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河的语气很轻, 却很清晰。
就像他此刻看向柳青栀的眼神般,黏腻、湿冷、隐着一种焦灼又病态的情绪。是看久了很容易让人感到不舒服的凝视,如蝇附膻, 狠戾而阴冷。
这样的眼神倒是让柳青栀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原本和王鹏那一行人一起出海, 结果后面无故消失的那位空间异能者。
那个人的目光,和原主这个便宜弟弟的眼神如出一辙。都像是栖息在阴沟里的毒蛇,遍布着潮湿、腐烂、和发霉的味道。
见柳青栀一直没有说话, 柳星河的眼神暗了暗,有些没来由的烦躁。
他讨厌唱独角戏的感觉。
而且柳青栀不该像现在这么淡然。
柳星河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哥哥,怎么不说话?”他微微垂眸,凝视着柳青栀的眼睛:“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 亲爱的哥哥,我可是很激动,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他还记得以前在柳家每每设计让柳青栀吃瘪的时候, 他这位性子藏不住的哥哥, 都会气得怒目而视, 用那好听的声音对他破口大骂,原本苍白的脸上也会染上几分红晕,多了几分鲜活的人气。
柳星河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正常人。
他母亲是个道德败坏的小三,精于算计,害死原配。
他的身体里留着一个小三和出轨凤凰男的鲜血,他自然也不可能还是个正常人。
毕竟恶臭的血液会传染,而他完美继承了小三妈和出轨爸的恶劣。
他很清楚,自己骨子里就很坏很快,虽然他不是超雄, 但是面对柳青栀的时候, 他毫无疑问的就是神经病, 是疯子,是下贱的臭虫。
可是没办法,谁让他就是很喜欢看柳青栀被他气得面红耳赤的样子。柳青栀越生气,生活过得越不如意,他就越高兴,心里上也就越满足。
一旦柳青栀过得比他更好,他就忍不住想要破坏。
他抬起手,从掌心里凝聚出一团凉气,很快这团凉气就变成薄冰附着在了活动室的门上、窗上,将出去的路堵得死死的。
做完这些,见柳青栀依旧没什么反应,柳星河顿时有些不满起来。
他看着柳青栀道:“哥哥,你现在这样实在是有些无趣。”他自说自话的回忆着:“我还是喜欢你脸上流露出更生动的表情。”
话落之后,柳青栀的沉默也让柳星河逐渐失去了耐心,就在他有些忍无可忍的时候,柳青栀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你有点像小丑。”
这客观阐述事实般的语气让柳星河的面色瞬间扭曲了一下。
不过下一秒,他又很快调整过来,而后不知道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笑了笑。
“哥哥,你以前骂我的时候,可比这句话更狠,什么下贱的小三之子,臭水沟里的蛆虫,阴魂不散的蟑螂等等,怎么现在倒是变文雅许多。”
柳青栀回忆了原主对柳星河的痛骂。
别说,确实几十句不带重样的。
在原主记忆里的柳星河,就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控制狂。一面不由余力的诋毁他,一面又像恶心的苍蝇一样总是在他身边绕了绕去。
原主厌恶他,憎恨他,恨不得弄死他,却怎么甩也甩不掉。要不是后来嫁到了霍家,柳星河忌惮着霍霖,原主还要继续忍受像臭虫一样的柳星河。
现在他成了原主,自然就该好好完成原主曾经的心愿。
不过在此之前,玉佩还是要先拿到。
至少要知道是不是在这里。
柳青栀也不废话,直接问:“玉佩在哪里。”
柳星河笑起来,他的眉眼很张扬,带着一种嚣张和狠劲,看柳青栀的时候,有些傲慢又有些疯魔:“哥哥,你急什么,玉佩在我这里,什么时候给你不都一样。”
说完这话,他用出冰系异能,在掌心上凝聚出一朵双生并蒂的忍冬花。
光泽剔透的冰雕花,散发着一种纯净透明的美,在活动室的灯光下反射出非常晶莹的亮色。
凉气从他手中的冰雕花上散开,隐隐弥漫到柳青栀的脸上。
柳青栀眉头微蹙。
一直在观察柳青栀表情的柳星河见状,越发愉快的笑起来:“哥哥,不喜欢这朵花吗?”
