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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晋江独家发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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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这么久,早就习惯他的附属品都会有DX这样的印记。

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要被他打上这样的痕迹。

夏仰真是要气疯,眼睛通红地瞪着他:“你能不能明白我是个人,不是你的所属物?我不是你的!”

“你是我的。”段宵把她提上床,跨坐在自己身上。蛮横地捏过她手腕拉近,“昨晚我看见你拿他的戒指。”

他的戒指——

是说钟及巍送她的那枚。

偏偏就这么巧。

他进酒店的时候,她手上还举着钟及巍给的那枚戒指。

夏仰有种百口莫辩的委屈,觉得荒诞:“那是拍卖品,而且我还给他了。”

段宵压根不在意她这几l句解释,温热手掌握住她后颈,掌握着她的命脉。又轻描淡写地威胁:“你知不知道戒指不能乱接?”

“这次只是无名指。”男人声音低哑,粗砺指腹轻轻摩挲着,裹着凉意,“你可以继续犯错,反正还有几l根手指都干干净净的。”

为什么要挑有结婚寓意的无名指。

大概是……鬼迷心窍。

几l年前在意大利那会儿分明已经被她拒绝过一次,却还是想。

他明知道她会怕,可依旧要懒洋洋地撂下恐吓:“手纹完了也没关系,你身上多的是空地。”

夏仰被他桎梏着动不了,听见他这么病态地在自己耳边低语更烦躁。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落湿了身下的被面。

“你为什么总这样……”她鼻头也红,“我真的很讨厌你这样。”

段宵把她往自己跟前拉,凑近了给她擦眼泪:“你能讨厌我,我不能讨厌你吗?”

他轻轻吻她泪湿的脸颊,毫无逻辑地低喃:“我也讨厌你总看别人,我哪里不如那个老男人。”

夏仰咬着的唇瓣快要破皮,被他伸手掰开。昨晚没做到底,但她身上还是有他恶意留下的印。

她下颌被捏住,恼怒不已:“你别胡说八道了,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可他喜欢你,我不瞎。”段宵表现得极为通情达理,甚至勾唇笑,“不要紧,他很快就知道觊觎我的人会付出什么代价。”

夏仰推搡的力道化为乌有,吸吸鼻子,在思考他这句话的落实力度。

半晌后,她轻声开口:“不要扯上其他人,求你了。”

他似乎总是不明白,不想和他重新在一起是她自己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和别人没有半点关系。

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眼睫上还挂着泪,脸颊苍白。

段宵捋了捋女孩凌乱的额发,不动声色,只轻慢地咬着字眼:“为了他求我啊?”

**

任航一行人刚从后花园的泳池里回来,就听见楼梯那蹬蹬蹬的踩踏声,铺着地毯都盖不住这股脾气。

一往那看,瞥见夏仰怒气冲冲往外走的背影。

这姑娘刚睡醒,头发都没来得及梳。

好在那头长黑发本就柔顺,又从来没烫染过,自然地垂在肩后,只有头顶翘起了几l根呆毛。

昨晚不知道过得多煎熬。

困到这个点才下楼,走路都有点稳不住步子。

段宵悠哉悠哉地从后边楼梯口踱步下来,对着门口的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立刻追了上去,一边喊着司机备车。

昨天晚上还留在公馆的几l个女孩都已经被送走了,就剩下他们一圈男人在。

任航走近几l步:“嚯!能把我们夏仰妹妹都惹生气,你小子本事不小啊。”

阿宵,你……没事吧??_[(”后面跟上来的梁演指了他挠出几l道血痕的脖颈,惊讶得不行,“航子快喊你家阿姨拿药来啊!”

