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小婧】:我刚才可是一直在她们面前帮你打掩护,说他买的公寓里没藏女人!
夏仰:“……”
【庄小婧】:看在我一直保守你俩是床搭子这个惊天大秘密的份上,能不能满足我一点点好奇心?
在同一个宿舍里,这样背着其他两个室友说这些,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夏仰敲出两个字:【你说。】
【庄小婧】:根据我的分析,段宵这是想要转正的节奏吧?现在大家聊起你俩,就是在猜他在追你诶!我都不敢想他们要是知道你俩早就狼狈为奸了,得是什么爆炸反应!!
【宵禁】:狼狈为奸?这个词也太脏了。
【庄小婧】:不要在意细节,我语文不好嘛……那我换一下,暗通款曲,暗渡陈仓,暗送秋波,偷偷摸摸,偷香窃玉?!怎么样?
“……”
都没几个好词呢。
夏仰无奈地合上了屏幕,把手机放回防水袋里,专心冲澡。
花洒下温热的水落在脸上,将全身都打湿。她有点烦躁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她始终不知道,要和别人怎么去解释自己与段宵的那些渊源。
林望猜测她是为了钱,庄婧以为他们是炮/友。其他看热闹的不是觉得他俩余情未了,就是认为段宵真的是在追求她。
难以想象如果有一天,他们的观点互相碰撞上会是什么“空前盛况”。
不过想到这里,夏仰又没忍住笑了笑。她不认为这些人有这么无聊,会一直关注她和他的这点破事。
18岁之前,夏仰或许还对谈恋爱这件事有过憧憬。
但遇到段宵之后,她从没想过自己贫瘠的情感史居然也能变得如此复杂起来。
远离他,就是远离这些混乱。
**
周末的酒吧一向热闹,楼上包厢里却难得静谧。
陆嘉泽抿了口酒,抽空问一句:“阿宵,融资那事儿还没解决?”
段宵正好挂断电话,发了条信息,头也没抬地回:“没,都跑了。”
金融股市正在经历十年难遇的股灾,各大投资机构入不敷出。大企业还能扛,刚创业起来的小公司只能看命数。
他们也不例外,成立好的工作室才招揽好内部骨干,那边谈好的投资人却已经破产。
之前他们是靠做网商线上屯的本金,现在转光伏产业也要做前期投入。
段宵做的是这个产业链的最上游,即硅材料和金属硅,要和不少能源公司、科技公司打交道。
除开买地、购入材料不说,他才挖了十几个物理系和计算机系的人才到自己手底下。
都是全国能叫得上名字的精英大学生,每个月至少要七位数的薪资支出。同舟共济的情况下,不能亏待他们。
一边的会计唐之昭开口道:“其实感觉之前京郊产业园项目投得太快了……拆迁补贴都要一大笔开销,
现在还得自己掏钱补亏空。”
段宵淡声:“那个工程不能停。”
“停了就白费我们陪小半个月的酒了,我怎么感觉这一路有点顺呢,不会被人阴了吧?”
“我们走稳一点,目前市场不好,先让这个项目落地再看。”
“段哥还跟城建那老头打了好几天的高尔夫,他连他妈都没这么伺候过哈哈哈!”
陆嘉泽佯装轻松地笑笑,又瞥过去一眼:“宵啊,你那够不够帐?不够从我卡上挪。”
“够。”
段宵往后懒懒地靠在椅背那,虚阖着眼皮。
他今晚喝了酒,眉眼的叛逆感和冷痞劲更强。好几天的高负荷工作和学业平衡下来也费功夫,有几分烦闷无处宣泄的躁意。
又捞到手机,打开屏幕,点开微信置顶的聊天框。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但消息还是没发出去。
其他人注意不到他这多此一举的反常,闲聊间又提到男女之间那点事儿。不是说想找个对象,就是在说女朋友闹没时间约会。
“我宵爷这段时间不也挺寡的吗?哈哈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单身呢。”
“嫂子呢?好久没见了,最近都在忙什么?”
