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西街粥铺后面那块荒地上竖起了两个竿子,竿子上挂各着一个画着鑫国人的旗子。
武胜的烧饼炉子也挑到了粥铺后面,粥铺没有营业。
五个高矮不一的小孩围着贺雪,贺雪弯腰与他们说只要能砸到那边的鑫国人,便可以得一个小烧饼。
小烧饼差不多只有五岁小孩的一只小手那么大。烧饼的钱,贺雪每日收摊的时候与武胜结算。
武胜没有想到,新东家待他这么好,感激极了。
烧饼的香味飘来,勾的孩子们肚子里的馋虫都动了。
孩子分成两排,过云汐腰的孩子砸远点的那个旗子,没过云汐腰的孩子砸近点的那个旗子。
很快就有孩子砸中了,跑去武胜那边领了一块小烧饼。烧饼用黄油纸裹着,入口酥脆,夹杂着浓郁的肉香。
其他孩子看到砸得更卖力了,那个吃了烧饼的孩子则是一溜烟跑了,然后他喊来了好几个小孩子。
荒地边上的泥土根本丢不中旗子,他们发现石头和砖瓦命中率高。于是纷纷去找石头和碎砖瓦来丢,丢中的便开心的高呼。
很快更多的孩子跑来砸旗子,讨饼吃。
贺雪瞧着孩子们砸得开心,不由也笑了。
这时有辆马车停在了粥铺门口,上面下来个胖硕的男子,锦衣华袍,穿金戴银,正是之前误入后院的陈商贾。
深秋的太阳金灿灿地洒在贺雪身上,把她镀了层金光,瞧着真是美极了。
真的是越得不到的,越叫人心痒难耐。
陈商贾腆着个肚子,走了过去。
贺雪余光看到陈商贾,他圆润的脸上挂着憨厚的笑,他走了过来,站在一旁,和云汐差不多高,比贺雪还略微矮一点。
“贺大小姐!”陈商贾行了一礼,而后从一旁随从手里拿过一个锦盒,递予贺雪,“之前多有冒昧,实在是寝食难安,一点薄礼聊表歉意。还望贺大小姐能够接受。”
陈商贾见贺雪没动,主动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根金镶玉的镯子。
这镯子瞧着好看,却不如整块的贵重,一般有瑕疵才会用金饰掩盖。再说这镯子若她敢收,那她与陈商贾的风言风语便会流传开。
贺雪收回视线,拒绝道:“陈大人还是收起来吧,这太贵重了。倒不如来点黄白俗物实在。”
居然明着要钱?
陈商贾摸了摸肚子,没有接茬,将锦盒递给一旁的随从,怏怏开口道:“实不相瞒,还有一事。听闻贺大小姐在转让醉仙楼,不知多少出手啊?”
贺雪朝他竖了个手指头。
“一千两?好,没问题。”陈商贾小眼睛顿时放光。
“黄金!”
陈商贾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贺大小姐,都知道你醉仙楼如今可是欠着七皇子十八坛飞天的。一般人都不敢接这烂摊子,若是一千两白银,我陈财富便接了你这烂摊子如何。”
贺雪没有理会他,只是去看那些砸旗帜的孩子,砸中的便吼叫着跑到烧饼炉子前排队等着。
“陈某听闻贺大小姐素来贤惠淑德,温婉动人。若是贺大小姐愿意嫁予我,陈某愿出一千两黄金盘下你那醉仙楼,日后七皇子发难,也有陈某出面,定然妥善处理好,如何?”陈商贾一边说,一边仔细的打量着贺雪。
贺雪闻言,转头朝他笑了起来。
看得陈商贾是一阵恍惚,相较之下,家里那十八房妻妾都跟鱼目珠子似的。
见贺雪朝他笑,陈商贾心痒难耐,以为她同意,便许诺道:“陈某若能得贺大小姐的心,从今往后必当对贺大小姐好。”
贺雪看着陈商贾身后缓步走来的周临渊,勾唇开口道:“小侯爷来啦?”
周临渊听到陈商贾的话,脸色阴沉,想到前几日陈商贾在贺雪屋里那一出闹剧,心里就不痛快。幸运的是那屋里只是个丫鬟,若是真是贺雪,那岂不是被这胖子糟蹋了?