都是男人,能猜到这里是怎么伤的,震惊的同时又往夏仰那个柔柔软软的样子联想。

段宵慢悠悠往餐厅走:“用不着。”

正巧楼上阿姨端着背篓下来,放在被子上面的是把贝壳三。

任航瞥一眼,看到是自己杂物间里的纹身机之一:“黑杆啊,还上墨了。”

“那不就是用过了!哥你又纹了?这次纹哪儿了?”梁演追过去,在段宵裸露处的肌肤上没看见。又往他身下瞄,“也就你和航子不怕疼,不会是纹在那种不方便看的地方吧……嘿嘿。”

段宵喝着汤,头也没抬:“滚。”

靳子蘩从衣篓里头还拣出来只眼熟的笔,打开笔盖:“这笔不是我送你的礼物吗?”

任航点头:“尽送些没用的玩意儿,阿宵不拿出来都在仓库积灰了。”

梁演好奇,说着拿过来在手背上划了几l下:“这笔怎么了,你就送航子这么个便宜货啊?”

普普通通的黑色记号笔。

“便宜货?这我前年在实验室里做的好东西。”靳子蘩幸灾乐祸地看他,“你继续画啊,一个月后才能洗掉。”

这话真没吓他,本来就是化学实验室里瞎研究出来的残次品。

要擦掉倒也有方法,但配平那些试剂得花不少功夫。

市场上可买不到这种试剂。

真画在肌肤上了,只能等一个月才会完全消失。

“我靠你丫的捣鼓些什么晦气东西!”梁演吓得丢回衣娄里,努力搓了搓痕迹纹丝不动的手背,“不是段哥,你把这笔也拿出来干什么?”

“拿出来还能干什么?”任航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点评道,“有人舍不得呗,下不去手吧。”

他们说说笑笑间,段宵已经把中午时间的早饭给吃完。

他起身丢开了餐布:“晚上顾叔请客,嘉泽他们一家也会来。”

话一出口,几l个人脸都垮了。

**

军政商医法五条路,条条大路能通天。

但圈里的长辈要请客,又专找他们几l个开公司的商界晚辈吃饭,对这群人来说不会是好事。

大抵就是因为最近联手做的那几l个项目势头猛了点,利益网撒大了。被人注意到哪家和哪家串在一起,必然要被敲打。

他们这几l大家族枝叶繁茂,根基深厚,不仅仅只在京州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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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荣皆荣,一损也必定会接连着损。

而段宵又是这群同龄人之间最不会讨长辈欢心的。

他脾气大就不说了,饭局上好听的话从来说不出几l句。能排老大不是年纪大,只是因为能力过硬。

段宵的个性和操股盘起家还差点没收住手的段姒简直一脉相承,但他更为极端。

或许是从小不在他们跟前长大的缘故,他路子野,时常踩着红线走,又不服管教。

十几l岁去投标项目就开始会耍心计招数,像同龄的那几l个论起商战竞争,还只会浇死对家发财树。

他这种极端的手段常让长辈担心。

金融经济犯罪可不少见,他们曾一度觉得以后想看他,还得去京郊的秦城监狱找。

那是京州市专门来关押一等罪犯的地方。

不过这几l年他已经成长许多,至少比他们想象得要稳妥。

这顿饭对段宵来说是不得不去的鸿门宴,毕竟他是这几l个子弟之间的领头羊。

位高权重者,说叨人也是绵里藏刀、四两拨千斤的数落,又旁敲侧击地让他得立下本分的保证。

这顿饭结束,段宵留到了最后。

包厢门还开着,服务生本来想来收桌。

但看见他还坐在椅子上,又赶紧放轻脚步退了出去,一声没吭得生怕打扰这位贵客。

可过了会儿,还是有人不知所谓地靠近。

包厢里的琉璃吊灯还亮着,段宵无声无息地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长腿交叉往桌角搁。

他穿了身挺休闲的黑色运动衫,拉链抵着锋利的下颚线。额发垂下来,闭着眼睫少了几l分薄情寡义的冷感。

“段、段总。”闻璇轻喊了他一声,“您是喝醉了吗?”

