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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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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春山密林一派荒芜。

地龙之后,万物息声,残垣断壁四散山林。林中不见鸟雀,只见迷雾中一盏游灯。

江鹭和姜循用这种互相配合的方式诛杀敌人。这种方式用的是“快字诀”,尽量在敌人反应不过来时,杀最多的人。待敌人反应过来,姜循便要躲起,将杀戮交给江鹭。

或者,像姜循计划的那样,迷雾重林,容易掩蔽踪迹。最重要的是,江鹭此时伤重,不要暴露自己。姜循被抓也无妨,她不过是一诱饵。

做谁的诱饵不是做?

她说不定还能帮江鹭探听些敌人线索。

江鹭当时未置可否。

不过计划真正执行起来,自然会有偏差。随着灯火越盛,从林中冲出来的敌人,反而越少了。

姜循:“走。”

江鹭正要动作,林中传来一阵铃声。

姜循心中一紧:“别听。”

江鹭玉色下巴微绷,尽量不去听那铃声。但当铃声第一道响起时,便有更多的密密铃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江鹭在这铃声中失去了判断方向的能力,步伐停下。

与此同时,他听到兵刃划破寒夜的声音,当即拧身拔腰,朝那兵刃刺来的方向追去。然而,姜循语气急促:“斜后方。”

姜循说的方向与江鹭判断的是全然相反的方向,江鹭在半空中稍作犹豫,强行改变方向,反身迎向姜循所指的方位。他手中利刃刺破人身,鲜血迸溅,才知姜循指的是正确的。

姜循仰脸盯着高空。

她终于看到密林中四个方向,半空中树与树之间的间隙,被系上了铃铛。风一吹,铃铛从四面八方响起,脆亮万分,扰乱江鹭的耳力。

姜循提灯前行,目光盯着深林:“左上。”

“南斜后再退一丈。”

“上方转肩后撤三步。”

她言简意赅,他身法凌厉。二人此前从未配合过,但江鹭恰能听懂姜循的指挥,又杀了几人。

而敌人发现姜循长了嘴,不觉恼怒。只是在他们动手前,姜循又提前洞察:“来我身边。”

四面八方铃声涌动,在密密麻麻乱极了的声音中,江鹭唯一能准确捕捉的,只有姜循的声音。他落到她身边,眼前布带迎风而扬,泛起的血腥味擦过二人的鼻端。

江鹭以姜循为中心,持刃于袖,长身而立,“凝望”着黑夜中的隐患。

姜循心中放松又紧绷,后颈与额上渗了汗,大气不敢出。姜循再一次说“走”,但是江鹭又听到了声音——有人从后刺向他们。

他扣着姜循腰身将人抱起,反身去接那杀招。他一转身,背后的杀气便突兀消失,重新躲回了密林中。姜循则看得清晰,一个敌人在树后露出身形,朝着这个方向望来,眼神几多戏谑。

姜循凛然。

虽意犹未尽,然而非走不可。

姜循再一次:“走。”

鹭亦察觉敌人的想法,他不恋战??[,然而身后的杀气再现时,他仍然控制不住地僵身提刃。

他对抗自己习武多年被练出来的本能反应,不让自己被敌人所惑。可是当他发现那些杀招不是朝着他,而是朝着姜循时,再敏锐的判断也要为之退让——他不能冒着姜循受伤的危险。

江鹭揽在姜循身上的手松开,凌身入雾。兵刃碰撞的火星,在姜循眼中溅出短暂而明亮的光。

姜循屏住呼吸。

没有人朝向她,那些躲在暗处的敌人全都出来,在四面八方的铃声中,将江鹭引入了他们的包围圈。今夜来了几十人,已经被江鹭杀掉了大半。如今剩下的只有十人左右,但这十人,终于将江鹭重新困住了。

一个受伤的、心有牵挂的小世子,有何理由逃出生天?

看那被困在阵中的小世子——

洁白衣衫已被血染红,遍身狼藉,握刃的手腕都被划出了伤。这是一只被黑夜阴谋困住的寒潭白鹭,除了无力地挣扎,连鸣叫求饶都不曾有,谈什么求生?

下方姜循扔下灯笼。

这场战斗此时已然与她无关,就算她不通武艺,也看得出江鹭在节节败退。他们用铃声扰乱他,用声音困住他欺骗他,他怎么办?

姜循绞尽脑汁,想她该怎么帮他。她已经什么也帮不到江鹭,只能靠江鹭自己渡过难关。

但是江鹭眼有疾,他如何对抗?

