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夜驾驭兵蛊转向左侧一条通道,虫足摆动,贴在上面的符箓激起清风,移动间迅猛无比。
柳风分身一手提起牛芸,与本体闪身跟上。
三具四品药人跟在后面,周身罡气环绕,身法更快过他们。
循着纸鹤探得的路径,深入约莫四百丈,前方出现一往下的洞口。
“到下面再走出百来丈就有一头蛮蛊,还是三品。”朱明夜轻笑着,受他驱使的两具药人当中移出一人。
四品药人一脚踏下,真罡轰入土石。
轻微的震响声中,土石裂为碎末,洞口被撑大到丈许宽,一人一兵蛊落了下去。
他没有用兵蛊撞开洞口,由四品药人出手,闹出的动静要小了太多。
落到下层地窟,这一层的通道宽阔许多。
转过拐角走出百丈,果不其然,一方辟有养蛊池的山洞出现在几人眼前。
池内,三丈土黄色虫体被困于木笼内,显得萎靡不振,笼子上散出药香,应该有针对蛮蛊的虫药。
“谢过朱兄引路。”柳风客气一句后,毫不耽搁,本体来到木笼前。
双臂上漫出淡淡金光,佛力加持肉身,两手撕扯,根根手臂粗的荆棘木被生生扯断。
木笼一破,萎靡不振的蛮蛊猛地往前一冲,试图遁走,被柳风一拳砸在脑袋上。
因药物昏沉的蛮蛊被蛮力打中,不再动弹,瘫在了池子内。
“内空间接近十丈,足够养上二十几万介蛊。”柳风扫视过蛮蛊一眼,确实是一头三品蛮蛊。
胸膛上苍陀庙画面展开,庙门前站着一头生犄角的少女,正是乔贝。
山洞内亮起一阵佛光,柳风本体在外扯过蛮蛊,乔贝在画中接住,两人合力将蛮蛊送入苍陀庙内。
时间仓促,只能等此间事情了结,再血炼此蛮蛊认主。
朱明夜在旁看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蟾蜍下巴。
目光落向画中的半妖少女,他看出那是一头血脉不俗的道修半妖,蛮力着实不小,能够接住整头三品蛮蛊。
牛芸杵在柳风分身后面,皱眉道:“柳师兄,此地药香我有些受不住,快些收了蛮蛊,我们去寻令牌。”
柳风全心收拾蛮蛊,没有理会。
性子谨慎的朱明夜转过头来,见牛芸神色迷糊,鼻子抽了抽,面露疑惑之色。
“姑娘,你不会是中毒了吧?此地虫药乃是针对蛮蛊所布置。”
话音落下,朱明夜双目微眯,一手捏决,引动散在各处的纸鹤和蛊虫,想要探探周遭有无藏身之人。
若是有人下阴手,牛芸这个二世身首先毒发,他与柳风能扛得久些,可积毒多了也难免中招。
“嗯?还真有人投毒!”朱明夜忽地轻咦一声。
他对符箓纸鹤的感应还在,但当他调动纸鹤内的蛊虫时,发觉蛊虫陷入了昏睡之中,无法回应他。
柳风双手正托起蛮蛊最后一截虫体,闻言本体、分身齐齐侧目。
通眼窥炁,空瞳隔着洞壁捕捉气血。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第一时间以眼力探查,但当空瞳内浮现一团浑厚气血之时,那道身影已然冲入山洞内。
来人时机拿捏的正好,在暴露前的一刻下手,目标是离洞口较近的朱明夜。
随着这道药人身影出现,强烈的昏沉感袭来,洞内景象一下子扭曲,多出道道丑陋如邪祟的幻象。
朱明夜来不及驱使药人,只得以兵蛊硬抗,顺带激发兵蛊身上的部分符箓。
“嘭……”一声闷响,一人一蛊被轰飞出去。
朱明夜撞在石壁上的刹那,两具四品药人狂冲而去,一左一右扑向杀来的灰衫药人。
罡气呼啸,牛芸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砸入养蛊池内,仅仅是些许余威就令她受了伤。
洞内残影碰撞,柳风定睛看去,只见灰衫药人身上挂着四条模糊不清的虫体,是异蛊子虫。
“柳兄弟,对方要操控四品药人出手,离此地定然不远,你去揪出他本体。”
散出去的蛊虫毫无回应,出手之人又并未毁去纸鹤符箓,朱明夜因此无从辨别出手之人的位置。
柳风将最后一截虫体推入苍陀庙内,就他目前的阅历来看,若无类似异蛊“寄灵”的蛊术,蛊师驱使药人不可能拉开太远,至少需以自身眼力配合药人才行。
便有“衍瞳”子蛊相似的蛊术,可拥有的仅仅只是视野。
真正可让蛊师远程驱使药人的异蛊少见,来人不太可能刚好就有。
没有如朱明夜所说的出去揪出那人,柳风取出一柄黑色怪刀,抛向自己的药人。
药人接过邪刀,瞬间冲入战团。
让朱明夜一时间无法拿下的药人,当柳风驱使药人过去时,不出六招,一颗头颅滚落到了地上。
无头尸身倒地,药人体内魇蛊母虫被邪刀侵蚀,皮肉也被侵蚀不少,往外淌着黑血。
半空中,四条模糊虫体遁向洞外。
洞内骤然火光大亮,熊熊佛火翻滚,将四条异蛊子虫焚为灰烬。
朱明夜以为自己要被这药人拖住,没想到几下就被柳风给解决了。
“你这刀自何处得来的?是邪物,又不像我见过的邪物!”