其实他们差不多大,都二十出头。

但久居上位的人在外不管是身份还是气势上,总是轻易就给人一种不怒自威感。

更别说他那五官本就极具攻击性。

她不由得就对他尊敬了些。

段宵匀称的呼吸微顿,掀开眼皮看她。

在这长达几l秒的沉默里,大概是在辨认这人是谁。

女孩在他鹰隼般的注视下,有点紧张地说:“我叫闻璇,之前您和陆总在剧组帮过我一次……就是那个副导演递给我房卡的时候。”

貌似有点印象,她是陆嘉泽那个传媒公司旗下解约的小演员。

至于为什么会多管闲事地帮她,也许是因为当时正好碰上心情好,也或许只是因为她这张脸。

段宵盯着她片刻。

慢慢确定了,是因为脸。

“什么事?”

“我们公司聚餐,刚在楼下

看见您的车,又听见服务员说楼上有贵客,就想着是不是您在。之前匆匆见过,没来得及道谢。”闻璇露出一个笑,看向他微醺的眼睑,“您喝得不少啊,怎么没带助理?”

其实这顿饭倒也不是一定要喝酒,这几l位长辈都喜欢中医养生和药理,但段宵存心多喝几l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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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看他醉醺醺的模样,也没法追着说教。

“家宴,不方便。”

他言简意赅,站起身准备走。

闻璇连忙追上来:“段总,您手机忘拿了!”

“谢谢。”段宵接过来,垂眸睨她一眼,“会开车吗?”

她愣了下,忙点头:“会!”

不过她记得他开的是辆布加迪,闻璇私下没试驾过超跑。

但段宵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摆了摆手,往前走:“算了,不麻烦。”

又不是他一手带过来的。

估计连他的车钥匙都不知道去哪儿找。

尽管他喊了代驾,但闻璇还是追了上来。她委婉又扭捏地表示看他喝得不少,有点担心。

两个人站在停车坪那。

闻璇悄悄打量他的侧脸,鼓起勇气问:“段总,您手机屏幕的壁纸是您女朋友吗?刚才不小心瞥到了。”

问完,她又立刻语气讨好地说了句:“好漂亮啊。”

段宵难得在这个晚上笑了下,赞同:“是漂亮。”

见他看似心情好了些。

闻璇也松口气,没这么紧绷了。

“也是我这行的艺人吗?”她笑笑,“看着有点眼熟。”

其实,她还想说的是感觉她们长得有点像。

段宵点了支烟:“不算艺人,她不喜欢镜头。”

工作需求是没办法,但夏仰性格使然,是能自娱自乐的清冷性子,很烦网络媒体这些线上社交。

她轻微社恐,不想被不认识的人评头论足。

手机上那张夏仰的壁纸还是他拍的。

是大一那年,她双手捧着脸在隔壁的空教室等他下课,还犯困地闭上了眼睛,连他已经坐到对面盯着她好几l分钟了都不知道。

“你们感情一定很好……认识很久了吧,看着是在学校的同学呢。”

闻璇本还想再问多一点细节。

但天不助她,代驾在此刻到了。

**

仇助理临时给他找的代驾,有点聒噪。

一路上碎碎念,开得又很慢,似乎生怕把这辆顶级超跑刮着蹭着。

“老板,到楼下了。”代驾把车停在外边的停车线里,看了眼副驾驶的年轻男人,熄了火,“那我先走了,您生活愉快。”

段宵点头。

车窗降下来,夏夜晚风灌进车里。

这个方向能看见不远处朝南向的公寓。他手肘撑着车窗,半眯着眼数了数楼层,而后目光锁定在一间开了露台灯的那间屋子。

14楼,实在太远了。

有没有个模糊的人影都看不清。

其实想了想,他脑子里关于夏仰的回忆确实太久了,也太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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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从段姒那一代说起。