这一次,敌人的利刃一次次伤到江鹭身上,连他们都生出得意,有人恨声开口:“小世子,你必然死于此夜。”

江鹭一言不发。

当他在混乱的铃声中听到那开口人的说话声,静极的身形拔身掠起,瞬间如魅影间飘到那人身前。那人愕然间,性命被江鹭取走。众人呆滞一瞬反应过来,齐齐袭向江鹭。

江鹭朝后摔在一树身上,趔趄倒在落叶纷飞的林地上。而地上的姜循见打斗回到地面上,当机立断吹灭灯火,躲入了树后迷雾中。

姜循思考片刻后,从袖中卷出一物,朝高空中抛去。

那物在半空中炸开,没有声音,却发出光。

这是一个求救讯号——没有声音的烟火在空中一亮便逝,没有引起那些敌人的注意。

那些敌人,都在绷紧神经,盯紧江鹭。他们踩在落叶上,一步步朝江鹭逼近。

大雾弥漫。姜循呼吸本轻,再捂住口鼻。她汗毛倒竖靠在树上,听着背后的声音。

她知道,江鹭就在她背后三棵树的距离内。

何其近。

又何其跨越不得。

落地的江鹭半腿跪地,喘着气,汗水浸湿蒙眼白布。

他跪于地间,听到那些敌人的脚步声朝他悄然摸来。他们不敢再开口。而江鹭重新握紧匕首,在心中轻声告诉自己:一定要赢。

他必须赢。

如今铃声与敌人的声音彼此交错,他试图从这些声音中判断杀机和敌人已经艰难,他听不到半分姜循的声音。他猜

她不会在此暴露自己。可他仍然为她而担心。

……她怎么办呢?

江鹭撑着身子,再一次咬牙站起。

血水滴在落叶上。

滴答。

躲在树后的姜循捂着口鼻的手微微发抖?_[(,睫毛上沾着水,眼睛却清明无比。

姜循听着各方声音,在心里计算着讯号被手下发现的时机:

东京地龙苏醒,山林的震动会比东京城中更明显,玲珑会派人来寻找她。此时距离发生地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就算再慢,她的人手此时也应该进了春山。

只要再坚持一下,他们就会得救。

江鹭那一边,耳听着乱七八糟的攻击起自四方,他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躲,立在原地,再一次失去判断。敌人在暗夜中露出得逞的笑容,只要这一次的扰乱成功,他们便能杀得江鹭。

迷雾重重,林中只立着一个强弩之末的小世子,小世子凭什么不败?

“嗤——”

剑穿树叶,伴着凛风,刺向江鹭。

到了身前不足十寸距离,江鹭才判断出敌人攻击的方向。他打算硬生生挺着被重创的可能,以命换命,再杀一人。然而这一次,有其余声音入了他耳中。

“砰——”

剑与剑碰撞的声音。

更多的人声与不加掩饰的呼吸声。

有人压低声音轻唤:“世子,我们来了。”

有人着急寻找:“娘子,你在哪儿?”

明面上的江鹭与暗处的姜循听到声音,齐齐松下紧张至极的精神——援手来了。

--

姜循从躲避之处出来,奔到江鹭身边。她看到他身上的伤,心惊胆战,扶住他手臂微微发抖。江鹭察觉她的畏惧,在他人注意不到之时,他袖中手伸出,轻轻握住她。

姜循这边到来的卫士怔一下,当做看不见。

他们扣押住那几个活口,又得到姜循幽声提醒,说山谷处还有一个装死的刺客,不能让那人逃跑。

情势渐渐明朗,姜循吩咐完后续事宜,才看向江鹭那边到来的人。

一看之下,姜循生出几分困惑:对方人马不像她的手下一样秩序井然,无令不动。他们更松散些,人员不算齐整,衣着也各自不同。

为首的人,甚至是一个提笔书生,文质彬彬。

那书生对上姜循探寻的目光,朝姜循露出笑容。

姜循若有所思,心中一动:“江南十三匪?”

那些人当即眼亮,朝姜循递来钦佩的目光。

书生恭然朝江鹭作揖:“郎君,我们得段郎君的吩咐,在地龙苏醒后便入山林找你,幸好来得不算晚。”

江鹭轻颔首。

书生担忧:“郎君的伤可要紧?”

江鹭淡声:“皆是皮外伤,无妨。”

那书生朝向姜循:“见过夫人。在下在十三匪中排名第三,名唤高决。在下几个月前入东京,早就和夫人

有过合作……之前乔世安妹妹的画像,就是在下画的。”

姜循一怔:夫人?简简的画像?

