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手机铃声响起,简单单调的‘叮铃铃’声,一直循环再循环,她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的想要追寻这个声音。
然而,那声音经过无数次循环后,还是消失了。
她很失落,还有些恐惧,害怕吗?已经死过一次了,竟然还会感到害怕,留恋吗?美好的人世间,谁不留恋呢?还会醒来吗?她也不知道。
“祯祯姐,祯祯姐……”
殷花去而复返,赵祯祯的电话是她之前偷着存的,人已经到了机场,本来是想跟赵祯祯道别,打了好多次没人接,她心里感觉不对劲,提着行李就赶了回来。
她快速奔向晕倒的赵祯祯,地上的水浸湿了赵祯祯的发丝,她不停晃动赵祯祯的身体,试探鼻息和脉搏,看起来很专业,其实已经慌得一批,根本试不出来,嘴里念念叨叨,“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1……112……119……电话,电话是多少?”
这时放置在吧台的手机响起,‘叮铃铃叮铃铃“。
殷花循着铃声看见邵枭的名字,激动得快要哭出来,“邵……哥哥,死……死了……祯……姐姐姐……”
“你别慌,告诉我,你们在哪儿?”
“家……”
“开免提,保持通话,我现在赶回来,深呼吸,冷静一下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邵枭刚开完电话会议,秘书追上来想提醒接下来的行程,被他直接忽略,一双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进了电梯,直奔车库。
电话一直通着,殷花按照邵枭的指示,轻轻给赵祯祯垫上了毛巾吸干水分,然后不断俯身去听心跳的节奏,实时汇报。
邵枭一路超速驾驶,赶回来的时候,赵祯祯的心跳已经很慢了,感觉随时都要停止,殷花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早就已经吓哭了,邵枭检查了一番后,发现赵祯祯的肉身并没有骨折断裂或者出血,遂将人抱起来直奔自己的楼层,并且不允许殷花跟上去。
邵枭的卧室很大,因着开发商设计了下沉式客厅,整套房子的空高要比一般的户型都要高,为了装修统一,除了安装地暖以外,房子的地板被抬高了40厘米。
这是他选择住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按动床头的机关,床垫驮着被子枕头被四根柱子撑起,露出床体本身的模样来。
这是一口嵌入地板里的水晶棺,宽度是床的大小,可以容纳两个人,邵枭推开棺椁盖,将赵祯祯小心翼翼放在玉枕上,然后自己也躺进去,从里面合上了盖子。
棺椁里寒气沁体,邵枭忍不住全身肌肉绷紧,这种寒冷并不是来自于温度,而是来自于邵枭收集来的阴器,千年尸身嘴里的玉晗,古代战将随葬的兵刃,各处收罗的垫背钱,墓室里取出的錞于、镯、铙、铎等等。
赵祯祯损了福报,灵魂和身体契合度瞬间降到0,如果她的魂魄彻底从身体里撕裂出来,这具身体就毁了,如若要再找一具合适的,怕是非常难,这远比现代器官配型还要难上千万倍。
阴气虽然可以滋养赵祯祯的魂魄,但肉身是受不住的,邵枭要用自身的正阳之气护住她,于是他忍着不适,将赵祯祯的手握在手心,然后静静等待。
记忆回到赵祯祯及笄之年,正是安南与邻国形势逐渐紧张的时候,两国不断交锋,致使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饥饿、瘟疫、重税、征兵……
安南帝昏庸懦弱,受朝臣蛊惑,多次想要投降,一道道急诏下到边关,欲将誓死不降的邵氏一族传唤回京问罪,赵祯祯的师父邵公以重病为由,派邵枭先行隐蔽回京,意图寻朝中愿战派共同劝安南帝改变心意。
投降派探得邵枭秘密回京的消息,卡住重重关隘,派三千杀手于途中拦截,邵枭只得扮做灾民游走在京外康城一带。
康城靠山而居,名曰城,其实只是山脚一个小村落,虽是附近占地面积最大的一个城,但远没有周边的其他城镇富庶,村民几乎都是靠着打猎和摘野菜为生,难民被逼到了康城后,又被驱逐上山,本来还可以勉强生存,但随着战事扩大,更多的难民都被驱赶了过来,食物和医疗都成了问题。
邵枭会功夫,虽然不敢显山露水,在山上生活也比妇孺孩子要强些,这日他打了两只野兔正和大家用火烤着,去山下探听情况的王麻子跑了回来,“大家伙儿,贞德帝姬要去和亲了,战事要停了。”
“王麻子,你说真的吗?那简直太好了。”
“贞德帝姬?不就是官家最宠爱的那个?”
