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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明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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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天说是让燕子尧去帮忙,但事实上名剑山庄的能人多的是,又怎么可能让他一个少庄主动手?等他姗姗来迟之时,宴会早就准备得很是妥当了。

但燕子尧性情耿直,又武艺高强,山庄内与他交好的人不在少数,因而虽离开名剑山庄几年有余,但听闻他到了前厅,很快就有不少人涌来跟他切磋,惹得筹备宴席的李大娘很是不满:“燕子尧,你一回来就搞得乱七八糟,这是比武的地方吗?”

还未上任的武林盟主被完全不懂武艺的厨娘训斥得像是个鹌鹑,纪黎和燕南天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情形。

“燕子尧,你又做了什么?”

燕子尧对燕南天就没有像对李大娘那般乖巧了,张口就是:“老头子,你还没死啊?”

然后,燕南天就身体力行地用一顿棍棒告诉燕子尧,他不仅没死,甚至还身强力壮得很。

纪黎在一旁却也并未阻止,她看得出这二人自有一套互相关心的方式,虽是打打闹闹,实则彼此挂念。

晚宴结束后,燕子尧便又提着酒壶,缠着纪黎要彻夜长谈,被燕南天一通耳提面命:“纪大人舟车劳顿,你们男女有别,你这样不知礼数像什么样子。”

燕子尧还未开口,纪黎便道:“无妨,正好某也有要事与燕将军相商。”

燕南天略有些诧异地望着纪黎,后者目光坦荡,似乎真是有国事相商似的。很快,燕南天便收回了视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国事为要,老夫也不多说。只是时候不早,两位还是身体为重。”

话毕,燕子尧便跟着纪黎离开了。

燕南天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罢罢罢,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远忧。

名剑山庄为纪黎安排的院落离山崖处很远,燕子尧与纪黎走了许久方才回到院落。

路上,行人渐少之时,燕子尧便迫不及待地问起燕南天是否为难于她。

“为难?”纪黎笑了笑,忍不住皱了皱眉,“你父亲为人持重,怎么会为难我?”

燕子尧一时支吾起来,半晌才道:“如今昭明之中看不惯你的人不少,你……你还是要多加小心。”

“旁人看不惯我无妨,只要主上还信任我,平步青云,假以时日,又有谁会在你面前说些什么?旁人议论自然也不可能伤我分毫。”

纪黎虽说得笃定,但燕子尧却依然没有轻松下来,依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所幸此时二人到了院落,纪黎故作豁达道:“不是说要举酒言欢?”

燕子尧笑了笑:“自是如此。不过你酒量不好,还是少饮些。”

纪黎道:“我如今好了不少,你可别小看我。”

燕子尧不置可否,果不其然,几杯温酒下肚,纪黎已然是多了几分醉意,两颊绯红,用手支着脑袋听燕子尧说话,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燕子尧望着她,颇有几分怀念地说道:“你也就醉了方有几分从前纪小妹的神态。”

“我一直都是纪小妹。”纪黎指了指自己,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我是纪黎,也是纪小妹。”

“我知道。”燕子尧应声道,忍不住带上了几分笑意。

但这点温情很快又被那种恐惧和苦涩取代。

纪黎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士,想要取她性命者不计其数,她要走的路,注定充满了艰难和危机。

燕子尧对她,起初是出于侠者的义气,后来是出于朋友的信任与欣赏,但不知何时起,在并肩作战的岁月里,这些信任与欣赏逐渐变成了怜惜和爱慕。

但纪黎对他虽然亲近,却又似乎并不信赖。更重要的是,燕子尧知道,纪黎是一个有远志的人,绝不会因为这些男女之情而停留她前进的步伐。

她本是鹰,桀骜于苍穹之上,一展所学有何不可?

目中无人的武林盟主,却也有为情爱而踌躇不定的一天。

他又道:“如今陕州已破,益州也是昭明囊中之物。下益州,入长安,大燕无力回天。事成之后,你要身往何处?”

纪黎略有些诧异,燕子尧从未与她谈及此事,因而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必然永远会伴她左右。

自宁州一会,相处几载,情谊深厚。纪黎早已经习惯有一个燕子尧会永远无条件地站在她身后,支持她的所有决定。

然而一向谨慎小心、纵观全局的纪大人,却并未留意——或者说是刻意忽视。燕子尧来到昭明本就不是为着成就功名,最初是因着与燕南天的约定,后来回过劲儿来,一方面是因为燕南天生死未卜,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与纪黎的友谊。

他并不慕名利,恣情肆意的江湖远比尔虞我诈的朝堂要适合他。

纪黎是树,站立于高处,庇佑一方水土,而燕子尧是风,风永远不能停留在一处,因为风如果停下,就不再是风了。

风路过了树,树叶摇曳,但是风无法为树停留,树也无法跟随风远去。

燕子尧的话将这个事实一下子赤裸裸地展现在纪黎面前。

她沉默片刻,才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乃某平生之志也。”

燕子尧不再看她,而是转身沉默了半晌。

两个心思各异的人坐在庭院之中,一阵风过,吹散了头顶的云,露出皎洁的明月,月光下,纪黎垂着眼,摩挲着酒杯,她的脸被月光打上了一层温柔的光圈。

燕子尧不再沉默,却叹了口气,举起酒杯对纪黎道:“好一个为万世开太平,某惟愿你万事胜意,前程万里。”

纪黎也不再问他要去哪儿,只是指了指天上的明月,天朗气清,月光皎皎,温声道:“今日十四,中秋将即。燕少侠,我也愿你日日团圆,天高任鸟飞。”

二人酒杯相撞,相视一笑,眼神中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思绪,最后还是各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中秋在即,本是团圆佳节,却是各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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