江鹭一怔:夫人?谁让他这么叫的?

江鹭正要打断,便听高决赞叹道:“那时在下便久仰夫人大名,却无缘得见。今夜一见,夫人胆量过人,和我家郎君当真是……”

江鹭剧烈咳嗽起来,打断了高决的话。

姜循唇角轻轻翘起,故作不在意地问起自己这一方的卫士:“东京情形可还好?”

卫士回答:“我们来的路上,看到塌了些房子,街衢上站满了百姓,京兆府和禁卫军的人都出来维持秩序……倒是没听说人死,毕竟天还未亮,一切尚不分明。”

姜循垂下眼。

高决说道:“二位还是趁夜返回东京吧。”

这自然是最妥的法子——姜循吩咐卫士,看住自己上半夜路过的那家人。明日朝廷救援来时,不能让他们说出不利于自己和江鹭的话。

姜循嘱咐完这些,又看向江鹭。

江鹭察觉她的目光,偏脸望来:“怎么?”

他明明受伤,声却清而静,不知是在下属面前强撑,还是在她面前强撑。姜循低头,望向二人交握的沾着黏腻血渍的手,目生犹豫。

高决察言观色:“夫人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姜循沉吟后,召来自己的卫士,轻轻嘱咐了几句话。被吩咐的卫士目露惊愕,脸皮抽搐,却硬着头皮:“……是。”

而姜循望向高决,淡漠傲然:“我决定和你家郎君回南康世子府,待上一日。可好?”

江鹭握她的手颤一下。然他不知是太累还是伤太重,或是心中生了不该有的念头,江鹭并没有开口拒绝,也没有说,这不算什么好时机。

这甚至很危险。

……可是他难以抵抗。

--

江鹭昏睡许久。

回了东京王府后,见过段枫后,他精神彻底放松,人便晕厥过去。高决退居幕后,段枫做主诸事,南康世子府一切井井有条,姜循只要不在人前露身,想来躲上一日,是可行的。

姜循不知自己为何要冒这种险。

可她在春山林中和江鹭站在一起,便生出了无法克制的冲动。那冲动让她头脑昏昏、让她想在江鹭身边停留……哪怕一日。

她也想当一次高决口中的“夫人”。

--

江鹭再次清醒时,周身暖融融的。

他的伤痛得到处理,闻到雨水与泥土混在一起的气息,偶有两声鸟啼。他恍惚片刻,忽地翻身坐起,便要去摸索匕首。

他手撑到身下锦缎时,稍微一顿。紧接着,他听到了属于另一人的气息。

屋中燃着沉香,雅致而静心,缓人心神。

潺潺雨声下,那人的呼吸似隔着一张帘子。好一会儿,江鹭反应过来,这里应是他的府邸,他的寝舍。那一张竹帘外的人,是姜循。

江鹭开口时,

发觉自己声音有些哑:“什么时辰了?”

姜循声音隔着帘子,若远若近:段枫说你的伤不算特别重,养一养便好。你的眼睛也请了大夫看过,大夫给你开了些药,说服上几帖,大约就没事了。自你入了王府,高决那些匪贼便重新隐入了幕后。我才知道,原来十三匪在东京已经快布满大街小巷;原来那夜你我同游东京,便有你的属下发现我二人踪迹了。

你已睡了一整日。如今天将要亮了,外面下了小雨,东京因为地动的事已经一团乱,索性这和你我无关。那些刺客已经尽被扣押你府中,他们目前还什么都不肯吐露。撬开他们嘴的活儿,便是你的事了。希望你尽快给我一个交代。?”

姜循转过身。

她站在江鹭寝舍的窗下,半肩靠着墙,半肩掩在暗处。

天尚未亮起,她站在这里听了半宿雨,身畔的一盏灯蜡融化,火已快要熄灭。濛濛的光落在姜循身上,而她隔着那悬起的半张竹帘,望向床榻上坐起的江鹭。

他一身中衣雪白,上了药的眼睛仍蒙着布,不得见光。乌浓发丝委肩,几绺错落地贴着面颊。他朝她的方向“望”来,玉骨伶仃,清贵之气和挺拔英气中和,当真好气质,好相貌。

不光神清貌秀,他所拥有的美好品质,也时时让身边人无言以对。

俗人会被美好魂魄吸引,却也会畏惧那过于纯净的魂魄。

姜循认真地端详着他,心想整个东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小世子了。

江鹭感觉到姜循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不知她为何看了自己这么久。他品呷出一丝古怪感觉,却仍神色如常,调整自己的声调,平和开口:“所以,你要走了?”

