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敏易的手指很凉, 圈住她的时候像冰铐,蒋逢玉哆嗦一下,不确定是为骤降的体表温度还是为他这个人。
蒋逢玉决定从现在开始将面具焊在脸上, 只要余敏易没伸手过来掀它,只要没人拿枪顶着她的头逼她说话,她就能当自己是另个完全不认识余敏易的陌生人。
该死的偷拍跟踪狂,跳个屁的舞。
她没出声, 把眼睛塞满三分迷茫三分惊恐四分无助, 朝顾名尧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顾名尧仍牵着她, 他明明可以选择出面解围, 就像在秦泽文和叶文拓等一干人面前演的那样, 深情款款说这是我的人,再不然用自己的大话术把余敏易绕晕然后趁机溜走, 但他偏不。
他垂眼看着停在她腕上的那只手,抬起头和余敏易对视, 而后转向她,眼神里充斥着怀疑和失落,一副当场捉奸但还强装大度等待解释的模样。
“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我还以为你们不太熟。”顾名尧轻声问, “不过现在看来, 敏易和你似乎关系不错。”
歹。大**你到底要干什么。
掉链子就算了, 这不明晃晃把她还没能完全罩上的马甲掀了吗?
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昨晚顾名尧还提过余敏易, 说到她拒绝了他这件事, 就在她搬出黄聿之以后。
顾名尧很清楚她和余敏易的关系如何。
蒋逢玉皱起了眉,好在面具把她的表情全部挡住, 不露任何端倪。
她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这样一种猜想——顾名尧想要她当着他的面, 当着余敏易的面, 亲口承认:我和他确实不熟,他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
所以他不会允许她装傻充愣什么都不做,企图蒙混过关。
靠,怎么没人考虑考虑她的处境。
“经系统监测,您当前正处于危机状态。”
S001叮地上线,一排装订整齐的白皮书横在她眼前。
蒋逢玉仔细看了看,发觉那上面写着:
《三人成行:被当场抓获时,聪明女孩这么做》
《家里红旗不倒,门外彩旗飘飘——她的秘诀》
《家花野花一样香之教你打造最稳固的三角形》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蒋逢玉挥开那堆无厘头的白皮书,没想到倒了一排另起一排。
“你能不能别捣乱,我这忙着”她的话说了一半,视线被其中一本书吸引,蒋逢玉伸手抽出书页中露出一半的可疑书签,发觉那是一片柔韧的棕红色叶子。
叶片长得像细瘦的人掌,五指根根分明,甚至能隐约看出甲盖的形状。
这本书的名字和书签怪得不相上下,谁家正经好书名叫《大开天眼:假如再来一次,阿沛会提前把阿飞塞衣柜里》啊。
她把叶子塞回书里,不慎折断一根分叉,同样呈棕红色的汁液渗了出来,叶片被折断的同时,她的手指也传来离奇的痛感,但在蒋逢玉思考这问题之前,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面前的场景,站在她身侧的顾名尧,握着她不愿放手的余敏易,来往穿梭的侍应生,相拥慢舞的男女宾客,正一帧一帧地倒退。
“你、在、干、吗。”
不甚愉快的男低音介于火冒三丈和咬牙切齿的中间线,蒋逢玉一阵头昏脑胀,手里不知握着什么圆滑冰凉的柱体,她脚下一空,整个人栽倒下去。
预料之中的痛感没有袭来,只是额头狠狠撞上一片富有弹性的……
等等,什么情况?
程美昔撑住身体,几乎一并承受了两人的重量,他用力嘶了一口气,拧着的一张脸原本挺可怖,但在鼻子下方两道深红色血液的加持下,这可怖变成了可笑。
蒋逢玉没有心思嘲笑他,她迅速爬起身,有些狼狈地踉跄两步,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什么。
她回到了十分钟以前。
那时候她正在翻窗子。
“surprise.”S001端着它那一大捧书重新上线,“没来得及提醒你,这一回系统更新后,后台上架了很多道具。”
“大部分道具可由测试员按时完成任务领取,有些隐藏福利道具则随机出现。”S001嘎嘎一笑,“您无意触发的任务道具名为‘力挽狂澜大巴掌’,当前使用次数:1/5。”
“喂,我问你在干什么。”程美昔一把扣住她的手臂,阻止了蒋逢玉向外翻出去的动作。
这样一看,他比她狼狈得多,衬衣上也沾着鼻血,可能是被她那一记撞的。
蒋逢玉掏了掏口袋,从里面抽出程美年的手帕递过去,“你在流血。”
程美昔没松开她,用另一只手扯来手帕捂住鼻子,没好气道:“还不是拜你所赐。”
蒋逢玉没心情搭理他,径自去问S001,“那什么大巴掌,效用是能让人回到过去?”
