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映容显然没想到宁瑜会在这里,宁瑜见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倒觉得有意思。
其他人察觉到梅映容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他正朝向一名金丹修者,于是投去好奇的目光。
宁瑜想了想,主动上前打招呼:“梅公子。”主要是如果装不认识,梅映容一定会怀恨在心。
梅映容见宁瑜一身浅金色的衣袍,将他腰身勾勒得刚刚好,不经意间有种雍容华贵,许久没见,这人依旧唇角含笑,看起来好脾气的样子,比以前结实了一些,面容越发白皙,面若冠玉,更加气定神闲。
梅映容定了定心神,直接问:“你怎么在这里?”
宁瑜微笑回答:“我自然也是来看花的。”
梅映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宁瑜既然在这里,一定是获得了拾花叟的邀请函。
拾花叟的邀请函不是普通人能够轻易得到的,上次分开的时候,宁瑜刚脱离仆从的身份,如今再相见,他不仅换了一身华贵的行头,还进入了芳菲华庭。
进一步探查,此人已经有了金丹修为。
其他人可能觉得一个金丹出现在这里不算什么,可梅映容知道,宁瑜以前的地位有多低微,短短时间内竟然变化如此之大。
宁瑜跟梅映容打完招呼,准备离开,反正他跟前老板之间又没话说。
这时候旁边有人问梅映容:“梅公子,这人是谁?”
这人虽然修为低下,但气质淡定温和,再加上容貌俊秀态度亲切,令人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感。
梅映容笑了笑,重新找回从容,松开扣住琴身的手,缓缓抚摸方才自己按压琴身造成的印子,用一种久别重逢的怀念语气说道:“这位是我的一位家仆,我们好久没见了。”
其他人听了,均是一愣。
万万没想到,此人竟是这种身份,能在芳菲华庭里出现的人,哪一个不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至少身份都不会太低,怎么会混进来一个家仆。
所有人惊疑不定,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看向宁瑜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宁瑜知道修真界最为势利眼,笑着纠正梅映容的说法:“应当是前家仆,灵契已经解除了,你不记得了吗,梅公子。”
梅映容抱着琴站在一边不吭声,弱风扶柳的样子,旁边自然有人替他说话,其中一个天音门的人开口说道:“一日为仆,终身为仆。”他对宁瑜说,“既然见到主人,还不快过来照应着。”
宁瑜笑了笑,没有动,说:“那倒也不必,梅公子身边不是有你们天音门一众照应么。”
这话一出,天音门的修士顿时不舒服了,说得简直像他们也是梅映容的家仆一样。
那人见宁瑜还敢顶嘴,心里越发不爽,正要训斥宁瑜替梅师兄管教奴仆,这时候一个低沉严肃的声音响起:“宁道友,好久不见,你可安好。”
有人不动声色地靠近,跟宁瑜打招呼。
在场所有人
不说本事很强,至少修为都不低,竟然没发现突然多了一个人,齐齐露出惊讶的神色,再定睛一看,没想到居然是太古宗的剑君彦青持。
彦青持背着长剑,还是那身太古宗青袍,站在宁瑜面前,挺拔出尘如同松柏。
他望着宁瑜,神情平静,眼神却泄露出些许喜悦。
宁瑜见到他同样非常高兴,说道:“托剑君的福,我很好,倒是恭喜彦剑君出关,成为化神期高手。”
彦青持抿抿嘴唇,说:“我一出关,便给你寄去传信纸鹤,但没有收到回信,我本想待赏花盛会结束之后,到你那边去看看,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你。”
彦青持只跟宁瑜说话,对旁边其他人好像没看见一样,就连梅映容也被他不自觉地忽略了。
太古宗的剑君彦青持,是太古宗新一代中的翘楚。他刚经历雷劫,立即到了化神期巅峰,足以见得之前他有多压制修为。
彦青持平日不苟言笑,神情严肃,可却对这小仆从说了这么多话,两个人貌似非常熟悉,其他人立刻又对宁瑜的身份开始怀疑。
这人真的是家仆么。
彦青持的身边跟着其他太古宗的人,他转头对宗门中人介绍:“这位是我的一位朋友,宁瑜。”
梅映容身边围观的人听了,对宁瑜刮目相看。
不管宁瑜到底是什么身份,能被太古宗剑君称为友人,应当不一般。
宁瑜知道彦青持对他以礼相待,故意在众人面前称他为朋友,是想给足他面子。
彦青持这人严肃冷峻,没想到也有心细如发的一面,宁瑜冲他感激地笑笑。
彦青持神情缓和,继续对宁瑜说:“我见你已是金丹修为,这段时间是否有了机缘?”