“近段时日有异乡人现身,想来朱兄是听过,此邪刀是得自其中一人。”
柳风没有隐瞒,说着看向躺在养蛊池内怪叫的牛芸。
此女有保命手段,但底子毕竟还是二世身,眼力跟不上,反应过来都做不到。
跟在他和朱明夜身边,对于牛芸而言,只会比她独自一人更为凶险。
“取令牌之事我会解决,你先进去待着。”柳风不等牛芸应下,以佛力抓起此女,随手塞进苍陀庙空间。
牛芸一头扎入金色的天地,看似宽广无边的空间,其实并不大。
她与爷爷去往蚀门前,打听过柳风,知晓柳风有佛门传承在身,但真正踏入此间还是有些惊奇。
整個石庙自外头看如石头搭建,入内看去又似是纸糊,庙门口有一只半妖正扛着蛮蛊。
外边的山洞内,柳风和朱明夜一起掠出洞口。
柳风本体身影重叠,一百二十多道影身蜂拥而出,散向各条走道。
他的分身也没闲着,裹在众多影身当中,以空瞳寻觅气血。
朱明夜试着引动符箓纸鹤,完好无损,并未受到他人破坏。
“此人不单在投毒,是以蛊术配合蛊毒,手段像是专攻他人神智,朱某能猜到是何人所为。”
这头蟾妖面色凝重,蛊师各有所长,有人选壮大肉身的异蛊,有人玩弄幻术,也有人喜欢神不知鬼不觉的下阴手。
见柳风本体看向自己,朱明夜解释道:“共四人拿到长老令牌,我手上的是长辈所赐,因族中长辈与本宗一位长老有交情。”
“那另外三人靠的是真本事,裴良你见过,还有两人如他一样身怀奇蛊。”
“御使雷电的那位,不像是阴人的主,算下来就余下一人,若是他体内几种异蛊全是阴人的货色,多种蛊术一起施展,怕是我也要中招……”
柳风回忆进来时所见,确是有一人身法奇快,那人就是御使雷电的。
而朱明夜所说的那人,是个身子瘦弱的青年人,相貌平平,体内种入了四种异蛊。
他先前看过其他十五位三世身,对此人有些印象,但并不知其体内异蛊具体有何蛊术。
作为试炼之地的石窟内并无蛊群,走道内沉寂无声。
二人搜遍数百丈范围,一无所获,柳风的分身也没捕捉到任何一人的气血。
道道影身裹挟分身归来,柳风又以通眼寻觅毒炁,还是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在附近。”
如此一来,那人想来是藏身在远处,恰恰拥有能隔空操控药人的某种异蛊。
朱明夜也收回了所有符箓纸鹤,取下昏死的蛊虫后,重新换上一批蛊虫。
其身下兵蛊受伤不轻,这还是他激发土行符箓挡住了部分药人真罡之威。
四品药人由寻常三世身蛊师操控,虽无法发挥出全力,但破坏力一样不容小觑。
“阴损玩意,莫要叫老子逮到他本人。”
法器、符箓、兵蛊、药人,他一样不差,拥有的异蛊蛊术也适合正面厮杀。
若是那人被他逮出来,非得生吞了对方,让他见识一下何为蟾妖。
“暂时不知此人下落,先寻令牌。”
“也好,此地灵药全是稀罕货,令牌要,灵药遇到了也不能放过。”
同为三世身蛊师,一人又是佛修,一个又是妖物本体,少了牛芸这个累赘,二人行动间极为迅猛,带出道道残影。
……
半炷香后,二人所处的走道被白雾笼罩。
这片地下洞窟,不知何时弥漫起白雾,定是某位三世身蛊师所为。
白雾笼罩的走道内,里许地的距离,柳风见到了七具被掏空介蛊、异蛊的残尸,全是二世身弟子。
