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念瑜当然知道赤炎山霍氏,但是他们一个在东南一个在西北,井水不犯河水,霍家没事抓他做什么?
他沉吟道:“我不曾得罪过尊主人,其中想必有什么误会。”
男人一哂:“在下只是奉主人之命来请戚城主,若当真有误会,还请阁下与家主当面分说。”
戚念瑜知道对方绝不可能凭着三言两语就把他放了,便不再浪费口舌,只盼着两个炼虚期的下属能赶来救他脱困。
正想着,一阵天摇地动,他感到自己像是被人提了起来。
外面的男人道:“对了,阁下的两位部下,已经改弦更张,如今是我们家主的客卿了。”
戚念瑜第一反应是不信:“那两人追随我多年,我待他们不薄,莫非尊主人又用了什么非常手段?”
男人噗嗤一笑:“手段倒也平常,阁下给多少酬劳,家主给了双倍而已。听说阁下已经十年未给两位高手加过薪俸,小人听了都难以置信,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这也是免不了的事。”
戚念瑜在心里把那两个下属狠狠咒骂了一通,面上还要维持一城之主的风度:“择木而栖的未必是良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便能做出大逆不道、出卖旧主的事,尊主人倒也敢用。”
男人道:“这就不劳阁下操心了,家主倒是从未遭遇过卖主求荣的事,许是给钱大方不讲空话的缘故吧。”
戚念瑜被噎得老脸一红,冷哼了一声,不再吭气。
那男人用了缩地成寸之术,戚念瑜旧伤未愈,一路颠得七荤八素,等颠簸终于停止,他一身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周遭瞬间一亮,他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顿时被刺得老泪纵横。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道:“戚城主,久仰久仰。”
戚念瑜适应了明亮的光线,揩揩眼泪,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高广的厅堂里,屋顶和四壁少说嵌着几千颗夜明珠,气派比他这个五域首富还大。
厅堂北面砌起七级黑玉台阶,上置七宝坐榻,上面坐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男人,他身着黑底绣金龙锦袍,头戴赤金冠,一派威严,乍一看简直像个人间的帝王,只不过周身一股匪气,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堂下三四十个黑塔似的侍卫侍立两旁,腰间宝刀寒光闪闪。
戚念瑜知道高坐堂上的就是霍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话事人,上位之后开疆拓土,把西域的同行吞并的吞并,不能吞并的赶尽杀绝,也算是五域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戚念瑜冷笑道:“霍大少,这就是你赤炎山的待客之道?”
霍大少一笑:“阁下尊贵,鄙人生怕请不动阁下尊驾,唯有出此下策。”
说着命令左右:“还不给戚城主看座。”
戚念瑜横眉立目:“不必了,老夫只想知道自己是何时不慎得罪了霍大少,以至遭到如此羞辱?”
霍大少:“戚城主言重,晚辈也想问问清楚,哪里不慎得罪阁下,以至于阁下要赶尽杀绝?”
戚念瑜听糊涂了:“阁下何意?老夫怎么听不懂。”
霍大少一哂:“戚城主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戚念瑜是真糊涂:“霍大少,老夫与你近日无怨往日无仇,若有得罪就直说吧。”
霍大少道:“舍弟与令爱的一点小龃龉,阁下可知道?”
戚念瑜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又是为了那孽畜!
他听说了长女用一颗定风丹坑骗了霍家那个三傻,但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把他给绑来吧?
他想了想道:“这不过是两个孩子之间打打闹闹,老夫的确是教女无方,不过那颗定风丹本非小女之物,她也料不到上面动过手脚,此事也是阴差阳错。霍大少若是见怪,大可直说,老夫愿对令弟略作补偿。”
他顿了顿:“南域亦有几个声誉不错的宗门,虽不如罗浮名气大,庶几不会辱没令弟高才。”
没想到霍大少闻言非但没有缓颊的意思,反而连那一丝笑容也消失无踪:“阁下再这样打马虎眼,这话就没法谈了。”
戚念瑜越发摸不着头脑。
霍大少见他一脸困惑,心中只道这老狐狸还在装傻,索性把话挑明:“令爱前日大闹西海沙洲的斗妖场,□□掠,甚至将舍弟掳走,讹了在下九千万上品灵石,这么大的事阁下总不会一无所知吧?”
戚念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逆女,身为正道弟子、名门之后,竟然敢去那种腌臜地方,去就算了,还惹出那么大的是非来!
不过电光石火之间他就想明白了,斗妖场明面上的东家是老李头,但背后的东家是霍氏,那逆女前脚得罪霍三傻,后脚就去黑市闹了一场,八成是霍大少自己做局,结果技不如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生出一股为人父的自豪感。
可惜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眼下的麻烦都拜那业障所赐,那点自豪感顿时烟消云散,变成了愤怒。
“不瞒阁下,老夫这两日出门在外,确实一无所知。”戚念瑜道。
霍大少当然半个字也不信:“在下未读过几日书,不像阁下这种高门大族子弟,肚子里没有墨水,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顿了顿:“本来这件事到此为止,九千万就当交个朋友,只是阁下不肯善罢甘休,晚辈也就只好失礼了。”
戚念瑜越发一头雾水:“等等,老夫根本一无所知,能做什么?”
霍大少:“阁下带着两个炼虚期高手一路疾行,已经涉过西海,晚辈还想请教阁下,这是打算兴师问罪么?”
