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咬、咬皇帝?
兴许因白日里见过有“龙阳之好”的堂弟, 阮时意无可避免地幻想了一些靡丽至死的画面。
——要是徐赫为泄愤,扑向了嘉元帝……
不可说,不可说。
徐赫恰好支起身子, 居高临下俯视她。
卧房温暖,灯光微弱, 身下的娇妻耳根子发红,眼波微漾,媚惑入骨。
可她唇角阖着古怪笑意,眼里闪过的兴奋, 丝毫不似与他独处时该有的娇羞情态。
徐赫细细品味方才所言, 登时怒火中烧:“你想到哪儿去了!该不会想象自己的丈夫跟别人……”
阮时意“噗嗤”一笑:“他在你画上盖满了章子,你啃他一身印子, 倒也公道!”
徐赫目瞪口呆,如像听到世上最不可思议的言论, 片刻才回过神。
“阮阮!你、你比我还……你这大逆不道、满脑子坏主意的小老太婆!我即便要啃, 也只会啃你一身印子!”
他怒而抬手,熟练扯开她的领口。
阮时意刚沐浴完,正准备歇息, 只在蚕丝寝衣上随意套了件夹棉家常袍。
经他猛力一拽, 纤长颈脖、精致锁骨、堆雪肩头……以及往下的大片白腻与分明沟壑, 清晰展露眼前。
徐赫恶狠狠恐吓, 不过想捉弄她一下, 但见了这久违而又勾魂摄魄的旖旎风光, 体内按捺多时的某股力量, 依稀有了叫嚣之意。
他低头细嗅她雪肌散发的淡淡莲花香,激起她不自在的扭动,霎时间,轻薄寝衣包裹的酥糯双峰又泄露寸许。
啧啧啧,春光无限好。
“三郎,”阮时意倒抽一口气,极力让自己的软嗓听起来严肃且不近人情,“你确定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不顾我的想法和感受,肆意妄为?”
徐赫心底燃烧而起的火气,遭她一句冷言浇灭。
阮时意淡声提醒:“你连夜赶来,想必不是为偷香窃玉……晴岚图出了状况,咱们理应从长计议。”
徐赫匆匆跑这一趟,的确是想和她商量对策。
当然,如能获她的“安慰”,他的憋屈与苦闷,大抵能消散些。
虽心有不甘,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妻外表一如当年,内里所藏的心,则远比他预料的难撩。
若此情此境搁在往时,二人早就罗裳尽解,颠鸾倒凤,曲尽其趣。
徐赫沮丧地从她身上起来,忿然坐到榻侧,沉嗓闷闷的:“那你的意思是……让我临摹晴岚图,还是隐藏的城池图?”
“于你而言,哪个更合适?”
“平心而论,临摹晴岚图本身更顺手,刻章也还好办,但圣上的字迹……我只怕无能力写到连他自己也认不出来;而背面图画非常复杂,我很难长时间在同僚及守卫面前翻出来勾画,万一画错了……岂不白费心机?”
“你看过全图?”阮时意沉吟道。
“我勉强掀起看了一眼,图上写了许多小字,没时间细看。”
徐赫鼓腮,补充道:“此前我当众临摹的是小作,多半从亲友或外接待我的富商画友处搜刮来的……
“但皇帝小子十分看重这段晴岚图,单独辟出一间殿阁供我专注描摹,每日派专人护送且回收,因此……我只能趁无旁人时揭起一观,觉察不对劲,便即刻封回原样。”
阮时意曾想过,倘若无法完成,不如劝他按照嘉元帝意愿,认真画一遍完事。
但听闻画后藏有的复杂地图,且标有大段文字……她意识到,这一段才是祖父所藏的秘密核心。
若无内述的详情,来日其余的搜集完整,就算得出一处详细地点,也不知藏了何物,该如何处置。
她左右为难,既想得到答案,又舍不得让徐赫冒险。
“三郎,你怨我么?”
阮时意突如其来冒出一句。
徐赫一怔:“好端端的,怎会问这个?”
“要不是我把这画重新裁开,要不是我非跟你打赌,你大可不必……”
话未道尽,他的唇以猝不及防之势,堵上了她的。
轻轻摩挲了极短的瞬间,当即松开。
阮时意原本心怀愧意,遭他突袭后,心头冒出火气烧红了脸:“你!你怎么又……”
“若非要分对错,我那会儿没解释清楚,还一走了之,逼得你落难后出此下策……全是我的错!我负责拿回,理所当然!”徐赫眼眸如夜潮深沉,“你且安心等着,学着相信我能处理好。若再劝我收手,或道出自责之言,我便当作——你想让我……‘以吻封缄’。”
阮时意无从辨别身心涌起的热潮,是源于怒意,或是亲昵。
也许,兼而有之。
纠缠此事无益,她能做的只有反复叮咛,请他千万慎重。
徐赫总觉她那语重心长的样子尤为可爱,甚至令他想起没来得及道别的母亲。
他深知阮时意为儿孙操劳半生,目睹他毛毛躁躁时,也不由自主操起了慈母之心。
一个可笑场面的背后,往往是可悲可叹的起因。
夜静更深,窗外回荡风吹雪落的簌簌细响。
阮时意裹好凌乱衣袍,谈及阮思彦已回京,让徐赫多加注意,莫被认出。
徐赫突发奇想:“你堂弟手上……会不会也有一幅晴岚图?”