他垂下头,将花放在自己唇边,然后轻轻吻了一下这朵双生花的花瓣。
“哥哥,我们就像这花,始终在同一根根茎上,即使你我彼此厌恶,也永远也分不开。”
如果是以往,柳星河在说出这样的话时,柳青栀绝对会露出想吐的神色。
然而现在,在发现柳青栀的表情始终很平静之后,没有看到预期画面的柳星河握着冰雕花的手一紧。
他像扔垃圾一样将冰雕花扔掉。
砰的一声,冰雕花落到地面,碎裂成冰块。
柳星河现在只觉得无比烦躁,柳青栀的反应让他感到事情似乎在朝一个不受他控制的方向发展。
他讨厌对柳青栀失去掌控权。
就像在得知柳青栀要嫁到霍家的时候,他差点想设计一出事故撞死霍霖。
好在后面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他没有做出自不量力的事情来。
不过那个时候他能力有限,不敢与权势滔天的霍家相抗衡。
但是现在不一样。
对,现在不一样。
现在他是异能者。
而霍霖以及白毛那一行人,应该已经被困在了茶厅。
主动权在他这里。
这么一想后,柳星河原本剧烈起伏的情绪顿时又平缓不少。
他抬起头,看了眼墙角上的那一处监控。
想到在这处监控后面,霍霖正在被禁锢在铁栏椅上,只能被动的看着这边,而这个时候,无论他对柳青栀做什么,霍霖都无能为力,柳星河的血液就升腾出了一股热意。
他兴奋起来了。
柳星河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他目光直直地看着柳青栀,抬起脚又往柳青栀这边靠近了半步。
这下,两人的距离隔得更近了,近到他都能闻到自己这位哥哥身上的味道。
是一种像初秋时节,青草绿萝的气息,很淡雅,吸入鼻尖,沿着喉咙而下的时候,有一种微微的凉。
柳星河的喉结不可遏制地滚动了一下,将脸凑近柳青栀:“哥哥,我......嘶......”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柳青栀抓住了头发,往外一扯。
头皮被撕扯的痛感让柳星河的脸在刹那间有些变形,他仰着头,发出一声闷唔,下一秒,为了缓解这种痛苦,他不得不下意识顺着这股力道远离柳青栀。
柳青栀收回手,像是碰了脏东西一样看了眼自己的手,有些嫌弃的皱了下眉,随即就用水系异能清洗着这只碰过柳星河头发的手。
看到柳青栀手上的水流,柳星河并没有在意还有些发麻的头皮,反而是目光灼灼地看向柳青栀的眼睛,眸底深处冒出一股异样的薪火:“原来哥哥也是异能者,怪不得敢独自跟我来这里。”
柳青栀没有理会柳星河,他现在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掠夺柳星河的冰系异能。
冰系异能是个很不错的异能,但是柳星河这个人又让他觉得有些脏。
就在柳青栀纠结的时候,柳星河却愉悦地扬起唇角,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对他说道:“我是冰系,你是水系,哥哥,你看你天生就该成为我的基石和养分。”
空气中存在的水越多,他所能凝固的冰就越多,冰面的范围也会越广。
柳青栀的水系异能,不就是凝固成冰的最好养分。
想到这,柳星河笑得耳根都开始弥漫出诡异的红晕,他为这份认知感到微妙的满足,连带着看柳青栀的眼神都温柔了不少。
柳青栀见状,心情顿时有些微妙。
他通关了无数高位世界,作为退役大佬,自然见过了不少疯子。
柳星河在他曾经见过的那些疯子里,其实排不上号,但是他现在是柳青栀,柳星河和他现在用的这具身体,有一半的血缘,所以现阶段柳星河在他面前发癫,多少还是让他看得有些生理性的不适。
不过,经过柳星河这一句话,柳青栀倒是不纠结了。
既然柳星河对自己进化出冰系异能感到如此优越,那他不掠夺这个异能,岂不是很对不起他现在因为对方所受到的膈应。
打定主意后,柳青栀也不耽搁,手里的水流瞬间转换成藤蔓,以快如闪电般的速度朝着柳星河侵袭而去。
柳星河没想到柳青栀除了是水系异能者,还是植物系异能者,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藤蔓像包粽子一样禁锢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无论是的柳星河,还是正在茶厅这边关注监控画面的唐南一行人,都没有想到。
唐南原本还有些散漫的神情瞬间一凝。他已经从霍霖几人的态度里,猜到了柳青栀应该并不如表面那般柔弱。
在此之前,他有想过柳青栀的实力应该很不错,不然这些人也不会放任他跟着柳星河到活动室。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柳青栀竟然是水系和植物系双异能者,更没想到对方竟然在顷刻间就将柳星河制伏。
活动室这边。
柳星河瞳孔发大,难以置信道:“你竟然是双系异能者?”