陈商贾身子不由一怔,他这才明白,原来贺雪并不是朝他笑,而是朝他身后的小侯爷周临渊笑。
那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岂不是都叫周临渊听去了?他对贺雪那点小心思还怎么藏?
周临渊瞧着贺雪破天荒朝他笑得眉眼弯弯,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他走到贺雪身边停下,斜睨了一眼陈商贾。
贺雪笑道:“小侯爷和这位陈大人都说,只要我愿意嫁,便会帮我。”
“陈商贾年纪大得可以做你爹了,又矮又胖,除了有几个臭钱,能有什么好的。”周临渊深情地望着贺雪道:“若要嫁人,雪儿妹妹自然该嫁给我。”
周临渊的话实在难听,若他不是小侯爷,陈商贾保证要打得他哭爹喊娘。但谁叫人家是小侯爷呢,陈商贾只能脸色一僵,一声不吭。
贺雪脸上的笑冷了下来,对那陈商贾道:“小侯爷的话,你应该听清了吧。”
陈商贾心里不爽,脸皮再厚,也待不下去了,只得躬身行礼,“陈某是诚心想买那醉仙楼,贺大小姐若是日后想卖,可以考虑一下陈某。陈某价格一定公道。”
周临渊看出来了,贺雪借他势拒绝陈商贾。“记住别打她主意,你不配!”
“是是是!”陈商贾心里不服,嘴上却连连答应,带着随从走了。
周临渊见眼前热闹的景象,数落道:“雪儿妹妹,醉仙楼那十八坛飞天的大窟窿,你不想着怎么填,却还在这自掏腰包,贴钱出饼,搞这砸旗的游戏?!”
贺雪反唇相讥道:“小侯爷,没多时便是你大婚的日子,你不忙着去迎娶美娇妻,却跑到我这来纠缠不休?合适吗?”
周临渊一怔,竟是无言以对。
“小侯爷,今日来不会又是来劝我为妾的吧?”
周临渊望着眼前的贺雪,她眉眼冷淡,没有悲喜,只觉得她瞧着个陌生人一般平静。忽的他就心揪了起来。
他想到今日来的正事,开口道:“京城里的飞天价格涨得厉害,若是七皇子非要你赔的话,怕是要抓紧抢了。”
贺雪平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周临渊见她不接话,也不着急,觉得与他料想的不太一样,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他硬着头皮继续讲完,“我侯府还有一些存货,若是雪儿妹妹需要,可以找我。”
故意坑她十八坛飞天,再将飞天价格抄上去,逼她不得不找他小侯爷帮忙,不然就得面对七皇子的怒火?
呵,这周临渊是真的会算计。
“知道了。”贺雪不动声色,也不想再理会他。
她瞧着一旁得开得金灿灿的桂花,想到一直躺在床上的夏风,便折了一些,回去的时候给夏风送去。
武胜忙了一天的烧饼,最后接过贺雪递过来的碎银,手都有些颤抖。
贺雪回到贺宅,径直就往观海院去了。
王淑珍果然在。
贺雪刚进屋子,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夏风猛地侧身,咳出一口黑血来。
王淑珍给他轻轻拍着后背,一边嘀咕,“这一整天都好好的,怎么忽然又吐血了。”
贺雪连忙走了过去,仔细打量起来。瞧着怎么似乎比昨日还严重一些了?
她伸手去碰了碰他额头,果然又是烫的……
“云汐,找个瓶来。”
贺雪将带来的桂花插进瓶里,坐了会才离开。
夜里观海院,夏风从床上起身,走到摆着桂花的桌前,站定。
他伸手将新鲜的桂花叶扯下,叠了叠,靠在两唇之间,用力吹气,一阵清脆的哨音便传了出去。
没多时,一个黑影从窗户翻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属下来迟,望将军恕罪!”
来人是镇北将军府的暗卫,这个时间点在这一带附近当值,没想到居然听见将军的哨音。
镇北大将军夏风出事之后,各方势力全都赶往北方金沙盆地一带找人,却没想到将军他一点消息也没有,便直接到了京城。
夏风坐在床边,瞧见他腰扣处是一个五字,吩咐道:“你去做几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