宁瑜连忙说:“是的是的,刚好请彦剑君指点一二。”
眼见着两个人闲聊起来,梅映容抱着琴站在一旁,身姿依旧风流,却被人当了空气。
之前那个使唤宁瑜的天音门修士也傻眼了,怎么太古宗的剑君跟小仆从聊得这么火热,这不是显得他搞不清楚状况吗。
他忍不住看了梅映容一眼,眼神里有着抱怨。
气氛有点古怪,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效地缓解了这边的尴尬。
有人说:“薛家的人来了。”
宁瑜猛地抬起头。
修真界的大宗门与大世家一向比较低调,比如太古宗,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队青衣整整齐齐,薛家也是如此,自从太古宗的大乘期老祖闭关之后,与他齐名的薛家家主薛聚珍更加不抛头露面了,凡事都让小辈出面,叮嘱他们不要争强好胜。
这次薛家却一扫之前的谨小慎微,变得大张旗鼓。
此番不仅派了不少人参加赏花盛会,而且排场搞得很大。
薛家的修士们浩浩荡荡地走来,几l乎侵占了广场一半的空间。他们个个锦衣华服,说说笑笑,气氛轻松,仿佛是来游玩。
薛家的每个人都收到了那封纸鹤传音,只
要有意者都能报名参加赏花盛会,怪不得队伍如此庞大。
宁瑜忍不住在人堆里搜寻,希望看见熟悉的影子。
至于能看到哪一个,他还真说不准。
“宁道友认识薛家的人?”彦青持察觉了宁瑜的不对劲,问道。
宁瑜模棱两可地回答:“大概吧,我也不确定。”
谁叫修真界的人都喜欢披马甲。
宁瑜看了一圈,没有见到穿纯白衣服的人,他撇撇嘴,料想闻人渊不会明目张胆地出现。
说什么“我在芳菲华庭等你”,结果人影都没看到。
就在宁瑜失望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身兴奋的呼喊。
“宁瑜!”
只见从薛家的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人,他身着华美锦袍,锦袍上绣着繁复的祥云瑞兽,领口与袖口上全是闪闪发亮的金线,走动之时,衣袍飞舞,步步生风,宛如脚踩莲花,华贵之气扑面而来。
那人容貌英俊,眉眼飞扬,有那么一点点玩世不恭的放纵不羁,直勾勾望着宁瑜,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
宁瑜同样惊喜地看着那人,喊道:“华丰!”
之前的蛛丝马迹让他对华丰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华丰给他的功法跟闻人渊教的一样;他让华丰装世家公子,华丰一点障碍都没有;华丰说他爹逼他修炼,外界传闻薛家公子顽劣不堪。可当华丰真的换了一身打扮出现在他面前,宁瑜还是被惊吓到了。
他认识的华丰是跟他一起在香浮山庄做事的仆从,会跟他们做同样的苦力活,偶尔有点懒散,偶尔耍点无赖。
而如今的华丰,俨然一个富贵公子哥。
华丰的惊喜同样溢于言表,他朝宁瑜快步走来,伸开胳膊想要抱住宁瑜:“好哥们,我真是想死你了!”
他刚要碰到宁瑜,突然被人拦住。
彦青持架住华丰的胳膊,面无表情地说道:“薛公子身负重任,如此奔放怕是不妥。”
华丰扯了扯唇角,小声嘀咕:“老古董。”
宁瑜无声扬起唇角,华丰虽然打扮变了,性格还是那样。
华丰想了想,他此次前来,的确是要在修真界搏个名声,不可太放纵,他旋即正色,表情严肃,对宁瑜说道:“宁瑜,之前我瞒了你一些事,其实我是薛家子弟,因为想见见第一美人,所以才隐姓埋名藏在香浮山庄。”
他望着宁瑜,眼睛里全是真诚:“我真名不叫华丰,叫做薛烨。”
宁瑜心想,华丰只报了真名,没说他是薛家家主的侄子,未来极有可能继承薛家的家业。
只能说大家都太喜欢披马甲了,马甲底下的身份一个比一个牛叉,宁瑜上前拍拍华丰——现在应该改口叫薛烨了,他拍了拍薛烨的肩膀,笑着说:“如今你成了贵公子,我还是那个泥腿子,如果你不嫌弃,我们还是好哥们。”
薛烨弯着眼睛,说:“当然。”他看着宁瑜,眼神里全是赞叹,“你怎么会是泥腿子,这么打扮一下,真好看。”
宁瑜忍俊不禁:“我们别在这里互相吹捧了。”
薛烨一把拉过宁瑜,领着他走到薛家众人面前,给所有人介绍宁瑜:“这是我在外历练时结识的朋友,他叫宁瑜,他帮过我很多忙,能干又心善。”
薛家众人见宁瑜虽然修为不高,但相貌秀致,气质沉稳,看着不像鬼混之人,齐齐在心里松口气。
他们的这位薛烨公子,以前无比顽劣,不好好修炼跑出去浪荡,他们生怕薛烨在外结识的人同样不三不四,如今见到宁瑜,看着还好。
也许薛烨突然改邪归正,正是被这人影响。
如此一想,薛家众人对宁瑜肃然起敬。
他们向宁瑜道谢:“多谢宁公子,我家烨弟在外的时候,多亏宁公子照拂。”
宁瑜连忙说:“不敢当,我能做的有限。”
广场上其他人见到这一幕,暗暗称奇。
这小小的金丹修士,不仅跟彦青持熟识,居然还与薛家有联系,看着像与薛家公子关系非常不错的样子,真是不得了。
薛烨虽然名声一般,也没什么在外面树立战绩,但毕竟是薛聚珍的亲侄子,如此这般,这个叫做宁瑜的人,四舍五入不就跟薛聚珍攀上关系了?
这么一想,更是觉得此人不简单。
绝对不是刚才梅映容说的那样,只是一个小小的家仆。
几l乎所有人都对梅映容说的话产生了怀疑,就算真的是家仆,肯定也有隐情,听方才薛烨透露,他不也混进香浮山庄跟宁瑜一起吗。
宁瑜说不定也是哪个厉害宗门里的二代,此番拿着拾花叟的贵宾邀请函前来萼城历练。
广场上的人心思转了几l圈,梅映容站在一旁抱着琴,手指抠紧又松开,琴身上的印子消失又浮现,完美体现了他起起伏伏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