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用户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当前用户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当前用户不在服务中——”
电子女音在几声卡铃后被切断,蒋逢玉挂了电话,指腹摩擦过拨号键盘,犹豫两秒,没再按下重拨快捷键,退出了通讯界面。
黄聿之已经消失一周了。
头两天虽然不见人影,但还保持着一定频率的简讯聊天,从前天凌晨起,讯息不回,电话不接,跟人间蒸发一样。
蒋逢玉去过校泳馆,留校练习的运动员还有十余个,其中就有方时宇,她专程守在门口,预备等方时宇出来了问一嘴,不想方时宇见了她神色躲闪,目光极不自然,着急忙慌地挤在人群当中溜走了。
蒋逢玉伸出的手尴尬地凝在半空中,顿了一会顺势收回来,佯装自然地摸了摸后脑勺。
一个两个都搞什么。
除此之外,任务进度也怪怪的。
上周她和黄聿之分开时,好感值是86,周日晚,数值突然上涨至90,到了昨晚,又掉回88。
蒋逢玉对这些异常的数据波动毫无头绪,她开始怀疑黄聿之是一款全自动攻略机。
她在他身边的时候,好感值像被冻住一样,偶尔赏脸给个一两点,一旦分开,涨势反而好得出奇。
这算什么?距离产生美?
闭院铃响起,蒋逢玉沉沉吐了口气,保存数据信息,起身迈出配药间。
周野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从诊室内挪出来,懒散地挂在蒋逢玉身上,一路拖沓地朝更衣室去。
周野换上衬衣,宽大的袖子随意挽到小臂,叉着腰倚在衣柜上看向蒋逢玉,“最近怎么没见你往外跑?”
蒋逢玉扣扣子的手一顿,周野惊道:“这么快就歇菜了?”
“不能吧?”她声量压低,“你可别学人家搞什么速食恋爱,小心被玩进去。”
蒋逢玉摇了摇头,“我怎么是那种人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心虚,电影院那一回的记忆阴魂不散地跟着她,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发生,但鲜明的触感实在难忘。
就是说,黄聿之有料这件事明眼人都知道,但到什么程度,她也是那天才明白。
蒋逢玉锁上衣柜,和周野去了西区餐厅,她站在柜台前琢磨要点什么,眼熟的身影冷不丁晃进她视线。
蒋逢玉眼疾手快拦住了方时宇,迈了两步拦住他去路。
他急急地退了两步,似乎有意保持距离,见她态度坚定后朝同行人使了个眼色,对蒋逢玉笑道:“哎呀,好久没见啊蒋姐。”
蒋逢玉也不计较他拙劣的演技,直切主题:“看见黄聿之没?”
方时宇一愣,“他没和你说吗?”
“黄聿之易感期到了,请假回家了。”
蒋逢玉也一愣,她作为beta,生理周期和寻常人没区别,险些忘了ABO世界的基础设定。
omega的情潮热频率高,一月一次,alpha易感期频率低一些,高品阶、身体素质强的A约莫半年一次,低品阶的逐层递加。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蒋逢玉点点头,“那就行。我联系不上他,怕出什么事。”
方时宇神色有些古怪,似乎有话要说,欲言又止,来回几次后蒋逢玉看不下去,直接道:“想说什么就说。”
方时宇喉头滚动一下,视线往她脸上瞟了一下,又迅速移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和她的背后灵说话。
“那我说了啊。”他轻咳一声,“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蒋逢玉眨了眨眼,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她不明白,但方时宇明白。
他那句想追蒋逢玉其实没占多少真心,那会儿他刚分了手,又处于被打后羞窘愤懑的状态当中,嘴比脑子快,他本来也在黄聿之面前口无遮拦惯了,什么都往外倒。
那话他说过就忘了,却没想到黄聿之还记得。
周六那晚方时宇泡完夜场回来,临回宿舍前去找黄聿之商量训练日程的事,没想到正撞上他突发易感期。
说来也怪,黄聿之的易感期一向很稳定,原本的日期该在这之后两周,这一回不知道怎么提前了。
方时宇知道黄聿之每次易感期临近前都会请假回家,事发突然,他想给校医室打电话先做紧急处理,但校医室已经换成夏休排班,周一、六、日不开放。
他想起蒋逢玉,心道她是校医室的人,处理这些事应该很熟练,抄起手机就要给蒋逢玉打电话,号还没拨出去,胳膊却被狠狠钳住了。
黄聿之呼吸不稳,眸中黑沉一片,话音比之以往更添了些危险的警示含义。
“离她远一点。”
方时宇吃痛松手,手机被黄聿之随手丢开,碰到衣柜或床脚,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他的力气太大,方时宇虎口发麻,用力挣脱,那一圈直接起了淤青,黄聿之缓缓起身,动作有些迟钝,但有条不紊。
他简单收拾了几样随身物品,径自朝外走去,方时宇有意阻拦,却被一把推开,黄聿之开了门,回过头来,似乎极力抑下暴戾情绪。
“不许联系她。”
“不许见她。”
他缓了缓,“我两周后回校,训练日程随教练安排。”
方时宇摸了摸头顶新长出的硬刺发茬,和蒋逢玉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并不多做解释,只笑嘻嘻道:
“我是有对象的人,咱俩私下接触不太合适。”
蒋逢玉一副见鬼的表情看他。
她俩一月里见面的机会单用手指都能数得过来,何况她是个安分守己的beta,疯了才会把她当假想敌。
方时宇也知道这话听起来扯,但他肯定不能跟她说‘黄聿之不让我见你’。
蒋逢玉摆了摆手,让出条道:“行,我知道了,你走吧。”
李玫允刚从黄牛那里捡漏抢到三张舞台剧的票,演出人是顶流演员乔明时,又传出有超尺度情节,据说一票难求。
“真的真的,不骗人。”李玫允死死捏着剧票,眼睛放光,“去吧,求你们了,一起去吧,说是会全光呢!”
