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玉就这么在乐土住了下来。
乐土佛祖中也有许多女菩萨,所以住个女子不算什么特别的事情。
但对万物生来说真的很不一样。
他是整个乐土最擅交际的,每次有乐土必须要出面的事情,他总是被派出去的那个。
他常常在外行走,居无定所,对所有见过他的人来说,他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
这是第一次,万物生安定下来,和另一个人朝夕相伴。
万物生和谢清霄不一样,既然说了要保护她照顾她,就真的寸步不离,是什么事都不去做,日夜都在。
乐土有日夜,也不会像万丈渊那样总是黑漆漆的。
温暖的阳光下,扶玉站在银杏树边等待,等万物生给她扎一个秋千架。
这种事情对一位乐土大佛师来说再简单不过,轻易就能用法术完成。
但闲着也是闲着,左右无事,万物生扎秋千架时就没用法术。
他在一点点,像个凡人那样给她搭秋千。
扶玉就坐在一旁的石椅上等着,乐土的阳光明媚却不晒人,她晒着太阳从里到外都舒适放松,等待的时光也不显得漫长,一切都静谧温馨。
她双手托腮,目光在万物生身上乱飘,一会儿看他的侧脸,一会儿看他忙碌的手,一会又去看他结实的背和弓起的肌肉。
他用力的时候,垂感很好质地轻薄的袈裟会暴露他肩颈的肌肉线条,真的很有那种金刚怒目的压迫感。
她有些被自己的联想吓到了,她居然幻想万物生脱了袈裟是什么样子。
简直疯了,那可是菩萨。
“好了。”
万物生的声音响起,扶玉还没调整好状态,看过去的眼神充满心虚。
“啊——我来了。”
她起身走到秋千旁边,银杏树很高,秋千架吊得也就比较高,线垂得很长——线。
扶玉忽然有些头疼,差点没站住,万物生及时托住了她,她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静谧的檀香味,一点点缓了过来。
“怎么了?”他低声询问,语气关切。
他是男人。
扶玉忽然深刻意识到这一点。
被他抱着,对他身上肌肉起伏的线条感知更加敏锐,他温和担忧声音就在耳边,磁性低沉,令她耳朵麻痹,心跳如雷。
她倏地抬眸,看到他狐狸眼里倒影自己的模样。
春心浮动——她对着一位菩萨春心浮动。
太可怕了。
扶玉猛地挣开万物生背过身去,心有余悸地喘息。
万物生看着自己空荡荡怀抱没有出声,将手臂缓缓放下,在扶玉呼吸平稳下来之后才再次开口:“可是哪里不适?”
他直接略过了她所有的不对劲。
是真的没看出来吗?
扶玉说服自己回眸,仔细观察他的脸。
大佛师
总是情绪稳定,她还真是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突然头很疼。”扶玉如实回答,眼睫垂下来,“不过已经好了,没事了。”
乐土四季如春,哪怕她是凡人之体,在这里也不会因环境染病,那为何会头疼。
“你坐下,贫僧帮你把脉看看。”
把脉。
扶玉愣了愣:“阿生还会把脉。”
万物生已经挽起袖子,示意她坐在秋千上,他从容说道:“行走凡间时十分好奇凡间医术,跟一位大夫学过一阵子。”
扶玉坐在秋千上,一手抓着秋千索,一手递给他,因为下面没桌子,她的手是悬空的,把脉需要静静感受一段时间,万物生怕她一直架着手会累,就用另一手将她的手托住了。
是毫无阻隔的,两人的手贴在一起。
明明不是牵手,也并无其他暧昧的意思,可这样好的天气,这样好的阳光下,他们两手交叠,中间没了衣料做最后的阻碍,扶玉心中潦草凌乱,眼睛不受控制地定在他身上。
好像回到了乐土,就一直没闻到过他身上有什么酒气。
眼前这位菩萨真是处处和她对佛的想象不太一样。
他的手很温暖,力道适中地托着她,她手腕一点都不累,只莫名的手指发烫。
她情不自禁地乱动,被万物生睁开的眼睛锁住,叮嘱:“别动。”
扶玉立刻不敢再动。
万物生便又沉下心闭目把脉。
他做什么都很认真,给她一个凡人把脉也是一样。
他明明可以用法术轻而易举地将她检查一个遍,却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扶玉有些迟疑,她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但就是心里长草,怎么都抚不平。
好在万物生把脉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好了。
他放下手,袈裟的袖子垂下来,遮住了他白皙干净的手掌。
“身体康健,看不出什么问题。”他认真道,“或许是我学艺不精,要再寻位医仙帮你看看。”
扶玉赶忙道:“哪有那么麻烦,应该只是一时的神经痛而已,我以前也经常会偏头疼。”
“神经痛?”
万物生发出疑问,扶玉有点不知怎么解释这个现代词汇。
“就类似经脉抽筋了一样,问题不大。”她低下头来,两手都抓住秋千,目光移到身前,手腕和掌心还因为他的触碰而残留热度。
“阿生不用担心我,我好着呢,不会有事。”
她又说了一句,就开始自己荡秋千。
她荡得不高,在古代,哪怕是乐土之中,可以寻乐的方式也非常有限,不过看看话本而已。
话本也都是那些扶玉不感兴趣的佛家故事。
你总不能在乐土看那种十分狗血的男欢女爱话本对不对?
