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婆婆
对于常人来说难以行进的陡坡,对于疯狂的儿马却不算什么。
连续几次加速过后,已经到达了顶部的最高端,而后它四蹄蹬踏、用力向前一跳。
嘶——
彼岸池近处的那些队伍,都被老齐的讲述所吸引了。
老齐说的那些内容,看似平平无奇,却是能让人想到一股莫名的关联,似乎他讲述中的某些人物,很快会出现在真实世界里,会出现在自己眼前,进而对自己的命运产生重要影响。
除了白袍男“龙乌”继续发作着装逼癌以外,附近的其他队长、队员,都在全神贯注的望向彼岸池,似乎想一字不漏的记住老齐所说的内容。
远处的那些零散队伍,虽然没资格靠近彼岸池,但他们好像受到了某种术法的影响,同样能听到老齐的讲述。
于是齐刷刷的目光注视到彼岸池里,把老齐便成了绝对的焦点。
“然后呢?那个赵姓屠夫当场摔死了吗?”
彼岸池里突然传来清脆的童声,听着很稚嫩,像是三四岁孩童发出的声音,但却辨不出男女。
我的心中一凛,关注老齐的同时,把相当一部分注意力,集中在了彼岸池上。
当那孩童声音出现时,彼岸池中间层一颗颗火红的头颅,围绕着老齐呼啸旋转着。
那几名队长明显注意到了异常,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却不敢出声或作出其他动作。
龙乌终于抬起头,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彼岸池里,眉心正中的第3只猩红的眼,似乎微微裂开一道缝隙;他因为太过专注彼岸池的情况,所以忽略了手上的动作,大手的虎口正死死掐住那只狸猫的脖颈,把狸猫掐的先是翻白眼儿,而后口吐白沫,最后伸长了舌头…
老齐摇了摇头,他置身其中,对周围出现的异常情况却浑然不觉,“没有摔死!甚至…从断崖上滚落下去后,那挂马车摔的稀碎,少口的儿马摔的筋断骨折,却唯独赵姓屠夫毫发无损。”
赵姓屠夫从陡坡的另一边站了起来,狐疑的看了看周围的惨象,再查看一下身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口,心有余悸的同时,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这时,古婆婆出现了!
她似乎早有预料,居然在陡坡另一端早早等待着,当发现赵姓屠夫注意到自己时,古婆婆这才缓缓开口。
“你看看你身旁这一大坨黑影,对它…可还认识?”古婆婆朝着地面指了指。
赵姓屠夫这才发现,在碎零散的马车旁,还有一团很淡的黑影,那团高大的黑影拥有完整的四肢,瘦骨嶙峋的躯体,以古怪姿势低垂的头颅…甚至能清晰看到,在它4条膝盖附近,还长着4只被绒毛覆盖的眼睛…
“被绒毛覆盖的眼睛?”
“眼睛既然已经被绒毛覆盖,还会被外人发现吗?”
我在心里念叨着,不过心意传递到了镇塔里,让那些阴鬼朋友们都知道了我的疑惑。
“马儿生夜眼,位于膝盖附近,能识途、能探路、能辟邪…”
“对夜眼的感应,绝大多数情况是凭心境生,而不是真的拿肉眼去看。”
阴魂老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怀里抱着一颗圆了咕咚的猫头,滴答滴答的鲜血,顺着断裂的脖颈,流淌到老人的胳膊上,再低落到地面上。
“马儿的夜眼,一般来说不太明显,常人很难注意到,需要用心境去感应。赵姓屠夫只是个普通人,却能清晰感应到老马的4只夜眼,表明他俩因果不浅啊!”
那一团淡淡的黑影,就是老马的魂体,它最终又救了赵姓屠夫一命,而后才魂体散去,从
世间彻底消亡。
赵姓屠夫当然认出了那团黑影的轮廓,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古婆婆向前走了两步,随手从身后抽出一把屠刀,“昨天我说出四句谶()语,其中两句在你,一句在老马,一句在前世因缘。”
“因为前世因果纠缠,老马这一世感恩图报,让你数次化险为夷。”
“甚至刚刚这一次必死之局,也被老马以永生不得轮回为代价,替你消灾避难、再渡一劫。”
“然而因果已了、恩怨已清,往后你们俩啊,终生终世不会再有任何的纠葛啦。”
“你俩是了解了,可咱俩之间的事情,还没算清楚呢?我答应过老马,不得对你动杀机,
不得让你遭遇血光之灾,甚至还要把你保护起来,不能让旁人伤了你!这个承诺,是老马逼我做出的,我身上的附身神明,需要保护你九世啊!”