进来七十余名蛊师,这才开场半个时辰不到,也不知到底死了多少人。
运气好的人,说不定已得手了令牌。
“朱兄,这具尸身似是被雷电击中。”
“杀他之人可能是那御使雷电的三世身蛊师,但吞噬尸身一身蛊虫的,另有他人。”
白雾下,柳风俯身在尸身前查看。
声音在走道内回荡,无一人回应他,他却兀自低语。
此时此刻,四面悄然无声,除他之外空无一人,其身上的苍陀庙也被他收拢入白莲印记内。
空荡荡的走道内,蟾妖朱明夜不知所踪,柳风分身没了踪影,连药人也消失不见。
在他们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情况下,各自走散。
与朱明夜分散有些不对劲,但本体和分身是同心的一人,分身走失都没能察觉,显然是神智错乱。
无声无息间,通道顶数条模糊不清的条形虫体倒挂。
而白雾之中,又有三十余只黑色蛊虫浮空而动,也是某种异蛊的子蛊,虫翅上还在散落细微药粉。
甚至是这片白雾,实则也是同一人所为。
三种异蛊蛊术,致人头脑不清的蛊毒,四种手段一齐在施展。
黑色子蛊浮空,仿若一只只眼,部分在散落蛊毒,部分自四面八方“看”向残尸前的白发少年人。
石壁上,一头身上挂着残尸的兵蛊爬来,扁平口器如两面铡刀,自柳风背后咬下。
“噗呲”一声。
毫无悬念,柳风上半截身子被吞入口器,下半截身子歪倒在地。
然而,背后之人以为的致命一击,却是失算了。
三十余只子蛊虫翅震动,四下乱飞,那背后出手之人似乎吃惊不小。
断落的下半身摊开一地血色,每一滴血色都如小虫在蠕动,散开后又疯狂回收,活物一样钻回下半身内。
“道友不忙着寻找令牌,偷袭柳某作甚?”一道冷幽幽的声音,从兵蛊口器内传出。
这要命的一击没能弄死他,反倒将他给惊醒过来。
白雾笼罩的走道内,无人回应柳风。
“轰……”一拳打穿虫体,余威不减,气浪夹带霸烈佛力轰塌半面石壁。
柳风从兵蛊残尸内闪出,下半身自行移动过来,两截身形如邪祟般合拢在一起。
这一幕若是叫本宗长老见到,不难认出这正是王蛊妙用之一。
解决掉兵蛊,两股火浪汹涌向整条走道,人魃阴火阴寒,大日佛火炽热,火浪清空周遭所有异蛊子虫。
下一刻,百余影身重新出现,疯狂冲入各条通道,寻觅出手之人。
只可惜他又一次扑空,那人还是在远处下黑手。
通道残影闪过,在他清醒过来的同时,分身视野自然而然地共享而来,此刻的分身和药人同样身处白雾之中,与他隔了上下两层。
“此人蛊术乱人神智,我空有眼力也无用。”
柳风在通道内狂奔而过,冲向分身和药人所在,朱明夜那边他现在顾不上,也不知这头蟾妖去了何处。
为免再出意外,他干脆以佛火在体外结成一层火幕,如此至少可避免被药粉侵入。
那人不止蛊术阴损,和药蛊门的蛊师一样,配药的本事同样了得。
没想到同境之中居然有人能伤他至此,如非这副肉身难灭,后果难以预料。
对方在得知这副肉身妙处后,下次定会换上其他手段,如以群蛊分食他五脏六腑,连带体内王蛊幼虫一起给吞了。
当然,一旦真正的死劫来临,宿眼自会有未来画面显现,要杀他柳风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