……

段宵的父母是个通俗的富家女和穷小子的故事,不被家里认可的爱情,但无奈段老爷子最疼爱自己的小女儿。

她喜欢,做父亲的自然没辙。

但两人结婚之后,各种差距也代表了不少地方都要磨合。

帮不上忙的小丈夫,家族聚会里都能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别更说人后会怎么说。

段父不是打理家里产业的料,他读书不多,因为家里背景不方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

后来换了个身份当兵被检录上了,去前线也不需要什么文采,退伍后才遇到了段姒。

妻子怀孕。

为给她分忧,他还是决定去学。

事实证明,做力不从心的事儿总是会格外吃力又笨拙,老天也早就给过人不要逆天而行的警示。

段姒生产那天不太顺利,医生说胎位不正。

而段父听见这句话,在急忙赶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当即车毁人亡。

这么重要的日子没回来,又联系不上。段老爷子再怎么瞒也瞒不住,人都火化了,葬礼也得办。

段姒在坐月子期间得知了这个消息,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两天,没去墓地见丈夫最后一面。

她的病,是在自己儿子五个月大的时候发作的。

那晚还好是私人康复师来得及时,否则尚在襁褓之中的段宵就要被亲妈活活掐死。

潜在的产后中度抑郁症,随着丈夫的离去逐渐加深。

段宵就这样被带离了母亲身边,在另一处宅子里被奶妈养到近2岁才回家。

会把他送回来,是因为段姒主动开口说想儿子了。

那时,段姒已经能在事业上独当一面。还找了个一无是处但又足够乖顺的新丈夫在身边,也就是罗良琛。

男人学历不错,长相也可以,穷了点但还算身份干净。

两人感情看着挺浓厚,段姒还打算去国外花笔钱再要个小孩。

家里人那时已经觉得,她能走出来就是最好的。

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无恙,包括老爷子也觉得女儿在变好,只有段宵从小就很疑惑——

为什么母亲总是在人后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悲伤怨恨、后悔纠结、矛盾痛苦……总之似乎没有爱意,不像寻常母亲会给自己孩子的那种眼神。

她从来不会这样看弟弟段屹然。

段姒对段宵的冷暴力逐渐加剧为外化暴力。

把五、六岁的他关在车库一整晚,脾气一上头把他丢在马路边,捏他细嫩的胳膊捏到青紫,动辄丢重物往他身上砸……

段老爷子发现他身上总是有伤时,甚至还换过好几l次育儿保姆。

段宵从来不会跟爷爷告状。

小孩子

实则最能直接地感受到别人对他的喜恶,但他更清楚那是他妈妈。

不是所有父母都会爱孩子。

但孩子都无一例外在幼时只知道爱给予自己生命的人。

直到过年的除夕夜,喝醉了的段姒在卧室抱着一本有些旧的结婚证。

大半夜,发着高烧的段宵敲门来找她求助。

女人没急着喊医生,只是哂笑地看着他,如犯了病症的瘾:“都怪你。”

晕晕乎乎的小男孩终于问:“为什么怪我?”

“你想知道?”段姒打开衣柜,让他钻进去,“你进去待着,我待会儿就回来找你。”

等她酒醒,段宵已经因为缺氧和高烧在衣柜里昏死过去。

当夜送进了急症室,在那待了半个月。

段老爷子终于正视自己女儿旧疾未愈的问题。

“我恨他,我是一直恨他,我看见他就会想起阿阙……”段姒哭得声泪俱下,“可是他那么乖,每天跟在我身后喊妈妈。我打他,他也从来都不知道要反抗我。”

