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是在三分钟后变大的,身后那辆车立刻不耐烦地摁了喇叭。瓢泼大雨比不过超跑声浪,更比不过长笛鸣响。
夏仰耳蜗都被吵得疼。
偏偏这公路上此刻车辆又没多少,没人停下来,也没人压得住他这发疯的行为。
她转过身,透过雨刷器下的雨幕看他。
段宵脸色已经阴沉到堪比此刻天穹的天气,微微拧眉,下颌和脖颈映成流畅的线,凌厉分明的脸沉浸在夜色里。
眼眸黑沉,叫人难以揣测他下一秒要做什么。
而后,副驾驶的门被他用腿踹开了。
夏仰捏紧了挎包链条,雨水从眼睫毛顺着脸颊往下流,还是无奈地上了车。
她系好安全带,头发上的水往下滴了几颗,一条空调毯子落在自己身上。
刚淋了点雨,衣服还半湿半干地紧贴肌肤。
即将立夏,夏仰只穿了一条绑带牛仔短裤,薄春时期的宽松线衫。
车里温度偏低,她冷得打了个小抖,不满地出声:“我真不懂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只是顺路送我回去……你每次都要这样吗?”
边上人一言不发,油门踩得轰响,引擎和风声一同呼啸。
夏仰稍侧过脸,余光望向他。
他身上还是那套西服,领带早就被扯开,衣袖卷起搭在手肘处。
漫不经心的一张脸上,就写着“凶神恶煞”四个大字。
她这才发现他开的路线不对,皱着眉:“你又要带我去哪?我不想去,我要回去睡觉。”
段宵终于睨她一眼:“陪别人的局可以,陪我不行?”
“你看不到那是个慈善晚会吗?”夏仰咬咬唇,“你到底是不高兴我和钟先生在一起……还是不高兴我这两年里有了自己的闲余时间,认识了其他男人,做着你不了解的事?”
钟先生,又是钟先生。
段宵眼神愈冷,攥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突戾。
**
车开进市中心的公馆庄园区,夏仰对这一块完全没印象。
他们停在一栋复试双层小洋楼的花园门前,段宵牵着她手腕下车,车钥匙丢给等在门口的管家。
那位管家看了眼他身后不情不愿的夏仰,低眉顺眼地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他们都在一楼客厅等您。”
一进门,就看见客厅正中央摆着一口近两米高的大摆钟,显得庄重肃穆。
边上还有座不知道是以谁为原型的石像,像是建国初期和那群元老级功勋一同出现的人。
公馆的天花板吊灯很大,挑高也能照亮楼下。
客厅的牌桌那围着7、8个人,有男有女。
夏仰只对其中的任航熟悉一点,其他几个能认出来是刚才在酒店和段宵一起出现的几位太子爷。
至于女生里有一个是娱乐圈的一线女星,其他两个看着像动过刀子的整容网红。
但此刻这群
太子爷都没穿西装,有位甚至只穿了浴袍,懒洋洋地抽了根雪茄,躺在一旁的太师椅上。
任航看见他俩,招招手:“阿宵你也太慢了,小演快输得只剩下条底裤了,这会儿来什么也捞不着。”
“什么底裤!航子你这嘴真夸张,不是只输了七栋楼?”梁演习以为常地继续摸牌,“还没打破我的记录。”
“段哥饿不饿,阿姨在厨房做蟹。”
“你先起开,不知道腾出桌上的果盘啊?包先拿下去。”
吵吵闹闹间,段宵没出声。
牌桌最上面的那张主位一直空着,他强硬地拉着夏仰坐上去,自己反倒坐到边上。
也没有要向其他几位不熟悉的人开口介绍她的意思。
