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恩浅气喘吁吁,忍着小腹的阵痛,还没站稳,又差点被她撞倒。
深吸了口气,她使劲攥紧保姆的手腕,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阴着脸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夏恩浅此时脸跟鬼一样白,黑白的眸子又发狠的瞪着。
保姆被她这幅样子吓得一个激灵,一下止住了哭,慌忙结结巴巴地解释,“就,就是电话里,我跟您说的那样,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我以为她听不到的,就跟平时一样爱跟她絮絮叨叨,只是今天早晨,我我,哎呀,我就是嘴贱,我不该提前几天那帮人上门催债的事,还提到了那几百万的债……我,我当时只是觉得你命苦,随便跟她闲扯了两句……我真的没想到她是能听到的……老太太当时一激动,身体就开始抽搐……我,我也被吓坏了……”
保姆说到最后哽咽的几乎发不出声,眼泪涌的更凶。
夏恩浅双手颤抖,呆滞了一会,最终无力的松开手,阴沉着脸不再说话。
她知道她没撒谎,手机的远程监控音画都拍的清清楚楚,也明白她不是有意的。
夏恩浅只是有些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打击。
姥姥因为脑梗瘫痪在床已经三年,一直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无法说话,靠呼吸机维持,连她都一直以为老人是没意识的。
夏恩浅愣愣盯着手术室紧闭的门,缓缓红了眼眶,终于无法控制住情绪,双手捂住脸蹲下,肩膀隐隐颤抖起来。
她几乎一下就明白了姥姥听到那些为什么反应会那么大。
当年她妈宋绵离开夏家,一度沾上赌瘾,不仅输的倾家荡产,还欠下很多贷款。
宋绵意外去世时,夏恩浅才五岁。
为了不让外孙女跟自己吃苦,老太太把她送回了夏家,一个人在老家做工扛起了所有债务。
十几年间,加上后来夏恩浅长大能自己赚钱,三年前两人以为终于还清了所有债款,她还凑够首付在这边按揭了一套小公寓。
本以为把姥姥接过来就可以安享晚年了,没想到厄运还在继续。
一场突发的疾病,让夏恩浅再也没有听到姥姥的声音。
老太太那么疼孙女,以为帮孙女清空了债务,就不再有后顾之忧,大概也没想到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笔巨款。
夏恩浅想到老太太听到之后的反应,那画面像刀子一样扎进她的眼睛,泪水汹涌起来,深陷痛苦的自责。
许久之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脸。
如果姥姥一直都能听到,那她和商颂结婚的事……
一直都说要带商颂来看她的,却一直都没找到机会。
夏恩浅看了眼还在亮着的手术灯,心脏揪起,抹掉眼泪,拿出手机快速拨号。
输着号码的指尖一顿,她紧跟着打开wx,在列表置顶找到那男人的号,毫不犹豫的打了一个语音通话过去。
乔舜年说他和谢璇出国了,电话不一定会打得通。
夏恩浅将手机放在耳边,闭眼屏住呼吸,细细听着一遍一遍的盲音,仿佛在听着自己的心跳。
十几秒间她脑中飞快的闪过几个念头,也突然间发现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场婚姻,她本就再无条件可谈,能要求他做什么?
他会答应立即放下一切飞回来吗?
还在做着思想准备,耳边突然一静。
【对方已拒绝】
夏恩浅仿若被浇了一盆冷水,连同血液都凉了。
眼泪几乎不受控制的再度夺眶而出。
她忍着哭意,蠕动唇瓣咬紧了牙关,还想再打一个,手术室的灯忽然一灭,门打开了。
“夏小姐!”
保姆下意识喊了一声。
夏恩浅心脏一瞬提起,猛地站起身,但因为蹲的太久,双脚麻了,身子往前冲的时候差点摔倒,还是保姆急忙扶住了她。
夏恩浅顾不得,踉跄着急急迎上出来的医生,“医生,病,病人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神色凝重的看着她,在夏恩浅期待的目光中,还是缓缓摇了摇头,“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那声音像针一样猛地刺入夏恩浅大脑,她呼吸瞬间一滞,手机顺着掌心滑落重重砸在了地上。
此时,还在空中飞行的私人飞机上,内置装修豪华。
商颂望着刚掏出来就被一旁女人按断的手机,微微皱眉,“你干什么?”
谢璇双腿放平窝在沙发里,不满地噘嘴,“你就不能不每次都扫我的兴?非要在我面前联系她?就算她有事,你现在还打算丢下我从这飞回去?”
商颂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收回视线,站起身,声音寡淡而平和,“谢璇,认识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谢璇脸上的表情一僵,“阿颂,我……”
男人微微低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极浅的勾了勾,“不要在我眼皮底下搞事情,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谢璇仰着脸对上那双漆黑幽暗的眸子里,明明平静无澜,却莫名让她骨头发寒。
她其实是畏惧他的,从小就是。
虽然她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仗着两家的关系,在他面前也有恃无恐,但却始终揣测不透他的心思。
男人修长的身子伫立在那,就像一团黑色幽冷的迷雾,看不透,让人难以亲近,又让人深深着迷。
但谢璇到底也是被娇宠出来的大小姐,脾气蛮横惯了,红着眼睛不肯示弱,“那你也应该清楚我为什么会这么做,昨晚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受尽众人非议,让我沦为全场笑话,你就没想过我的感受?”
本来一年前因为婚约取消和失去一双腿,她就成为了整个上流圈子的笑话,生活上也基本深居简出。
昨晚要不是因为收到夏恩浅到场的消息,她也不会主动要求跟着商颂赴那场宴。
本来是想看看那女人的笑话,没想到最后自己成了最大的笑话。
确实是她故意和爷爷提及要出国治疗,她很清楚,他一定不会忤逆商老。
商颂扯了扯薄唇,淡淡地笑,“我应该清楚的是你跟谢老爷子吹耳旁风,还是昨晚那场刻意安排的闹剧?”
谢璇一怔,目光遮掩,“什么闹剧?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商颂眯眼,“我一向不相信太巧合的事情,那几个人不是你安排的?”
谢璇抬手抚了抚额角,满不在乎的轻蔑一笑,“你是说那几个公子哥?明明就是她自己招蜂引蝶到处勾引男人,一晚上你也看见了,她那表现得可一点也不像是个有夫之妇,就算那几个人跟我有关,那周少呢?当着你的面也没有一点要避讳的意思,说不定她当初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就是别有目的。”
最后四个字,她咬的很重,眼底也燃烧着浓浓嫉恨。
一年前,如果那个时候不是夏恩浅突然冒出来,商太太现在是她。
商颂黑眸如古井般幽深,微微侧过身子,语气冷且沉,“谢璇,不论她什么目的,都跟你没多大关系,只要婚一天不离,她就是商太太,她的死活我说了算。”
顿了下,男人又轻轻扫她一眼,“我最讨厌麻烦,不要再背着我做那些无聊又愚蠢的事。”
话落,他头也不回的抬步朝着里面的包厢走去。
女人被他那一眼看的毛骨悚然。
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她俏脸一沉,眸中杀意暴涨,忍不住大声质问,“阿颂,你不会是爱上她了吧?”
昨晚他抱着那女人离开的一幕仿佛刻在了她脑海,直觉总是在提醒着她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