柳青栀懒得回他,一脚踢向他的膝盖,让柳星河整个人跪在他的面前。
因为这个动作,原本束缚住柳星河的藤蔓划破他的衣衫布料,深陷进柳星河的皮肉里,牵扯出阵阵抽疼。
柳星河闷哼一声,微微喘着气。
疼痛让他的额头泛出了汗水,不断绞紧的藤蔓让他脖颈上暴起骇人的青筋。
但当他抬着头,看向柳青栀的时候,眼神里并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是意外、惊讶、还夹着一种不加掩饰的兴奋。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身上的疼痛感让他整个人就像是打了某种激素般颤栗起来。
他目光紧锁着柳青栀,像是要将柳青栀死死定在自己的血肉里:“哥哥,怎么办,现在的你更让我想要破坏了。”
他的脸因为藤蔓上的尖刺深入血肉所产生的刺痛而胀红,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格外低沉,甚至透出了几分沙哑,然而明明是在痛苦下的急促喘息,却莫名多了几分暧昧的色气。
而他眼底的掠夺和毁灭欲,也如同最汹涌的浪潮,想要将柳青栀密不透风的包围其中。
柳青栀居高临下的看着原主的这个继弟,得出一个非常无聊的结论,那就是三年多不见,原主记忆中的柳星河,似乎更疯了。
柳青栀不是很想看柳星河这一副像是嗑了什么药的模样,他往侧面绕了两步后,对准柳星河的后背直接将柳星河踹到了地上。
柳青栀只用了一半不到的力道,不过即使如此,在被踹倒在地上的这一刹那间,柳星河的五脏六腑还是被剧烈的震了一下,咳出一口鲜血。
柳青栀抬起脚,踩在柳星河的侧脸上,语气依旧不冷不热:“现在还想破坏吗?”
柳星河的脸被碾在柳青栀的脚下,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原本张扬肆意的眉眼,他的嘴里开始不断渗出鲜血,嘴角却在一点点上扬:“...咳咳...…看来是我小瞧...小瞧了哥哥......”
他的牙齿上全是猩红的血液,几乎是每说一个字,从嘴角渗出的血就越多。
但他似乎对此浑然不在意,反而是用舌尖艰难地舔了舔上颚。好似在享受着这种柳青栀踩在他的脸上所带给他的疼痛感。
柳青栀:“......”
可以,这很疯。
史莱姆站在柳青栀肩上,对此发表了感想:“宿主要不速战速决吧,我好怕这神经病爽到。”
“你说得有道理。”
柳青栀刚回答完史莱姆,活动室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跟着,活动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大力地拍打着:“柳哥,柳哥!老大让我们进来帮你!”