几个人看他俩这氛围也猜到点不愉快,都没说。眼观鼻鼻观心地摸牌分砝码,说说笑笑当没事人似的。
他们玩的是德扑,下注丢得很猛。
最小都是七位数起步,所谓的钱财在这群人眼里只是在自己圈子里流动的货币,丢出去也会光速赚回来。
夏仰坐在主位上。
代玩的自然成了她。
她以前被段宵教过,会玩。但听他们聊天的语气不像是玩假的,动辄一局就百千万,难免生怵。
任航旁边那穿着低胸裙的女孩安慰她道:“没事儿,你就胆子大点,反正买单的不是你。”
夏仰看了眼她,后知后觉发现任航又换女朋友了。这次好像是个国际超模,长脸,瘦又高挑。
她瞥向在自己旁边看手机不搭理人的段宵,他不理她,却又要把她丢进这群乌烟瘴气的人里。
夏仰又不善谈,挺孤立无援的。
一玩就玩到凌晨,但这群人抽着雪茄喝着烈酒,很是精神。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玩乐场合,通宵是常有的事儿。
也或许是在庆祝今晚谈成的事情,极度亢奋。
夏仰在无形中灌了自己几杯醒醒神,又睨了眼桌面上的注码。
玩德扑是变相的心理博弈,得要状态好。
她今晚状态毋庸置疑很差。
桌上的任航最夸张,赢三家,赢得盆满钵满。
桌边两个女生去了洗手间,耳边的叽叽喳喳停了几分钟。
她转过身看段宵,揉了把疲倦麻木的脸。眼皮终于撑不住,轻声说:“我困了。”
段宵嘴里正含着颗樱桃,手肘撑在软椅扶手上,支着额袖手旁观地回答她:“我没困。”
“……”
夏仰从来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他脸,只好站起来说:“那你先代我一下,我想去洗手间。”
正好家里阿姨送做好的海鲜夜宵过来,放在小桌上。闻言,领她去一楼客房之一的洗手间里。
等她一走,那群人又活跃起来。
任航丢了颗葡萄过去:“阿宵你俩干什么呢?在旁边都不提醒她一声,今晚输了不少啊。”
“不是,听这意思还供着呢?
看着你俩没说几句话,还以为不熟了呢。”
宵爷你别跟我秋后算账啊,我以为你要整她才一直追着她加注的。”
“我刚也阴了她几把,我看她困得迷糊,跟只小兔子一样。”
“一直揉眼睛都揉红了,还怪可怜的哈哈哈——”
话刚说完,一颗蟠桃就砸了过来。
那边笑嘻嘻地一闪,举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哥,我真没别的意思,怎么可能惦记你的女人啊!”
段宵不爽地眄过去:“烟掐了,抽的什么东西。”
雪茄成分杂,尤其他们还喜欢搞点提神醒脑上头的药引在里头一起烧,这一角都冒着呛人的烟雾。
“没瞎抽。”
男生含糊又心虚地赶紧灭了烟。
……
另一边的客房。
夏仰洗过一把脸还是困,还被楼下那雪茄熏得头晕。
段宵一定是在故意耗她的精神气。
她半蹲在门口,顺着门板往下滑,撑着脸坐在地毯上。真的不想再下去玩牌了,只想躺床上睡一觉。
又听见隔壁客房里两个女孩的谈笑声。
她们似乎在补妆,嘴巴抹着口红唇蜜咂吧咂吧响。
“那位段大少爷带个这么无聊的玩伴过来,今晚得输好几千万了吧?”
“梁演他们之前就说想要他那兰博的游艇,估计真能到手了哈哈哈!”
“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第一次见这么不识抬举的玩伴,你敢这么对你身边那位吗?”