万物生能想到给她搭秋千,她已经非常满足了。
其实她也不会觉得无聊,大佛师每天哪儿都不去
,就在这里陪着她,她怎么会觉得无聊?
这些日子她将杏子制成各种点心、冰饮给他尝,也算是感谢对方的友情相助。
她每天都很有干劲儿,也不知万物生为何会觉得她无聊。
其实万物生一点都没觉得她无聊。
正是因为每日都看到她兴致勃勃忙忙碌碌,他才会思索到底是什么让她可以这样快乐。
万物生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并不会觉得乐土无趣,但到了扶玉身上就会特别担心这一点。
他好像不该有这样的情绪。
总之不知怎么的,这一日就忽然想着要给她搭一个秋千架。
从前在凡间常看到这样的顽物,女子们小到孩童大到姑娘都喜欢玩。
完成之后看她坐在上面荡,目光划过她面上的笑容,万物生心中莫名发热。
他愣了一下,在扶玉的呼唤声中回神。
“阿生你闪开些,我要荡得更高!”
万物生下意识照做,退开许多步。
站定之后再去看她,她荡得越来越高,身上衣裙随风飘扬,发丝发带都跟着飞起来,像一只振翅的蝴蝶,随时要飞出很远一样。
万物生很担心,忍不住张开手臂往前:“扶玉,你慢些,别摔了。”
扶玉笑出声来,那种发自内心的高兴很感染人,万物生一个整日阿弥陀佛敲木鱼的菩萨,因这清泠愉悦的笑声又晃了晃神。
天气实在太好了,微风拂面,扶玉荡着秋千,感觉到自由。
好自由!
不自由毋宁死!
“怎么会摔呢?”她十分信任地回过头来,“就算我飞出去,阿生也一定会接住我的啊!”
万物生缓缓睁大眼睛,看到扶玉真的脱了手,整个人在秋千荡起最高的位置飞了出去。
他想,她故意这样实在不应该,这是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他们到底男女授受不亲,他是佛,她是女子,不该有过多亲近的接触。
可是她飞出去了。
像他想象中那样,好像一只蝴蝶般飞出去了。
怎么可以让她飞走呢?
万物生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在扶玉飞出去的第一时间闪身过去,将她准确稳当地揽入怀中。
扶玉重重撞入他的怀抱,软绵绵的地方碰到他坚硬的肌肉,脸唰一下子红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很嘴硬,双臂环着他的脖颈,硬着头皮道:“你看,我就说你一定可以接住我吧。”
万物生缓缓落地,看着怀里的人拧起眉。
扶玉很少看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总是表情温和,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被放在眼中,不会被任何难题难倒的样子。
现在这样是怎么了,生气了吗?
环着自己的手臂松开,扶玉脚落地,也不能再继续抱着他。
她赶紧放开手,和他之间拉开距离,万物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没有说一个字。
扶玉不能再骗自己他没什么特别情绪,她不断回想自己方才的行为,确实冲动又无脑,那是菩萨,真当是什么可以随她靠近的人吗?
她自责地低下头,揪着裙摆轻声问:“你生气了吗?”
还是没人回答。
她甚至都不敢看万物生了。
一定是怪她了吧,或者他都要考虑不和她在一起,换别人来保护她了。
扶玉心里莫名发酸,眼睛都红了起来,万物生在这个时候终于开口。
“下次不能再这样。”
扶玉闻言怔了怔,迅速点头,带了些鼻音道:“是,都是我不对,我下次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不会再冒犯他,绝对不会了。
可万物生却紧接着道:“若你刚才真摔了怎么办?”
扶玉身子僵了僵。
万物生绕到她面前,很认真地看着她说:“不能将自己的安危交到他人手中,哪怕这个人我是我也不行。”
没什么贫僧,只有“我”。
扶玉的发丝因为荡秋千而有些凌乱,发带挂在了发钗上,看起来有些狼狈。
万物生顺手帮她将发带摘下来,表情严肃地问:“知道了吗?”
扶玉慢吞吞地点头:“知道了,我会记住的。”
因为她这个承诺,万物生看起来面色缓和许多,又有些平时放松的模样了。
可扶玉后面的话直接让他再也无法淡定。
“所以……你没怪我冒犯你,要你接住我,只是怕我出事才生气,对吗?”
字面上听,这问题也没那么难回答,可看着扶玉那双眼睛,万物生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浑身一震,退后几步,脑海中好像又响起在假乐土之中世师佛对他的诅咒。
他转过身去,想说什么又最终什么也没说,身影消失在她面前。
扶玉只在他身上看出四个字:落荒而逃。
她嘴角有些上扬,可眉头却皱着,眼底有矛盾有自责。
有些事明知不应该却很难控制。
可难控制也得控制。
她已经麻烦了别人,不能再害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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