“所以…想来想去,还是把你安顿在这里,是最合适的啊!”
古婆婆淡淡笑了笑,看在赵姓屠夫的眼里,却是相当的恐惧。
只见古婆婆左手食指一划,在那柄屠刀上仿若开了一扇小门,而后左手一牵一引,赵姓屠夫的魂魄就脱离身体,变成一个拇指大小的小黑人,被封进了那扇小门里。
屠刀的两侧,立即浮现两副怪异图案:刀身左侧映出了屠夫的左脸,右侧则是他右脸的图案。
“这是谶语的最后一句应验了?”彼岸池里那声音问道。
老齐点点头:“是的!赵姓屠夫往后就被封印在了那柄屠刀里,后世有人使用这把屠刀,宰杀牛羊、肢解它们的身体时,被封在里面的赵姓屠夫,就会经受同样的痛苦,而且那感觉一分不会减少。”
“谶语中所说的‘九重’,其实是指九世,九世轮回过后,赵姓屠夫才能摆脱这样的折磨。”
“所以啊,当初古婆婆对他不是心思手软,而是那匹老马来历非凡,前世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存在,只是因为与赵姓屠夫的因果,逼迫他作出很多无奈让步,以至于影响了古婆婆的一些举动。”
“不过最终古婆婆还是如了愿,在老马魂飞魄散后,出手惩戒了赵姓屠夫。”
彼岸池里的童音轻“嗯”了一声,说:“继续!你的儿子后来怎么样了?古婆婆倒是有些手段,她要是肯全力以赴的帮忙,恐怕你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啊!”
我侧了侧耳朵,总感觉彼岸池里的声音有了一丝变化,但仔细想了想,也没琢磨出那变化具体是什么。
老齐瘪了瘪嘴,看他腮帮子肌肉松紧的情况,好像是在紧咬着后槽牙,“后来…唉!只能说…造化弄人啊!”
到了这个工夫,周围人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老齐讲述的这些过往经历,本意是想作为论据,证明他有充足的理由,一定要入选为圣女的仆人。
然而讲述到现在…是不是显得有些啰嗦?旁枝末节的东西是不是多了一些?
就算他的这些讲述,可以被彼岸池以特殊的术法,直接传递到众人的脑海里,并不怎么浪
费时间。
但…老齐这终归是有些跑题啊!
除非,老齐讲述的这些细节中,有彼岸池的灵智,极其感兴趣的东西。
究竟哪些东西引起了彼岸池强烈的兴趣?是人还是事?
阿拳紧攥着拳头,看他的架势好像是想冲进彼岸池里,最终犹豫再三,他按捺住这个疯狂的举动。
仇天纵低声和一名行尸耳语着,那后脑贴着黄色符箓的行尸,虽然动也不动的站在他身旁,但看仇天纵认真的样子,好像他说的每一句话,对方都能深刻理解,而后还会不折不扣的执行。
贴了符箓的行尸,不是赶尸人的傀儡吗?难道他还有自主意识,能够见机行事?
陈乔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脸上的4块面皮,不约而同露出惊骇的表情,不过她在刻意的控制着她的眼神,没有表露出,她究竟在惧怕谁?