“是啊阿宵,你有阵日子没人陪了吧,难怪火气这么旺哈哈哈哈。”
“真别说,我女朋友这段时间备考都不理我,我自己撸得好难受。”
“去你大爷的,老子都21岁了还没开过荤呢!”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揶揄起来,都是一群北方的大老爷儿们,聊起这些没皮没脸的,逐渐走向下流。
陆嘉泽余光扫到他紧皱的眉,又看了眼他刻意丢远的手机,打趣道:“你想打电话给谁啊?”
段宵没回答,点了根烟。
打火机的涡轮“咔哒”滑动,一簇橘火腾起,照亮他下颌弧线。
“夏仰这姑娘人挺不错的,不矫情不娇气。不过她就那一点傲骨,被你拿钱给压着快两年了……你喜不喜欢她,她都是会走的。”
陆嘉泽是圈子里最清楚他们那点事的。
从两年前那个暑假,段宵向他借钱开始。
陆嘉泽一早也和段宵说过他俩不合适。
两个人性格完全相反,家庭阶层天差地别就注定了观念也不会相同,更别说夏仰高中时还有那点破事儿的前科。
要让家里那位段女士知道了她儿子把该处理的人留在身边两年多,还当祖宗似的供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们早该分的,拖到现在才断已经算晚了。
但段宵从来我行我素,不会管其他人怎么想。他要这个人,只会想尽办法把人抓住。
见他继而不答,陆嘉泽把他指间的烟给掐了:“行了,你这几天抽的烟比我一个月抽得还多,哪来这么大压力。”
那边人堆里,有个不长眼的在这时开口:“段哥,你是不是和嫂子吵架了?我上回在学校门口遇到她,跟她打招呼都不带理我的。”
“你也这样?我也是!以前她还会偷偷给我一个笑脸呢,我还以为是我的问题。”
段宵耷拉着长睫,带着几分冷,蹙眉看过去:“她不过是不搭理你们,她对我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
一群人鲜少看他这表情,都憋笑地闭上了嘴。
陆嘉泽更是乐衷于虎口拔毛,看他起身,欠兮兮地问:“去哪儿啊宵?家里又没人等你,回去干嘛?”
“滚。”
**
舞团近期接了个商演,最近几天都排练到挺晚。
因为不是地铁直达学校的地点,中途还要转一站公交车,夏仰回来时已经错过末班车。
离学校还有一站路程,也不算远。
她索性在附近吃过晚饭,打算走回去。
经过热闹的商业街,正值周末,不少新店开业都在这一天搞活动,处处人头攒动。
段宵就是在这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
准确来说,是他背对着她,刚把一个女生送上路边那辆保姆车里。
女生长相有点眼熟,好像是北影已经出道的学生,就算不是明星也是网红之类的。
她有点娇矜地拉住了段宵的衣角不让他走,应该是在撒娇,嘴巴一张一合的很能讲话。
段宵显然不耐烦,他总是对大多数人和事都不太有耐心。
宽大手掌直接盖上女生嫩生生的脸往后推进了车里,又对司机打声招呼示意赶紧开车。
他们在车门那告别。
男生鬓角剪短了点,棱角依旧凌厉。因为脸上情绪寡淡,看起来对一切都显得有股漫不经心的冷漠感,五官的攻击性不减。
夏仰这才发觉,他们确实有段时间没见过了。
但又觉得这才是正常的,他们的人生轨迹一点也不相同。
她于他,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校友,可能大学四年下来都不一定能有机会和他说上话。
而段宵那次说过会听她的话之后,居然也真的没有再给她打电话。
夏仰有时候还在怀疑,他是不是又在憋什么新招数来整自己。他在她心里,这方面已经坏得出奇,不是会轻易给出自由的人。
她像是刚从笼子里飞出来的鸟,时刻想逃出去。却又在逃出去后,揣揣不安且疑惑不解地回望那个寂然不动的鸟笼。
当然只是回望。
并不会蠢到再飞回去确认笼门真的打开了吗。
夏仰没法通过这余光一瞥就判断他们之间的关系,于是她打算装作没看见,径直往前走。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段宵发来的信息。
【宵】:看见了还走?
