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杰明的火气虽然消了,架子还摆在那里,老气横秋地说:
“我处理得再专业,也没治好两个病人,在人们眼中,病人是你治好的!”
“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用什么手段,让两个黑疫感染的病人那么快恢复了健康。”
“我从十三岁开始学医,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十五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陆远清楚自己的能力绝不能外泄,否则肯定会引起很多怀疑,模棱两可地说:
“有句话叫术业有专攻,用寻常手段处理黑疫感染,本来就十分困难。”
“我用的是专门针对黑疫感染的秘法,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多亏两个人前期处理得很妥当。”
“换句话说,我能治好两个人,是因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听陆远把自己形容为巨人,班杰明不自禁又是一阵欣喜,觉得这个僧侣非常通情达理。
陆远留意到班杰明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显然很吃这套,暗暗好笑,今天你就是一块厕所里的石头,老子也给你拍晕乎。
“博士,你治疗了病人那么久,我只不过顺手牵羊,就把功劳抢走了。依我看,就让镇长出个公示,说明一下这件事,不要让镇民们误会。”
潋歌没想到陆远这样大度。
班杰明确实治疗了两个病人很久,但都没治到点子上,不但没任何起色,还把病人快治死了。
陆远一上手,立刻就把人治好了。
谁的功劳大一目了然。
出这种告示,相当于把荣誉让给了班杰明。
光明僧侣一直不同凡响,确实有内在的原因,光这份大度的胸怀,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及。
她附和道:“大师的建议也有道理,博士,我回去后就出公示,向镇民们说明情况。”
这也是班杰明最在意的一点,但两个人主动提出来,他反而不好意思,摆手道:
“不必,那样反而显得我虚荣,我也不在乎这点虚名。”
不在乎虚名跑老子这里做什么?
陆远暗暗骂道,顺着他的话说:“博士,我当然知道你不在乎虚名,可事实就是事实,该向镇民解释的,最好还是解释清楚。”
班杰明越发觉得眼前的僧侣十分通情达理,说话也让人很舒服,火气无形中灭了九成,用探讨的语气说:
“大师,这个以后再说,你那种秘法我能不能学习?要是能推广开的话,那么多黑疫感染的病人就有救了。”
潋歌的神情也变得关注起来,要是这种秘法可以推广,绝对是划时代的贡献。
陆远纯属信口胡诌,摇头道:
“想用这种秘法,需要先潜修光明教义,我从能发音时就开始念诵教义,每日不辍到现在,也不敢说能百分百处理腐化感染。”
“这些秘法也不宜大肆推广,想彻底解决腐化感染,不能走捷径,只能靠不断发展医学,靠像博士这样的专业人才。”
班杰明钻研了一辈子医学,对医学极为看重,听到陆远也这样重视医学,最后一分火气也消了,一拍大腿。
“大师,这点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也一直认为,想解决黑疫感染,只能靠医学!”
陆远暗暗好笑,原本还以为多难啃,没想到几句马屁就拍倒了,顺着说:
“黑疫早晚会被清理干净,我们这种人也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唯有医学会一直长存。”
潋歌听得暗暗点头。
她父亲也说过类似的话:笼罩在人类头顶的乌云早晚会被时代的洪流吹散,战士、魔法师、道士、僧侣、术士……这些职业也会消失。
唯独各行各业的工人会留下来,不断建设这个世界,直到恢复到大灾变以前的水平。
从眼前威严的身影中,她忽然感到了一种谦逊和宽广的胸怀。
这一定是个非常睿智的人,否则不会有这样深刻的认知。
班杰明又拍了下手,“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大师,来之前我还以为你是装神弄鬼的人,没想到你这样睿智。”
陆远继续拍道:“博士,能不能介绍一下你是怎么做前期处理的,我认为这才是值得推广的东西。”
班杰明之所以不服气,除了面子问题外,很大程度还因为真在黑疫感染上下了很多功夫。
不仅通过搜集统计大量病例,制定了系统的治疗手册,还在医学刊物上发表过很多论文。
可惜在廷巴克图的医疗圈子里,他的地位还排不上号,一直不受重视。
被陆远这句话搔到了痒处,立刻打开话匣子,高谈阔论起来。
陆远根本不关心班杰明的治疗手段,只是安静聆听,然后在班杰明说得最得意时奉承一两句。
要是眼前是个无名小卒,班杰明可能会觉得这些奉承虚伪,但同样的话从一个威严的形象口中说出来,分量很足。
班杰明被捧得心花怒放,只觉这么多年来,从没遇到过这样投脾气的人,说得眉飞色舞红光满面。
到后来已然快坐不住了,整个人几乎要从沙发上飘起来。
潋歌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班杰明来之前,她还担心两个人会大吵一架,然后不欢而散。
万万没想到竟是这副情景,也算是让她开了眼界。
直到快夜深,在潋歌催促下,班杰明才意犹未尽地选择了告辞。
陆远把人送到门外,班杰明张开双臂,忽然给了他一个拥抱:
“大师,没想到你这样明事理,以后三七镇的医疗体系,谁也不能找你的麻烦!”
“……”
陆远吓得浑身僵硬,强自镇定地没有动。
好在那身黑袍厚得跟铁铠一样,班杰明没有察觉出异常,还称赞道:“大师,你的身体真结实!”
然后和潋歌坐上车,向镇上驶去。
车驶远后,班杰明一声感叹:“这位陆大师还怪好咧。”
潋歌抿嘴而笑,能让这位眼高过顶的老头子给出这种评价,也属实难得了。
她把班杰明一路送到家,忽然瞥见不远外停着一辆黑色装甲车,眉头皱起来,那是巴顿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