周野被她一搡手,汤水溅了一身,正要发作,李玫允把盗摄图晃到她眼前,周野一噎,抓过来细细端详半分钟,拍桌道:“走,会会这老妖精去。”
蒋逢玉失笑摇头,“我去不了了,你俩好好玩吧。”
小鼠生理素变异的研究项目已经顺利收尾,最近急着撰稿誊文,蔡今颐看过样稿,指出了大几处需要改进的地方,今晚要开个讨论会。
夜间十一点过半,蒋逢玉睁着酸涩的眼坐在工位上,数据图样重新画完,打包给蔡今颐发了过去,讯息照样是秒读。
她挡着眼向后陷进椅背里,总觉得在过双倍社畜生活,攻略不顺,捉凶遥遥无期,还要挤时间做牛马。
想开摆,偏偏S001说这是角色需要。
也不知道是需要在哪里。
蒋逢玉在放空途中又想起个奇怪的事,她询问过系统,为什么不再给出崩坏痴情人设的提示,而S001给出的答复是:
未检测到与除男主外的角色人物发生越线亲密行为。
真是撞邪了,嘴贴嘴都不算越线吗?
搭在桌面上的手指轻晃,触到温热杯身,蒋逢玉下意识地抬起手喝了一口,又在反应过来后迅速吐回杯子里。
拜上一回酒水中毒所赐,她现在对任何不经自己手的食物液体都有较强的警惕心。
她撤下遮眼的手,余敏易的侧脸混着明亮的灯光跃进视野中。
蒋逢玉不自在地抬了抬手指,算作打招呼。
原本就尴尬的关系在那一回事发生后更尴尬了。
不过似乎只是她单方面不适。
“结束了?”
蒋逢玉起身收拾东西佯装忙碌,“对,现在要走了。”
她抓紧了包带迈出实验室,站在电梯口等待,后侧方跟上个高大的身影,难以忽视。
蒋逢玉懒得再费口舌,余敏易非一般地执着,她有意当作看不见,自顾自沿着回寝楼的道走。
红砖尖顶排楼已经近在眼前,余敏易仍没有停下的趋势,她收脚转身,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距离反应,却仍然不慌不忙地一步步靠近。
蒋逢玉疲惫道:“你是怎样?”
“最近比较乱。”余敏易说,“beta的处境不太好。”
蒋逢玉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
前段时间的首都高校投毒案,凶手被抓获后全平台公布了基础身份信息。
网友扒出那名beta有将两名alpha殴打致残的前科,大学时期也创办了个人网站,用于批判星纪当前alpha霸权现状、反对三性等级划分,一并呼吁去腺体化,将beta称作‘高智人类’,彻底被打成反社会疯子。
这事爆出来以后,对beta的批判和恶评纷至沓来,性征割裂的矛盾重被激化,更有好事者复刻了对标网站,通篇胡言,称beta对社会贡献量太少,又属于无法融入集体的边缘人群,应该剥削选举任职权。
该复刻网站不久后就被网警清除,但这一举动更激起了逆反心理,短短一周,首都内出现了三起恶行伤人事件,受害者均为beta。
网络上骂战翻天,身处高位的beta均被卷入申讨风波中,首都市长符云屏身为beta,上任后提拔的亲系下属也多为beta,任职期间政绩斐然,一力推进了三性平权进程,当下也被打做beta篡权者、野心勃勃的劣等性者,办公出行车和常住居所均被砸毁。
余敏易说的没错,beta的处境确实不太好。
校内似乎尚未被这股来势汹汹的声讨大潮波及,但无法保证小概率时间不会发生。
恶意无法靠善者的思维尺度衡量。
蒋逢玉定定看着余敏易,他的目光不闪不躲,那其中包含的内容并不复杂。
“你想要什么?”
蒋逢玉问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她说,“无论你要的是什么,我都给不了。”
余敏易微微挑眉,对这结论并不赞同。
“你能给的,不是很多吗?”他偏头,“你给他的,就是我想要的。”
蒋逢玉摇头,“感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余敏易应该知道,也应该不缺。
如果有人说什么东西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话,也许那是因为给的还不够多。
余敏易却道:“廉价与否,我会自己判断。”
蒋逢玉问出了长久以来的那个困惑,此前她并不愿意就这问题深究,但这一晚,她很想为这份不合时宜的感情画个句号。
“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她眉心皱起,余敏易知道她思考复杂问题时惯常这样,他看过很多遍,而她毫不知情。
“我不明白,”蒋逢玉说,“我似乎并没做过会让你误解的事。”
余敏易嘴角一点点扬起来,他说:“如果你不记得,那些就并不重要。”
他想要一个未来,那里面有她,而他将会极己所能,把她圈进他的世界里。
筹备、埋伏、捕猎、收网,余敏易很擅长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