“没错。力挽狂澜大巴掌,使用说明:折下一根叶片手指,即可回到十分钟又十秒之前,请注意,不可叠加使用。潜在副作用:头昏脑胀、手脚发麻、恶心呕吐、情欲焚身、胡言乱语”
“等等,你等等,”蒋逢玉打断它,“这些副作用不是一定会出现的,对吧?”
“唔。”S001卡顿两秒,模棱两可道,“也许。”
靠。
“你为什么会有这东西?”程美昔皱着眉,“你对程美年做什么了?”
蒋逢玉心情不好,直直道:“我拿他当替身。怎么,得不到你还不让我得到他了?”
完了,胡言乱语这副作用已经出现了。
程美昔一愣,咬牙开口:“谁允许你”
“谁允许谁允许,老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你管?”
她推了他一把,逼近两步,又推了一把,蒋逢玉发觉她确实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己都管不住的那种,直到把程美昔逼退到墙根,她撑手挡在他头旁,挑起他的下巴:
“你要是不躲,我就当你同意了。”
同意什么啊?
在说什么啊?
这一刻,程美昔和蒋逢玉的脑子里不约而同地泛起同样的念头:她神经病吧。
不行,得赶紧跑。
蒋逢玉艰难地掌握身体的自主权,同手同脚撞开房门跑了出去,没两步折返回来,把另一只口袋里的黄钻胸针丢给程美昔,头也不回道:“呵呵,欲擒故纵,送你了。”
大巴掌,你害人不浅。
她歪七扭八地一路向前,开合的休息室大门渐渐近了,脸色难看的叶文拓和背对着她的顾名尧没变,仍然站在那里。
“顾先生,您带来的客人在那里。”叶文拓紧锁着的眉头又一次一松,她呼了口气,朝顾名尧身后扬了扬下巴示意。
顾名尧面色同样不大好看,他转过身来,嘴角依旧抿得很紧,但在看清她以后,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笑意迅速爬上眼尾。
“你在玩什么?”他双手环臂,“怎么那样走路。”
谢谢,她也不想当丧尸来着的。
比扮丧尸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顾名尧一声闷哼,环臂的手下意识张开,撑住了扑上前的她的身体。
“嗯,我倒是没想过你会这么……”他低低笑着,蒋逢玉生无可恋地感受到自己的手环住了他的腰和背,贪婪地把自己挤进那个怀抱中。
叶文拓和她隔得很近,蒋逢玉能在她的眼睛里看见‘光天化日成何体统’这八个大字正盘旋着。
她一脚踹开了本就打开的房门,扯住顾名尧的衣领,不容拒绝地把他拉进了房间,口齿含糊不清地把脸埋进他的颈侧,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爷爷的,这小子怎么这么香。
蒋逢玉侧过脸,视线略微上扬,顺着流畅的颌线瞄到饱满的下唇,箍在他腰间的手不安分地移过去,重重按了按。
如果他的嘴唇不是嘴唇,而是甜瓜或者蜜桃,这会应该——
“怎么不爆汁?”蒋逢玉听见自己问。
求求你了,姐,能不能别说话了。
顾名尧挑眉看她,“什么?”
她把他压在了沙发上,像只拱起背的大猫一样四处嗅闻,鼻尖停在了他唇畔,眼睛直直盯住那里,确定这是猎物。
“喂,你刚才说的那”
急促的脚步和清亮的男声戛然而止,顾名尧按下了她的后颈,蒋逢玉抵在他脸旁,眼前一黑,迟缓地意识到那声音来自受害者一号。
程美昔握着手里那枚胸针,叶文拓伸手拦住了他,不让他再向房门打开的休息室内踏进一步,顾名尧屈肘支起身体,右手安抚性地揉着她的发,向程美昔礼貌微笑,“有事么?”
他朝程美昔扬了扬手指,“我知道你和她在车上闹得不太愉快,关于这一点,是我没处理到位。”
“下一次,我会记住不把她和其他人安排到一起。”顾名尧偏了偏头,以便她拱吻的动作更顺畅些,程美昔看见浅粉的不规则印记留在他脖颈,而顾名尧对此毫不在意,“如果她弄坏了你的东西,由我补偿。不过,现在确实不是个聊天的好时机。”
门在他眼前快速闭合,叶文拓扬着手臂为他指明离开的方位,程美昔立在原地片刻,走廊里什么都没有,但她微微喘息着靠近的响动仍然回荡着,久不消散。
他回过神,憎恶地低咒一声,迈开腿大步离开。
“他很年轻,是不是?”
蒋逢玉靠在顾名尧肩上,他的体温很高,高温将身体里的香气全部蒸腾出来,熏得她找不着北。
“嗯?”她找回一点理智,松开嘴里咬住的他的发尾,顽强地把伸进顾名尧衣领里的手抽出来,光洁而细腻的触感转瞬即逝,蒋逢玉直起身问,“你说谁?”
“没谁。”顾名尧一颗一颗系上纽扣,“我只是在想,你似乎更偏爱年轻一些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