只不过,原本是用来困住柳青栀才冰封住的门,现在却成了其他人想要进来的第一道阻碍。
柳青栀看向还趴在地上的柳星河,正准备说话,原本禁锢这柳星河身体的藤蔓就被寒冰冻住了。
下一秒,被冰冻住的藤蔓尽数断裂,最后啪啦一声,在短短两秒的时间里,碎成了细碎的冰渣。
柳青栀有意让柳星河用出冰系异能,所以在使用植物系异能的时候,收敛了藤蔓的束缚和韧劲。
现在这种情况,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柳星河从地上慢慢站起身,擦掉嘴角的血渍后,也没有理会外面那些正在砸门试图来帮忙的下属,而是对柳青栀笑了一下:“哥哥,现在该我了。”
话落的瞬间,柳青栀脚下的地板突然汇聚出冰冷的雾气,接着,又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冻成冰晶,将柳青栀的双脚和地板凝固起来。
与此同时,上百个锋利无比的冰锥在柳星河的身侧凝聚而出。
柳星河的手指动了动,这些密集的冰锥就飞射而出,划破空气,携带着凌厉的疾风,像狂风肆意鼓动的箭矢,朝着柳青栀直直刺来。
只不过,就在柳星河以为自己这位哥哥的身体会被冰锤刺到对穿的时候,一道像瀑布般的帘幕出现在柳青栀面前。
上百近千的冰锥不仅没有穿过这一层漂亮的瀑布,反而在瀑布的水流里,纷纷融化成一颗颗水珠,最终成为了瀑布的一部分。
柳星河脸色骤变,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使出冰锥竟然被柳青栀的水系异能吞噬,嘴唇微微颤动:“怎么会.....”
他不死心的再次用出异能,比上一轮数量更多的冰锥再次向柳青栀侵袭而来。结果最后,无一例外的,也都被瀑布吞噬融化,成为了扩大瀑布的养分。
到了这个时候,柳星河才终于开始有些慌乱起来。
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异能和柳青栀异能的悬殊差距。
如果是同等阶的冰系异能和水系异能,冰系完全能够碾压水系,就算水系还要更高一阶,也能五五开。
然而现在,他用出的冰系异能却被柳青栀彻底压制,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去全部融化成了水。
这只能说明柳青栀的水系异能等级,比他的冰系异能等级要高出很多很多。
因为他接连用了两次冰锥攻击,柳青栀面前的瀑布水帘幕已经比一开始大了很多。
水流将他和柳青栀隔绝开,白色的浪花隐隐流动。
柳青栀的身影在水帘幕后面,让柳星河有些看不清。
这一刻,一种没来由的恐惧如同刺骨的冰锥钻进他的血液里,让柳星河从头到脚仿佛被灌满了冷铅。
他的双脚突然变得无比沉重,因为对自己和柳青栀实力差距的错误认知,身体也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开始僵硬起来。
明明是冰系异能者,他垂在身侧的手心却一直在冒汗,指甲也深陷进皮肉里,勒出了一道血痕。
原本冻住柳青栀双脚的冰,此时,也已经化成了水。
柳星河看着这道瀑布似的水帘,就在他以为这些水流会向他吞噬而来的时候,瀑布却在柳青栀的操控下变成最普通的水,落到地上,打湿了活动室的地面。
也是这会儿,柳星河才看清楚,柳青栀的手中,正拿着一个冰锥。
不过事情发展到这里,他很清楚,这冰锥并不是突破了瀑布的防线,而是柳青栀想让它穿过那一道水流屏障。
空气中弥漫出血腥味。
有柳星河自己的,也有......柳青栀的。
他看到柳青栀手中的冰锥被柳青栀掌心流出的血液染成了红色,在灯光的照射下,如同红色的琉璃。
柳星河并不知道柳青栀这么做的原因,但是现在,他本能的感觉到危险。
他窗户上的冰已经被他撤去,门上的冰也同样如此。
他的脚步开始挪动,准备在外面那些人破门而入的瞬间,趁着柳青栀将注意力放到门这边的短暂空档,找准时机从窗户这边逃离。
然而想法虽好,事实却是在外面那些觉醒者将门撞开的时候,柳青栀一手用水异能将进来的觉醒者推飞,另一只手则甩出锁镰,弯弓似的刀身在割断柳星河脚筋的同时,黑红的链条也牢牢缠住了柳星河的身体。
这一次,无论柳星河怎么用冰系异能冻住锁镰,都无济于事。
无论多厚的冰附着在铁链上,都在瞬息之间融化。
他不仅没能脱身,反而被冰融化的水弄湿了全身,与之前被藤蔓绞紧时伤口所流出的血混杂到一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