姜循回答:“是。我已在这里陪了你一整日,我的卫士已经等候在外。我想等你醒来再走。天尚未亮,你便醒来,我不知这算是快,还是慢。”

江鹭静片刻。

他缓缓说:“我醒来,你并没有特别开心?”

姜循不答。

她始终没有朝帘内走一步。她靠着窗凝望着半黑天色,遥想到春山赏萤那夜。

那夜赏萤时,江鹭看不见,而她怀里藏了一兜萤火虫。按照她的想法,他们本应在春山过夜,再一起看日出,她将流萤赠给他。

她要给他一场难以忘怀的记忆。无论日后身处何地,他都始终记得她。

事实与想象偏差太多。事实确实难以忘记,却不是姜循喜欢的结果。

姜循慢慢说:“江鹭,我特别讨厌你。”

江鹭蒙眼白布下睫毛轻轻颤抖。他睁着眼,看到的是朦胧白光。

姜循:“我没有你想的那样没有良心,我初初离开你时,痛不欲生,多次后悔,想要回头找你……若非叶白陪着我,哄着我,顺着我,我撑不过那段时间。

“那正是我真正该走的路——我花了很长时间让自己放弃感情,让自己无坚不摧。欲成大业,先斩情郎。不应该这样吗?

“我想和你玩儿,

想和你一起走一段路,想重新体会我忘记了的东西。可我真正想要的,从来不是你,而是复仇——那夜,你不应该救我,不应该在那些刺客面前维护我。”

江鹭袖中手微发抖。

他平声静气:“做都做了,又如何?”

他听到姜循的笑声:“高决叫我‘夫人’啊。”

江鹭道:“他叫错了。他不知你我关系,生了误会。”

姜循笑声带着欢愉:“他误会,必是你我做了惹人误会的事。端看那日情形,谁不误会?何况我听到他叫我‘夫人’时,我突然觉得那个称呼很有意思,突然想起来如果没有中间这些磋磨,我正应该是‘夫人’啊。

“就算当不成世子妃,你要带着我离家出走,那我也依然是‘夫人’。那真是一个有趣的误会。”

江鹭顿一顿。

他坐在床榻上,心中既觉得古怪,又生起微微欢喜。他轻声:“循循,你过来。”

那小娘子任性道:“我不叫‘循循’,我叫‘夫人’。”

江鹭愕然,而他听到笑声过后,她掀开帘子,脚步声朝着自己过来了。江鹭心里松口气,心想只要她还肯过来,问题便不会严重。

姜循走到床前停下,那榻上郎君倏地伸手,准确无比地揽住她腰身,将她抱入了榻上。

她惊呼一声。

她贴着他的心脏,虽没听到他开口说什么,但他的心跳将他的心事暴露无遗。

姜循手抵着他心脏,自他怀里仰起脸望他。她眉目间始终带着一丝笑,望着他的玉容,伸手轻轻抚摸:“我不要你抱,只有‘夫人’才能被抱。”

她说话间便拧着腰欲躲,江鹭扣紧她不放。

他唤她:“循循。”

姜循仍是笑:“说了我不叫‘循循’,我叫‘夫人’。”

她逗弄半天,他始终叫不出口,偏偏被她撩得满心柔软,生了一腔情意。借着屋中那唯一一盏快要熄灭的昏昏烛火,姜循看到他的玉容有了绯红霞色。

同时,她抚摸他面颊的手,也摸到了滚烫温度。

他低着头,与她呼吸极近。这样近的撩拨,又恰是夜尽天明之时,他生了些情,便禁不住想靠近她。

然他欲吻她时,她侧过脸,他的唇只落在她腮上。

江鹭顿住。

他听到怀里的姜循仍在笑,那笑声,却渐渐从欢欣,变得怅然,再从怅然,变得冷漠。

姜循微微笑着,手放到他颊上,一字一句:“你动情了。”

江鹭意识到什么。

他垂着脸抓着她肩,他一言不发,听姜循在极近的距离下轻声:“在你我这段扭曲的发誓过互不拖累只并行一段路的关系中,你口是心非。”

姜循冷笑:“你对我生情,还妄图以此困住我。”

她推开他便要走,他扣着她的肩不放。

江鹭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不再如先前那样沙哑,而是泠泠如玉石溅清泉。

玉石

磨着雨水与尘沙,在姜循耳边,溅起心房间的涟漪:“我困住你什么了?”