安南国有30多位帝姬,能让百姓都知晓的,自是只有那位深受安南帝宠爱,美貌绝尘的贞德帝姬。
过了半月,因投降派蓄意隐瞒战报,避重就轻只议灾民安置之事,安南帝追问赈灾款的去向,获利的官员则报,难民暴动难以控制,恐生祸乱,建议全数绞杀。
又有勾连的官员复议道,祸乱后必有瘟疫,恐祸连京中,安南帝一听,居然就准了。
邵枭收到消息,想将难民转移,但手头既没有粮食也没有车马,更没有武器,这么多的人,谈何容易,说不定还未动身自己就暴露了身份。
绞杀难民的军队倒是来得很快,他们将所有人驱赶到山上收拢阵型,欲等风到就放火烧山,晚霞升起时,风来了,正当点火之时,贞德帝姬以高高在上的姿态降临康城。
邵枭躲在林中,他看到了赵祯祯,赵祯祯却没有在意他。
“本帝姬奉父皇口谕来此安置灾民,把你们的火把通通收起来。”
“口谕?张忠全参见帝姬殿下,卑职也是奉了官家的旨意,这……”
张忠全虽然心中怀疑,无奈来的是贞德帝姬,是安南帝宠爱到抱在怀里上朝的女儿。
“这什么?难不成还想与本帝姬耍耍官威,再推诿一番?”
“不敢,不敢,下官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那就按帝姬的意思办”,张忠全是个谨慎的人,悄悄给手下使了一个眼色,意指派人回去问清楚真假,又问过赵祯祯,“只不过这许多人……?”
他私心里觉得,这么多难民,朝廷都办不了的事情,不舞之鹤的帝姬能做什么?
“反正你左右也是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就扎营在此处看着便是”,赵祯祯的话很是直接,点破了张忠全的心思,他脸上窘迫,红一阵白一阵的,飒是好看。
赵祯祯找了个高处开阔的场地,使大部分人能看到自己,高声道,“诸位皆是安南国百姓,百姓不弃,国定不相负,如今战事四起,康城暂且安宁,诸位不如就先在此安居,待天下平定,再行回乡。”
人群里议论纷纷,然后有人冒头放声询问,“这里都是山,如何安居?”
赵祯祯答,“开山辟地。”
而后将难民分类,男女老少大致清理一个数量,有劳动能力的发予工具安排上山,老弱病残则发放一些食物,用布料和树枝搭建一片简单的避难所安置,尚且勉强能动弹的,则在避难所做些简单的活计。
赵祯祯带的人不多,加上翠羽,一共就4个伺候她的宫女,这是她留下张忠全的目的,很快,她就颐指气使的使唤起那些士兵来。
发放粥饭的时候,邵枭透过面纱窥见赵祯祯朝着他不怀好意的笑,他眼神躲闪,端着碗就想离开,可赵祯祯抓着碗沿十分用力,为了不让清粥洒出来,两人暗暗较着劲。
他正想开口,赵祯祯又松了手。
等他靠着一棵老树吃得差不多,赵祯祯主动找了过来,还给他多带了一个馒头,“你会功夫吧?”
“不会。”
赵祯祯好像根本没听他回答,点点头,看向京城的方向,“看见回京的那个官兵了吗?以他的马速,最多两日便可抵达京城,回京后不需几个时辰,就会知道本帝姬假传圣旨,再过两日,他就能回来报信,过来抓我的人顺便把你们再赶回山上,一把大火烧个干净。馒头挺好吃的,多吃点儿,以后吃不着了。”
邵枭叫住已经转身的赵祯祯,“你要我做什么?”
赵祯祯没有回头,“追上去杀了他,他不死,你们就死。”
……
假传圣旨?这是能说的吗?都说贞德帝姬恃宠生娇,养男宠,好奢欲,言行放浪,果然名不虚传,但事涉数千难民,他不能袖手旁观。
邵枭偷了一匹马紧追上去,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百姓将赵祯祯围了起来。
“干不了了,我们不干了。”
“这么大一座山,靠我们这几十个人,什么时候能开完?”
“干活可以,给我们发工钱。”
“还有,开好的地怎么分?总不能跟那些病秧子平分吧?他们可什么都没干。”
“我的手昨天就伤了,我干不动了。”
“这活儿还是留给愚公吧。”
毕竟没有闹起来,张忠全假装不知,躲在自己的营帐里看笑话,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闹哄哄的一片,赵祯祯就是劝,细小的声音也被淹没了个干净。
邵枭走过去一声大吼,“都别吵了,闹什么?”
又问赵祯祯,“你有什么要说的?说吧。”
谁知赵祯祯一摊手,“没有,嗷,我累了,今天先休息吧。”
又薄又瘦的身躯挤出一个人缝,钻了出去,留下邵枭看不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