彼岸池里翻滚起一些红浪,有更多的红色头颅加入其中,它们在不停的翻滚时,会让一些若有若无的墨线,侵入到老齐的头颅中,但老齐却浑然不觉,似乎那些墨线对他没有任何的影响。
此时老齐在跑偏的路上越跑越远,已经说到了古婆婆的问米术法。
既然已经打探清楚,古婆婆的道行术法极其厉害,老齐就备好了重礼,登门拜访,把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
丧子之痛,非亲历者不能体会其痛苦的万分之一,否则老齐也不至于丧失理智,迁怒于狐
族这么多年了。
见到古婆婆说明来意后,对方倒是痛快,答应了老齐的恳求,不过约法三章,让老齐立下毒焱誓,古婆婆才肯帮这个忙。
第一,问米时不能有外人在场。
除了古婆婆,老齐以及他的二儿子外,其他任何活人或者邪祟,都不得在附近出现。
第二,帮忙过后,古婆婆不收礼,也不收脑白金,她只收阳寿。
老齐要在毒焱誓中说明,无论问米之事成与不成,过后他都心甘情愿拿出10年阳寿,献与古婆婆。
第三,等会儿不管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必须严守口风不得外传出去。
而如果确认遇到了自己的亲人,老齐必须行晚辈礼,务必把礼数做足。
老齐不管明白与否,愿意或者不愿意,反正是古婆婆每说一条,他便重重点头答应,看样子为了保住儿子的小命,他是豁出去了。
“你们中有谁知道:古婆婆提出了这三条要求,到底有什么说道?”我抓紧时间在镇塔里问道。
这次又是阴魂老人抢答成功。
“如果没猜错的话,姑婆婆这1问米手段,是在阴冥阳间开了一扇小门,让阴鬼短期内离开阴冥,附到自己身上。”
“她害怕周围有道门子弟或者阴鬼觊觎,从阴阳间破开的小门中闯入阴冥,如果真发生这
样的事,那古婆婆的罪孽可就大了去了。”
“此外,如果有阴冥中的阴鬼附体,古婆婆会大幅折损阳寿,所以才需要老齐来弥补。”
“至于要对已故之人给尽礼数,估计应该是问米中的规矩吧!如果礼数不到,惹怒了附身的阴鬼,对方一怒之下很可能重回阴冥,那就前功尽弃了。”
我顿时对阴魂老人刮目相看。
平时阴魂老人很低调,存在感很低,我原本以为,他就是宅在西区废楼里的一位孤寡老人,现在来看,我想的好像有些简单,兴许阴魂老人还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
约法三章过后,老齐赶紧回去准备,赶在9点前,将刚出生没多久的二儿子,风风火火地
抱到了古婆婆这里。
“一米洒落在人间,二米破障入黄泉,三米广散因果网,谁去谁留谁与还——”
老齐耳朵里听到古婆婆念念叨叨的声音,但实际上,他并不知道古婆婆是如何操作的,更不知道她究竟撒出去了几把米。
老齐只记着古婆婆最开始的动作。
她枯瘦如鸡爪的手指,伸进了旁边的米碗,抓出第1把米粒后,甩向了侧面的墙壁。
然后,老齐听着米粒掉落的声音,顿时就懵逼了。
他耳中听到的撒米声音,仿佛是一下接一下,就好像放在旁边的不是一只米碗,而是一个米筐。
他儿子的啼哭声听不到了,隐约间能听到一种不停唆啦的声音,就好像它儿子的舌头,反复的伸出及缩回口腔…
等老齐恢复了视觉,视线定格在古婆婆身上时,却发现对方已经平躺在炕上,双眼微闭,鼾声轻响…已经睡着了。
连我都听得出来,彼岸池开启的灵智,对老齐的过往经历,兴趣愈发的浓厚,而当听他说到古婆婆时,则会显得更有耐心。
于是彼岸池边一些团队开始小声议论,这古婆婆对于圣女选拔仆人,以及鬼葬阁的天选,是不是会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老齐的讲述中,古婆婆出现的频次以及占据的篇幅比重,甚至超过了老齐那三个早夭的孩子。
这…貌似有些不科学吧!
“然后呢?”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彼岸池里的声音,忽然间变得更加清醒,而且里面蕴含的威严,似乎更盛了一些。
那声音…似乎一直在发生着变化。
“然后我望着古婆婆没几秒,就听到喉咙里发出古怪声响,说了几句话。我一听,就傻了!”
古婆婆虽然保持着平躺的身姿,但却不是真的睡着,而是有阴鬼已经附在了她的身上。
那阴鬼说话的用词腔调,很像老齐已故的一位亲戚——他二舅!
标准的旱烟嗓里,有种肉结石般的粗粝感,每呼吸两口气,就要打一个重重的喷嚏。
“阿嚏——小飞啊,不是你二舅我说你,你是不是长能耐了?嗯?胆儿怎么越来越肥了?”
“你居然把五灵族给得罪了个遍?你二舅我真想代表你大舅,狂喷你一脸哦!”
“呵——就你这样的,还想着要个一儿半女的?你得连生多少个,才够那填坑之数啊?”
“阿嚏、阿嚏,啊、啊——”
忽然间从古婆婆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