“干我屁事啊!管她什么关系,你喜欢的话就去问问。”
两道女声走到走廊,瞥见旁边房门口撑着脸困乏的夏仰,都吓了一跳。
夏仰手掌心借着力起身,低声回答她们:“我和他不熟的,都好久没一起出来玩过了。”
这话一点也不假,本来分别过就会有生疏。
分手后,原本也是要逐渐回到彼此不同的生活里去的,这样对大家都好。
可段宵从来不考虑他们是不是同一条路的人。
不是同一条,他就把她拽去他身边。
那两位见鬼一样地看着她,没搭声。
两人错过她,匆匆转弯下楼梯。脚步不约而同又惶恐地停了下,看着站在楼梯上某一阶的男人。
**
夏仰回去时,段宵正坐在她原先的位置上玩。
她的包也不见了,一旁的椅子上多了张毯子,看他身前渐渐赢回来的砝码,猜他还要玩挺久。
她安静地坐回他旁边,吃了几颗草莓。
时针转向凌晨3点时,他们总算要收局,打过盹的阿姨过来领客人去铺好的客房休息。
段宵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睡着了的夏仰,抬手扶着她脑袋起来。
打横抱起她的时候,夏仰睡得不舒坦,伸手有些烦躁地挡了下,桌边那杯她没喝完的酒倒在他手臂上。
落在后边还没走
的一个女生见状,忙过来想帮忙擦。
他眼神制止,摇摇头,把人抱着上了楼。
阿姨一向给段宵收拾的房间都是最大的那间,在走廊里边,不会被走动的客人打扰到。
考虑到夏仰睡着了,她收拾好后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
但夏仰刚被放到床上,还是醒了。
不是自然醒,是被亲醒的。
段宵亲得很用力,先是从她那张生嫩的脸亲起,久违的唇瓣触感在不挣扎时更能感受到温软。
手捏着她下颌,让她张开嘴,舌尖就伸了进去。
缠吻到有些色/情的声音在静谧卧室里显得更清晰。
夏仰上半身被压得喘不过气,本就还困着。
她睡梦里朦胧睁眼,要躲开。闻到他手指上的那股浓烈的酒味,委屈又嫌弃地皱起鼻子,转了个身。
他手上被倒了大半杯酒,比她喝得还要多。
段宵看她还迷糊得不睁眼,抬起她脸。长指探进她嘴里,压着那条嫩滑的舌头,沉声道:“谁弄的?舔干净。”
“唔……”
夏仰被压着,软绵绵的没力气。
舌尖根本没动。
是他两根手指在玩,搅动着发出黏糊的水声。
被彻底染湿后,段宵才抽出来,拿纸给她擦了擦唇角的口水,又低头吻上去。
夏仰睁开眼睨他,睫毛还黏糊着眼皮,偏过脸,手指被他十指交扣着:“你……你又要那样是吗?”
她呼吸有些急了,周身热了起来。
“我没说要做,不是说想过我吗?”段宵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她,往下脱她裤子,“我看看你是怎么想的。”
“段宵你手!”夏仰忍不住扭腰要避开,反应过来这还在别人的家里,又捂住了嘴,“别舔,别……”
她求饶又羞耻地咬紧了唇,另一只手抓紧了枕头一角。
太久没有这么激烈的情感起伏,太荒唐了。夏仰被他弄得完全丢魂,侧过脸埋在被子里憋住闷哼的喘声。
分不清现在到底是几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沉睡。
她却睡不好,被他压着含吮住后颈和耳尖,全身滚烫。听他威逼利诱地哑声说:“我们没有分手。”
“说,不分手。”
“不准再装不熟。”
“什么钟先生……再喊一句试试。”
“总让我生气,到底是谁坏?”
他永远是在修理她的时候才话多。
她不认,就被捏得生疼。后颈被灼热气息弄痒,又躲不开。
磨了她大半宿,他把她抱去浴室里。最后又是怎么睡着的,夏仰完全没了印象。
第一天是被一道电话吵醒,一条青筋虬结的手臂越过她裸露在外的肩头摁断。
夏仰侧着身睡,被身后的他像八爪鱼般抱紧,缠得动弹不得,热得快出汗。
她能感受到他脸正埋进自己的颈侧,气息平缓。
阿姨将他们的衣服烘干后送到外面的小客室,敲了敲卧房的门。
没听见动静后,又轻手轻脚地离开,关上了客室的门。
他晨起的反应在此刻变得明显。
夏仰想起昏昏沉沉又荒谬的的昨晚,急忙慌乱地推他,手肘抵开他胸膛:“我上厕所……”
段宵松了手,她卷了条浴巾出去,把衣服穿好后,四处找包看手机时间。
居然已经11点多了。
在人家家里睡到11点多,太丢人了。
夏仰进了房门,把他衣服拿进去:“你醒醒,我要回去了。”
段宵伸手直接把她拉倒在自己身上,嗓音里带着倦懒,眼神却一片清明:“没看见吗?”
她被迫半趴下来,压着他上身,不明所以地问:“看什么?”
他攥过她左手,捏着她的无名指:“没关系,以后戴戒指的时候都能看见了。”
夏仰迟疑地看向自己那根手指一侧,上面多了一处字母纹身:DX。
她愣住,气急败坏地打他:“你有病吧!”
段宵随她打,还笑了下,露出自己的指侧给她看:“我也有。”
像是怕她疼,她那上面只有两个字母。但他无名指的一侧,却是一个完整的“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