戚念瑜这才想起,自己只顾追着元培风跑,那也没在意方向,不成想已经飞出了中州,来到了西域地界。
可是这件事怎么解释呢?戚念瑜张了张嘴,竟不知从何说起,只在心里把那逆女和元家那大傻子翻来覆去地骂了无数遍,恨不得挖了那元家小子的脑花出来喂狗。
“此事实属误会一场,”他苦着脸道,“不瞒阁下,老夫早与那逆女恩断义绝,巴不得阁下能替老夫教训教训那逆女,怎么会为了她进犯贵地,还请阁下明鉴。若是不信,可以问薄、傅两人。”
薄、傅两人便是他的炼虚期下属。
霍大少:“在下当然问过了,他们都说戚城主最疼爱的便是这位掌上明珠,身上还带着伤,就尽心尽力地出关为她张罗婚事,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戚念瑜:“……”他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既然老夫说什么阁下都不信,”他破罐子破摔道,“不妨请阁下去试探一下那逆女,便知老夫和她已经是势同水火,形如仇雠。”
本来虎毒不食子,他虽然不喜欢长女,也不想赶尽杀绝,但是这一次又一次的,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这种女儿不要也罢!
将她剪除,宋氏的矿脉宝库不就名正言顺由他继承了吗?想到这里,他竟然觉得多亏了这一契机,不然他还真下不去手呢。
霍大少也陷入了沉思,他听说过一些关于戚氏父女反目的传闻,如果这老东西的话不假,那么他们相争,岂不是让那死丫头得利?
若是那老东西愿意大义灭亲,倒是可以联手。
他沉吟道:“如何试探?”
戚念瑜:“阁下就谎称匪徒,说绑了老夫,要那逆女付赎金。她一定会拍手称快,不顾老夫死活,到时阁下自会知道老夫说的话是真的。”
霍大少思考了一会儿,试探一下横竖没什么损失,于是便让他传音。
戚念瑜捏诀施咒,不一会儿,半空中传来个平板僵硬的声音:“戚灵灵已将你拉入黑名录。”
戚念瑜这才想起这一茬:“你看,那逆女连老夫的传音都不肯接,她眼里哪里还有我这父亲。”
霍大少却不肯仅凭这一点就相信他们父女反目,万一只是女儿闹脾气撒娇呢?小雷十四五岁的时候也常和他闹别扭。
他抬了抬手,找来了管技术的下属。
一般而言传音咒得双方同意才能接通,但霍家是□□出身,敲诈勒索是常规业务,所以引入了一批技术人才,破解这小小通信法术不在话下。
技术人员一阵捣鼓,戚念瑜再传音过去,立刻就接通了。
戚灵灵刚和师姐们一起搬完砖,累得半死回到房里,看了一眼大反派还没醒,便没形没状地摊在地上。
还没缓过劲来,耳边便响起了传音铃,不等她看清是谁,传音咒自动接通了。
一个男人压低嗓门:“你爹在我们手上。”
行事作风那么专业,肯定是业内人士,戚念瑜一向谨慎,只和正道世家、宗门做买卖,平白无故不会惹到道上的人。
多半是她之前埋的伏笔起作用了。
“你是谁?”她问。
“不用管我是谁,你只消知道你爹在我们手上,”那人恶狠狠地道,“准备好一千万上品灵石,不然就等着给你爹收尸吧!”
戚灵灵心如电转,霍氏先下手为强绑了戚念瑜,肯定不是为了勒索赎金,他们打这个勒索电话就很蹊跷。他们绑了戚念瑜就是和戚氏结了仇,如果拿了赎金把他放回去,戚念瑜咽不下这口气肯定还要去寻仇。
至于拿了钱灭口,倒是有这种可能,但一来一去又要横生枝节,就为了一千万灵石?戚灵灵总觉得霍大少眼皮子不会那么浅,要不然也不会那么爽快拿出九千万了。
难道是在试探她?
她心里有了底,装出焦急的样子:“有话好好说,你们别伤害我爹!”
霍大少瞟了一眼戚念瑜。
戚念瑜暗暗咒骂了一句,揩揩额头上的冷汗。
戚灵灵接着道:“让我跟我爹说句话。”
霍大少向属下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个高手用刀尖抵住戚念瑜的后腰,往前顶了顶,暗示他别乱说话。
戚念瑜只得道:“是我。”
戚灵灵带着哭腔道:“爹,你真的被人绑了吗?你在哪里啊?别怕,别说一千万,就是倾家荡产我也会把你赎回来!”
说着捂着嘴呜呜抽泣起来:“你们要是敢动我爹一根毫毛,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哭得那叫一个声情并茂,连戚念瑜都快信了她的邪。
“我马上就给你们钱,你们快把我爹放了……”
话没说完,传音咒“啪”地断了。
霍大少好整以暇地看着戚念瑜:“令爱真是孝感天地,阁下还有什么话说?”
戚念瑜:“……她是装的!这逆女阴险狡诈,定是猜到了!”
霍大少嗤笑了一声:“戚城主想说令爱是千年狐狸成精么?”
他再也没了先前的耐心,对侍从道:“把戚城主送到四号矿坑去。”
把戚念瑜绑来的那人大约是谋士之流,问霍大少:“家主,留着他一命会不会有后患?”
霍大少笑道:“戚城主修为高深、膂力过人,如此人才一杀了之岂不浪费?霍城主见笑,穷家小户不比高门大族,一分一厘都要计较。”
戚念瑜这才知道他是当真要把他送到地下去挖矿,惊出一身冷汗:“你别中了那业障的奸计!我可以给你钱,莫说一千万,就是九千万、一个亿,都可以谈。”
霍大少眼中闪现出阴骘之色:“戚城主,我已经给了你一次说服我的机会,可惜你骗了我。好好挖矿,说不定过个一两百年,我心情好,放了你也未必。”
说罢他挥了挥手:“送戚城主下去吧,是四号矿,地下十八层那个,别走错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