“他若得了,会瞒着我?”阮时意忽然不确定。
事实上,阮家那一年举家南迁之事甚是突然,予人仓促逃离之感。
留下阮思彦这名十五的少年善后,名义上是锻炼,实则令不少人觉匪夷所思。
阮时意曾认定,年少的阮思彦事成后必然南下与家族汇合,然而他安排妥当,选择留守京城,一呆便是三十多年。
有时,阮时意深觉,某些她认为了解透彻的人,没准儿……自始至终被云雾笼罩。
此番见徐赫,她记起一事,莞尔道:“我前段时日去了老洪那儿……”
“你找他干嘛!”徐赫俊脸立马拉长。
阮时意忍笑:“我不光找他,还找了他儿子。”
“你、你趁我不在,去寻别的男子!”他快气炸了,一手搂她入怀,却遭她抵住胸口。
“你不在好多年,我和他要有什么,早该发生了!”阮时意啐道,“少动不动借吃醋之名来占便宜!”
徐赫被无情戳穿,悻悻然松了手,又不情不愿问道:“你没事儿找他俩干嘛?”
“不干嘛,闲聊。老洪说,想寻个机会和你……叙叙旧,我劝他,别急在一时。”
“他是皮痒了想挨拳头?抑或真心与我聊聊?”
“我猜,他可能觉得你皮痒?”阮时意笑道,“下回你俩找个没人的清净地儿慢慢打,我绝不干涉!”
“我才不跟老头儿置气!”
于徐赫而言,洪朗然与他离开时的暴躁小伙子别无二致。
但他徐三公子曾经事事比对方强,睡醒一觉,除了容貌体魄保持年轻外,身份、地位、权力……样样比不上昔日的哥们;得悉洪朗然纠缠阮时意足足三十年有余,这口气他难以下咽。
*****
多日不见,各自交换信息完毕,阮时意觉察徐赫迟迟无离开之心,忍不住发问:“你再不回去……翰林画院的处所还让进么?”
徐赫负气:“雪越下越大,你想赶我走?”
“你、你要……留宿?那怎么行!”
她生怕他胡搅蛮缠,对她各种痴缠,万一她不慎纵容他越过雷池……后果不堪设想!
“呵!我名义上是你‘阮姑娘’私会无数次的情郎,实际上是你拜过天地、生过儿女的丈夫!为什么不能留下!”
他大模大样往榻上一躺,竟一副赖死不走之状。
阮时意既没能力将他拖走,又不好惊动静影把他撵出去,遂起身退开,悄声道:“那……那你去阿六的小院子凑合一宿!那儿空出了一间客房!”
“大半夜的,我不认识路,摸错门可就……嘿嘿!”
阮时意气得不轻,推窗散散炭气,以平复烦躁心情。
外头大雪纷飞,寒风凛冽,放眼所及之处,被茫茫白雪湮没。
朱梁碧瓦褪去颜色,脊兽仅余轻微凹凸之形,所有的繁华如入了梦。
逼他冒雪归去,太过绝情;且他孤身犯险取画,定是疲惫不堪。
阮时意刚硬起的心,不知不觉软了三分。
“那……你自己睡榻上!别缠我!雪停得赶紧走!不能被发觉!”
徐赫原未指望留下过夜,只想磨蹭着与她多待一阵,闻言心下窃喜,脸上则挂着委屈表情。
他乖乖除下鞋子,和衣而卧,躺得直直的。
见他难得不吵不闹,阮时意暗觉好笑。
掩上门窗,她从橱里翻出一床被子,胡乱堆在他身上,而后灭掉烛火,回自己的架子床,侧身而卧。
窗外皑皑白雪折射而入的弱光盈满房间,使得家具摆设、雅致装饰如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仿佛并非真实存在,如虚如幻。
听着徐赫呼吸渐匀,依稀已进入梦乡,阮时意松气之余,心中微痛。
——这家伙……是真劳累了。
三十六年前,他离家之时,虽已当上父亲,却仍有爹娘疼爱,外加终日忙着作画,无论心态和处事方式,皆未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成熟稳重。
历劫归京后,他伤心痛悲,俗务缠身,大概没吃过几顿好吃的,也没睡过几夜安稳觉?
阮时意也曾受过苦。
当苦楚随年月逝去而淡忘,她反倒更怜惜徐赫目下所受的煎熬。
她从未忘却,劳碌一生,她始终有亲友相伴。
而他的孤独,无人能体会,无人可宽慰。
阮时意心怀怜悯,迷迷糊糊睡至四更时分,乍感寒气从身后贴来。
起初,她以为被子没盖好,伸手拽了拽,未料摸到一结实冷凉的躯体。
她大吃一惊,顿时醒了个透彻!
确认徐赫偷偷爬上她的床,抢了她一截被子,却又规规矩矩平躺着,睡得极为深沉……阮时意不知该笑还是该怒。
说好的“自己睡榻上”呢?
她几乎想摇醒他,或直接将他踹下床。
冷静过后,她未惊扰他的好梦,只是悄然往里钻,远离他那股异乎寻常的凉意。
枕边多了一人,下半夜终归难再安稳。
自他离去,她基本没和谁挤过一张床,从身到心,太不适应。
当天色渐亮,徐赫小心翼翼下床,蹑手蹑脚溜回窗边木榻,假装从未干过坏事。
阮时意闭目装睡,一动不动,也装作未曾觉察。
雪停,日出。
她起床披衣,估算着丫鬟们快要端水来伺候,见那人睡得正酣,赶忙推他:“天亮了,快滚!”
“唔……我好多天没怎么睡了,让我再眯一会儿……”
他蜷缩着,双眼紧闭,嘴里哼哼唧唧。
阮时意禁不住扶额。
这人!居然还学会赖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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