夏仰停住脚步,转过头。
段宵手里扬了扬手机,朝她走过来:“我没打电话。”
因为她说过,别再打电话给她。
“我只是路过。”夏仰故作冷漠,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一句,“看
你在忙,没必要特意和你打招呼。”
段宵不在意她那点冷淡的神情,只关注到她嘴里的“忙”字,解释道:“刚才那个叫段却晴,是我一亲戚。”
段却晴是北影大二的表演生,早几年在家里帮忙下拍了不少大导的电影,算个小影星了。
和他们同岁,但浸淫内娱大染缸已久,身上学生气很淡。
不过夏仰不追星又不混任何圈,对这些荧幕明星也不太了解。
她“哦”了一声,见他客客气气的,不好横眉冷对,没话找话道:“你们出来玩啊?”
“不是。我爷爷走丢了,出来找了会儿。”
刚说完,有人突然往这一推,夏仰没站稳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身后是一家新开的乙游周边快闪店在做促销,正排着人挤人的长龙。人群里传出一句小声的“不好意思”。
再回头,又看不到是哪个罪魁祸首了。
夏仰扑腾着赶紧站直,却被他揽过肩背,带着往人少的路边走。
他人高挺拔,身型差完全能把她裹进怀里。手臂就这样自然地垂落在她胸口,肩骨压了点重量。
段宵这动作也太顺手了,顺得让她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等耳边环境逐渐降噪,她低下头,看他骨节分明的长指还捏着自己的腕骨,有点不自在:“你、你松开吧。”
段宵没动,神色难辨地低眸:“最近有比赛?”
瘦了,一摸就是骨头。
有大型表演的时候,她总是吃得很少。
“不是比赛,是舞团的商演。”夏仰用了几分力气抽出手来,顾左右而言他地扯开话,“你爷爷找到了吗?”
“没有。”他轻描淡写,“他们还在找。”
“那你……”
“关我什么事?段屹然没跟你说过我和我爷爷吗?”他长睫敛下,嗓音沉静,“你们挺熟的。”
她和段屹然是高中那会儿认识的点头之交,脸熟人不熟,在意大利遇上之前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真要勉强说熟了,好像也是因为段宵。
夏仰不想介入他们同母异父的兄弟情感之间,也能猜到他对段屹然偷回她护照送她去机场的那件事耿耿于怀。
她没有特意提回旧事,只淡淡道:“他说过,但我记得他说的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段宵伸手,把她被风吹到嘴边的那缕发丝往耳后绕了下,神色自若:“他说什么了?”
“……”
他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夏仰觉得好像除了没继续住在他那,和平时的相处也没区别了。
她往后挪开几步,别扭道:“我忘了。”
“怎么会忘。”段宵偏头睨她,勾唇笑,“不就是说,是我把我爷爷推下楼的吗?”
他为什么要笑着把这种话讲得这么云淡风轻。
夏仰抿抿唇:“我知道不是。”
他和她对视着,像对峙,又轻声道:“你不知道,你
不是我这边的。”
她什么时候站边过?
夏仰不明所以:“我……我见过你爷爷一次。”
段宵静静地看着她。
她继续把话说完:“高三那年,有一次他也走丢过㈢,来了学校找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了。我在门口遇到他,看见了他胸前的电话,就联系了你母亲。”
“为什么说是来找我?”
“他看着我身上那件校服说来找自己的孙子,总归不会是找高一的段屹然吧。”
答案也不言而喻,老人家怎么可能会对推自己下楼的孙子心心念念着。
段宵散漫开口:“难说,他脑子已经不清楚了。”
夏仰语塞:“就算是他脑子不清楚了,你脑子也不清楚吗?推没推,你心里有数。”
“我有数,那你又为什么信我?”他被她恼羞成怒的语气逗笑,“我不是十恶不赦吗?”
夏仰不满:“我又没这么说过你。”
她不是会那样形容他的人。
就算是私下在最亲近的温云渺面前,她也是维护他的。
段宵低声懒懒地“哦”了一句,漆黑眸光落在她脸上。
夏仰太熟悉这个眼神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吻过来。她错开这道炙热的视线:“我回学校了,希望你早点找到你爷爷。”
他不应声,就这么看着她:“夏仰,我饿了。”
“……”
段宵伸手扯住她袖口,嗓音里听不出其他情绪,只是平铺直叙地说:“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她很无语地轻叹口气。
他得逞地笑了。
看吧,不怪段宵能抓得她死死的。
他在她眼里已经这么坏,她还要为他讲话,还真担心他饿。
于是形成死循环,她给的一点点善意都会被他自我纠缠转化成爱意。
**
边上那家pho米粉店人不算多,夏仰给他点完餐,看着他恹恹地盯着她擦桌子。
眼眸没有聚焦在某一处,似乎只是在发呆。
五分钟前,成叔给他发来消息说段老爷子找到了。
别人的老年痴呆症是真痴呆,一代枭雄段丘泓的痴呆症却与众不同。
老爷子如今像个顽童,记不得人,说不清话。但能耍得几个护工团团转,时不时就溜出来。
服务员上了餐,夏仰才反应过来忘记说不要葱花。把碗往前推了几厘米后又拿回自己面前,一边挑青葱一边问:“为什么一天没吃东西?”