于是第六年,段宵又被自己爷爷送走了。

这次是把他送到了京郊的沽北镇,老爷子的老战友家里。

老战友的儿子当时是当地的县委书记,对父亲故友的孙子自然礼待有加。

只是别人的孩子、还是上级送过来的。

再怎么好吃好喝地供着,也没法越级代为管教。

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段宵已经成了当地小霸王。

沽北镇靠近乡县里头,当地的学校生源也难免有些乱。初一刚开学没多久,段宵就被频频找茬儿。

他平时就独来独往,从不拉帮结派也不站边儿,都知道他是个有钱又傲气的小少爷。

有些初二、初三年级的混混男生就喜欢找这种人的麻烦,想从他身上拿点零花钱。

那天刚下晚自习。

四个男生追着他在胡同里就打起来了。

这个年纪的校园暴力更恐怖。

冥顽不灵又无人管教,最脏的脏话里夹带着生殖器,辍学斗殴,抽烟喝酒,住在台球室和不正规的网吧里……

反正“未成年”三个字,是他们犯浑、甚至犯罪的挡箭牌。

有的还爱认几l个社会上的地痞流氓当大哥,最窝囊的成年人在这群少年眼里都是最酷的存在。

荒僻的雨夜,最容易滋生阴暗暴力。

巷子里传出辱骂声、拳拳到肉的痛呼、玻璃瓶砸在墙上惊到夜猫逃窜的声音。

几l个人没想到一个男生这么能打,不怕痛又不怕死一样。

离段宵最近的男生再次被他踹倒了,暂时休战,都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雨水冲刷着血水。

有个远处的男生还在出言不逊,骂骂咧咧,显然身体的疼痛并没让他学会服输。

想让他闭嘴,所以段宵不爽地站了起来,捏紧手里尖锐锋利的玻璃碎片。

他对自己有多狠,对别人

只会更狠。

是一道稚嫩的女声打断这里的混乱。

她大喊了一句——“警察叔叔,他们在这”!

小镇里根本没有民警会来得这么及时,是小卖部的小老头老板滥竽充数地按了几l声车喇叭。

大家都冷漠求自保,谁愿意多管几l个不良少年打群架的闲事儿,他人都懒得走过来。

但那几l个男生还是赶紧搀扶着,从胡同另一个口逃离。

雨还在下,这是段宵脸上和身上的伤最严重的一次。左边的那只眼几l乎肿到看不见缝隙,几l乎面目全非。

他靠着墙慢慢往下滑,半蹲在地上,脊背稍弯。

直到感受到落在后颈的雨珠骤停。

段宵的眼前出现了一双白色高帮帆布鞋,长到脚踝的碎花格子裙。

他抬起眼,看见了撑着把透明长伞的夏仰。

他打架打赢了。

她却以为他是被揍得最惨的那个。

“走,我们先出去。”夏仰看不清他的脸,但能闻到血腥味。她伸手拉他手腕起来,紧张兮兮地小声说,“万一他们返回来就惨了。”

少年一站起来,她才发觉他这么高。

她手吃力地举高了伞,偏向他,又讷讷地找话题道:“你是镇中的学生吗?我也是,我刚转学过来。”

段宵被她拉着走出了胡同。

他一言不发地挥开她善意的手,也没躲在她那把小伞下,径直往前走。

雨在十分钟后才停。

但段宵发现这女生居然还在跟着自己,他从天桥那慢慢往前走,她就一直在身后跟。

见他终于停下脚步,她大着胆子追上来,嗓音还有点抖:“你不回家吗?你脸上好多血……从这里掉下去的话会很痛的。”

段宵听明白了。

她以为他会想不开从天桥上跳下去,所以才跟了他一路。

“我现在也要回去了。不然我家里人会担心,这个给你吃吧。”

有路灯照在头顶,小姑娘显然害怕他这副血肉狰狞的样子。把手里的一包海苔片塞过来,边往回跑边说了句:“拜托不要死掉!”

“……”

好蠢,好天真,又好胆小。

一群混混里,她牵走了最坏的恶魔。

他不是想自杀,而是想杀人。

但她的出现,到底是救了那个差点被他了结的男生,还是救了他?

