟着她进去,也只能待在玉棠阁内,玉棠阁虽大,待久了也会闷。
方时缇没听到想要的答案闷闷不乐,“好吧...”
“那什么时候能去?”
方幼眠没给准话,只说,“日后看看....”
她又转移了话茬,说过两日给她送脂粉香膏来,小姑娘都喜欢这样的玩意,方时缇很快便不提要去喻家的事情了。
方幼眠多陪了方时缇一会才会的喻家。
她到府门口时,又见到了喻凛,他如前一般在门口等她,见到方幼眠来,抱她下来。
“夫君差事忙完了么?”恍惚间,已经半月没有见到喻凛了,乍然一见,就好像也没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差不多罢。”
那个案子勉强算是完了,查到了后面,摸到了州郡那边,投案的人是州郡一家受洪灾影响,导致家破人亡的门户,那个死里逃生的壮汉说是因为看不过眼朝廷收受贿赂的贪官,这才动手为民除害。
他本以为喻凛也会如此,便买凶杀他。
这不过是表面的真相而已,一个在洪灾当中残活下来的壮汉,身无分文,又没有根基,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出入皇宫刑狱杀人?又如何能够聘请驱使那么多的高手?
喻凛心知,这是一个被蛊惑的替罪羊,背后零散的线索都指向了宁王,但没有串联起来实质而有力的证据,宁王拥护者众多,还动不了他。
何况,科举在即,不宜动摇朝政根本,想要动宁王,得一点点铲除他的根基。
科举的事情虽然没有托付给喻凛,但官家私下里吩咐了,让他暗中盯着人,引入科举的人才,慢慢替换宁王的人,培养壮大拥护太子的势力。
方幼眠听着不像是那么一回事,喻凛不说,她也没有追问,只道,“夫君等久了么?”
“没有,我刚到一会,想早点见到眠眠,便在门口等了。”他牵着她上台阶。
“今日你送妻弟去贡院了吧?”
方幼眠点头,“嗯。”
实际上喻凛也去了,在科举开考的前一日他便来了信笺询问方幼眠,可要他空出时日陪她一道送方闻洲去贡院?
由于喻凛身份样貌都过于显眼,再出于种种考虑,方幼眠没有点头,只说不是什么大事,让他忙自己的,勿要耽误朝廷公务。
察觉到小夫人拒绝的意思,都督大人只好隔日偷偷在暗处相送。
隔着乌泱泱吵闹的人群,他也终于见到了妻弟妻妹。
两人生得相似,却也能看出明显的区别。
他看着他的小夫人不厌其烦,叮嘱身量已经高过她不少的妻弟,进入贡院时应当要注意什么。
等她带着妻妹走了,暗中送了两人回宅院,喻凛才离开。
“眠眠放心,妻弟才华斐然,若是不出意外,必然能够在科举中留名。”
“真的吗?”得了喻凛一句话,方幼眠欣喜。
喻凛没有回,只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
方幼眠想追问,后面还是忍住了,“......”
回玉棠阁内,喻凛去沐浴,方幼眠刚要吩咐厨房筹备晚膳,宁妈妈带着人过来传话,说喻凛回来得正好,有客人来访,晚上去碧波斋用晚膳,一道见见。
听到客人两个字,方幼眠倒是没有过多在意。
只以为是京城内哪家的贵妇上门探望老太太,毕竟前几日也有人来过。
“好。”她客气送走了宁妈妈。
等喻凛沐浴出来,方幼眠边给他擦头发边跟他说了这件事情,他淡嗯一声,转而问起她这些时日在家可有做什么?
她在信笺上基本上很少写太多字。
方幼眠回了一些日常,喻凛认认真真听着她说,偶尔还会反问几句。
譬如方幼眠说做针线,他问她绣了什么,派什么用的?
等收拾好了,他牵着她一道过去碧波斋,方幼眠让他不要牵,喻凛却说夜深人静,不会有人发觉。
方幼眠,“......”
游廊角落处处挂了琉璃宫灯,这样掩耳盗铃的做法和说法,喻凛居然张口就来。
挣不过他,索性作罢。
好在入了碧波斋,喻凛怕她为难,倒是松开了手。
方幼眠没有想到,宁妈妈口中的客人,会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
她和喻凛进去之时,这位姑娘正在老太太跟前伺候汤药。
宁妈妈介绍说,这是喻老太太娘家那边亲戚的女儿,姓程,叫程书鸢。
知道老太太病了,特地从禹南那边过来探望。
说是娘家亲戚,不知按的什么辈分,总之她叫喻凛表兄,唤方幼眠表嫂。
互相福身见了礼数,方幼眠留意到这位程姑娘在起身之时,余光掠过喻凛一眼。
不过喻凛在听老太太说话,并未留意。
喻老太太因为这位算是外甥女的到来显得十分高兴,精气神都好了不少,也不在床榻上摆着小几叫人伺候着用膳了,而是辗转到了外厅。
起身出去的时候,程书鸢和崔氏一人各扶在老太太左右。
方幼眠和喻凛跟在后面。
程书鸢扶着老太太走,过转角的时候余光往后扫去,见到她那位郎艳独绝的表兄给身侧的姑娘扶了扶她的步摇簪子。
那姑娘不明所以看他,表兄低声跟她说话。
不知说了什么,表兄的唇角微勾,而他身侧姑娘抿了抿唇。
“......”
喻将军是最后到的。
虽说只有长房的人,也算是难得聚在一起用膳了。
期间老太太问起喻凛公务有没有处理完了?
喻凛也是说忙得差不多了。
老太太说他既然有空,孩子的事情要加紧,随后她又叫方幼眠,提了管家一事。
“朝廷公事告一段落,凛哥儿难得有空,这两日你好生与他一处闲闲罢,管家的事情交给你婆母去处理。”
崔氏似乎早就知道老太太会在饭桌上说这事,方幼眠见她的脸色并无意外。
“好。”方幼眠颔首,柔声应话。
她垂眸坐下之时,喻凛给她夹了鸡腿。
崔氏看了方幼眠,老太太挪了她的管家权,她倒没露出什么不满紧张的神色。
这一次,方氏若再怀不上孩子,日后有她好日子过的。
用过了饭菜,众人在一处坐着闲聊。
虽说是一处闲聊,可实际上,多是老太太还有崔氏以及程书鸢说话。
讲的多是几年前在禹南与瀛京的事。
方幼眠是在场女眷里最沉默的人,因为她插不上什么话,只一直听着,崔氏不待见她,老太太有了外甥女,也不管她了。
众人的话茬里时不时还带上喻凛。
说程书鸢小时候捧着糕点过来,要给老太太吃,结果跑得太快,被台阶绊住摔倒了。
因为掌心破皮流血,哭得很厉害,谁哄都不听。
最后是喻凛给她摘了院里盛开的桃花,她才止住了哭声。
“鸢丫头淘气,以前最是牙尖嘴利鬼灵精,长大了倒是安静不少。”
崔氏笑着答话,“婆母说得可不是呢,姑娘胆大不羞臊,拿着那枝桃花,满院子跑着,说长大了要嫁给凛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