“上午考试,下午在忙公司的事儿。”
他自己忙起来也不会顾这么多。
之前有她在,他要照顾她的胃,总得带着她去吃点东西,才变相地饮食规律了点。
葱花挑完,夏仰推过去:“陆嘉泽他们不提醒你吃饭吗?”
段宵拿起筷子,随口回道:“他们找我喝酒了。”
她嘟囔:“那你活该饿,刚才不是
还和你那个什么亲戚一块出来了吗?”
“谁说我们一起出来的,我和她是偶遇。”他沉声,“我是来找你的。”
夏仰愣了下:“你怎么知道我会在那?”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囫囵一句:“那不是你回来的必经之路吗?”
可是她一般都是坐公交啊……怎么能这么碰巧知道她今天还在这。
掐准地点很容易,连时间也这么巧就太可疑了。
没等她细想,手机里宣传部的学姐给她发来消息,在约拍摄招生宣传片的时间。
【大三宣传部社团团长,万真仪】:这周周四的午休时间可以吗?南门操场那见。段主席不回消息,你能联系到他的话,问问他腰围,我们要定统一的学生制服。
不回消息的段主席这会儿放在一旁的手机都没亮一下。
夏仰猜他肯定又是设置了免打扰模式,她把屏幕递过去:“你回一下万学姐。”
段宵眼皮垂下,不太在意地说:“我腰围多少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他放下筷子,喝了口水,一本正经地问:“不是量过吗?”
“我没有量过。”
她才没这么闲去量他的三围。
段宵舔了舔莹润薄唇,邪肆的目光往她身下挪。歪头,透过桌侧看向她的腿。
那眼神分明在说:量过啊,用腿量了不少次。
夏仰几乎秒懂他开的什么荤腔,又羞又气一下站了起来:“你自己吃吧。”
刚起身,她肩膀就被拍了拍。
身后过来的是舞团里认识的一个男生,叫齐学海,隔壁北舞的大三学长。
齐学海个子不矮,但削瘦,形态也很中性化。
曾经夏仰甚至以为他和谭山子的性向相同,直到对方隔三差五地给她献殷勤。
离开了段宵,她的日常只是个随处可见的女大学生。
脚上的鞋不再是明显的情侣定制款,身上也不会莫名出现男用香水,空闲时间只会和同性扎堆,而不是爬上他的副驾驶。
简而言之,烂桃花也变多了。
“居然在这里遇到你,还没回去啊?”齐学海看了眼她对面的段宵,试探道,“这是你男朋友?”
夏仰摇头:“只是校友。”
他一下放心了,将手里一杯刚买的蔬菜汁递给她:“这几天排练很辛苦吧,看你白天都没吃什么。”
“不用了。”
夏仰摆摆手拒绝,感觉这一刻很奇妙,尤其是段宵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们。
齐学海又把另一只手里的烤肠递过来,笑得灿烂:“那你吃不吃这个?”
“她不喝蔬菜汁也不爱吃蔬菜,怕酸怕辣,肠胃脆弱,吃不了2块钱一根的路边烤肠。”段宵终于慢悠悠地出声,还预判地看了眼男生手上提的菠萝,顺嘴一块说了,“菠萝过敏,对你这种……听不懂拒绝的人更过敏。”
齐学海有点愣,呆呆看他。
他支着额角,有点烦地问:“还要我教你吗?”
"……"
把对方说得无言以对后,段宵慢腾腾地转过头看她,蓦地冒出一句:“我种的生菜都没人吃了。”
夏仰一怔,条件反射般的脸瞬间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