段宵把两只手掌摊开。

一只手上是带着血的碎玻璃。

另一只手上是她给的海苔片。

他在家养了三天才回学校。

镇中的学生不到一千人,见到她很容易。

他们不是一个班的,甚至差了两层楼。她在初一部的一楼,而他的尖子班在三楼,只有每次去操场或去厕所才会经过她的教室。

但她漂亮、又是学舞蹈的转学生。

回到班上就能听见别人聊起她这

张新鲜的面孔。

段宵开始无意识地跟着她、观察她。

然后发现她的日常实在是乏味可陈,教室、食堂、回家。

很多人追她,她也拒绝了很多人。可她大概是真的讨人喜欢,安静又温柔的小女神,居然没人故意刁难或强迫她。

她吃东西吃得很频繁,好像很容易饿。上课吃、下课也在吃,但每次都吃得很少。

人瘦瘦的,很白净。

跳舞的时候出很多汗,开肩的时候痛得骨头嘎吱响,却还是会笑得很开心,上数学课的时候倒经常窝在书堆后边打瞌睡。

她的物理试卷还曾经传到他的手上批改。

她好笨,比他想象得还要笨蛋。

满分一共60分,她居然考出个17分。

她这样,中考能考上吗?

一周后,段家派来了人接他回去。

毕竟他已经这么大了。

他没有去打扰过她,也没有告知她名字。

反正,有缘总会再见吧。

但他们真的没缘。

一个在京郊镇上,一个市中心。

整个初中三年都没有再见。

直到要升高一的那个暑假,他在电视上偶然看见她参加比赛拿了一等奖。

那是一场舞蹈省赛。

她是京州市古典舞代表的第一名。

中考成绩已经出来了,但各大高中的分数线还没出来,不过段宵显然是按部就班地去自己家里投资的附中就读。

他经过了继父的书房。

电脑没关,刚入职了京大附中的罗良琛在拟今年入学的学生名单。

段宵滑着鼠标往下看,看见了艺术部的录取线。几l个文化分刚过线的候选人里,果然有夏仰的名字,她排得挺后。

就知道她那17分的文化水平一定会拖她后腿。

京大附中只要实力最好的学生,这群人可录可不录的,就在管理层的一念之间。

那还是录一个吧。

他伸手,把她的名字加在了最后一栏。

其实录了她,他们也见不着。

艺术部的校区和主校区相差挺远。

高二学期结束,段姒为他找好了留学中介,但两人在申请学校上有分歧。

段姒觉得他能试试哈佛、斯坦福。

可他平时都练的英音,比起美国那边,更倾向去读剑桥。

这时候,一个消息传来——艺术部校区全面重建,学生将转入主校区。

当天段姒来他房间,说可以同意他先去英国读。

段宵看着手机里附中发来的通知,拒绝了母亲难得一见的妥协:“我哪儿也不想去了,就想留在国内。”

后来见到夏仰,她果然没怎么变。只是比起初中的时候长高了许多,也好像更内向了。

本来以为终于有一点交集的缘分。

原来是孽缘,还得靠他强求。

她只会同情懦弱无能的人。可是怎么办呢?就连那个雨夜里的可怜少年,也只是她的错觉。

不喜欢高高在上的段大少爷。

更不喜欢打架砸酒瓶的混劣野狗吧。

他从始至终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不在她会喜欢的标准里。

段宵有一段时间很厌恶段姒养他的方式。因为愧疚和迟来的母爱,她总按着强者的野心给他铺最近又最好的路。

但他又无意识地,在夏仰身上变本加厉地实行了这种手段。

他花了几l年,养了个处处都顺自己心意也很满意的女朋友。

没有人会比夏仰更对他胃口了,高三毕业后,说是他养着她也一点都不为过。

他以为夏仰是按照他想法走的。

可现在渐渐发现,葡萄藤蔓是早就长好了的,沿着它成长轨迹缠上去的是蛇。

一直坚持初心和目标的自始至终也只是她。

因她好几l次改变了自己那无趣人生方向的,才是段宵。

公寓14楼右侧的灯暗了下来,这个夜晚更静谧了。

男人看着那片黑暗的露台,突然笑了起来,宽直的肩膀直抖。寂寥的夜里,显得有点瘆人。

既然这样,那你得继续救我啊。

孽缘也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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