姜循目如冰雪。

她足够聪慧,足够狡黠。她在春山时受到震撼,大脑混乱没有多想。而今她不光看出来,她还试探了。她没想到她已经试探出结果,江鹭还妄图否认,扣着她不让她走。

姜循跪在他腿上,面朝着他,上半身朝后仰,手腕却被他抓住。

江鹭俯下的发丝落在她颊上,酥痒一片。

而他重复:“我困住你什么了?”

姜循:“时到今日,你还想哄我?那我便与你打开天窗——你那日和我说的什么不与彼此谈情的话,分明是鬼话。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对我生了念头便无法收放自如。”

江鹭反问:“怎么,你没有生出念头?你若没有,何必缠着我不放,让我答应和你的私会?”

姜循:“我和你不一样。”

江鹭轻笑:“哪里不一样?”

姜循:“我游戏人间,不会因私情而影响大局,不会因你而犯错。但你不一样——你根本不是想以后和我分开,你不是把我当短暂的床笫之伴看,你在把我当你喜欢的人看。”

姜循盯着他:“你想要我同等的回报。你想要我的心,想要我的爱,想要我为你停留为你折腰。”

江鹭仍淡声:“那又如何?”

……他竟然承认了。

姜循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欢喜,是酸涩或是惆怅。

姜循后仰的上半身朝前倾,她贴着江鹭的面,眼神空洞,却有无限决心:“而我,绝不给你!”

她说完这话,便失去了所有力气。她眼中浸了水光,潋滟间波光如皱。她庆幸江鹭如今眼瞎,看不见她的异常。她要离开这里离开他,放弃这段一人动了真情的关系。

她自认为已经说清楚了,他却仍不松手。

姜循微怒:“放手。”

江鹭:“不给我便不给我,你伤心什么?”

姜循奚落:“我何曾伤心?”

他不和她辩驳,不和她说他有多关注她——仅仅听声音,他便能猜出她此时的样子。

必然苍白,必然倔强。必然用仇恨的眼神不让步,恨他想绊住她,又喜欢于他的动情。她就是那样奇怪的人……就是那样想伪装得无坚不摧。

可她是人。

人心乃肉长。

她对姜芜有感情,对叶白有感情,甚至对姜家都有感情……她怎么就不对他有情呢?

姜循:“放开我。”

江鹭扣着她手腕,垂脸到她面前,轻声细语:“抵抗我啊。”

姜循一愣。

此时二人的动作何其亲昵暧、昧,她所有的挣扎带来的都是反效果,反而让她坐在他怀里。她被他箍着腰身扣着手,呼吸间皆是那清致无比的兰香。

兰香丝丝缕缕,在清晨雨声中,渗入她肌肤。

江鹭苍白的脸上,在烛火下,添一份冶艳之色:“我想

要你就给吗,你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姜循发怔,看着这个俊美的郎君挺直鼻梁下,红唇一张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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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我是动心,是动情。我是情意难控,但我何曾要你回应什么了?我有说过吗,有要求过吗?怎么,你被我感动了?你因为感动,就会爱一个人,把心放在一人身上?”

姜循:“我说过,不会给你。”

他轻声:“抵抗我啊——用你所有的本事来抵抗我啊。我诱你入网,你便会乖乖入吗?我对你并无要求,你却在怕什么?”

江鹭扣押着她,呼吸落到她肌肤上,她生出一层细微战栗。他面颊红透,情动万分,却又带着那么几分疯狂——

“别给我。”

江鹭低头,唇落到她肩上。他看不清,侧头间,叼上她颈上一片肉,齿关轻噬。姜循一个激灵,肌肤生出一片鸡皮疙瘩,不禁咬住牙关。

他唇挨着她颈:“很有感觉?”

姜循:“没有。”

江鹭慢悠悠:“那便是抵抗有效了?”

姜循骨血中生出战栗,她要推开他:“我要走了。”

江鹭:“抵抗我,不是只用言语。你我过招,却要敌人早早投降——凭什么啊,循循?”

二人推搡间,他鼻尖在她颈间挪动,呼吸与唇息碰撞间,每一寸都让姜循呼吸生乱。她倒真的有些失神,有些大脑混乱。他说“抵抗”,她便心想着“抵抗”。

可他的发丝像水草又像藤蔓,把她缠住。

糊涂间,她被压到床上,被亲吻被诱惑——都怪雨声扰人,让人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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