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瑶光近些日子在京城四处搜罗宅院。
盛枝意手里头有不少宅子, 盛瑶光要,她自然毫不吝啬的给,可是盛瑶光根本都不敢接下来。
娘给的宅子, 娘定然是知道地方的, 万一回头被娘看见了, 她都不敢想。
要是让娘知道她养太子殿下做男宠,估计能直接吓晕过去。
盛瑶光只好自己在外面找宅子。
她对宅院要求可不少,不能出内城, 不能太靠近官街,不能吵闹,不能偏僻。
因为这是要给她的“男宠”住的。
太子殿下自从喊出那句话后,盛瑶光根本无法推辞,只能迟疑着问道:“若是,若是我与殿下日后感情不和——”
太子殿下怒瞪了她一眼,道:“孤不会赖上你,就半年!”
若是半年之后, 盛瑶光还是这样一幅避他如蛇蝎的模样,他也不会再凑上来了!
他堂堂太子爷, 还怕没女人要吗?
盛瑶光只能耐着性子伺候这个男宠。
因为多了一个男宠的缘故,所以她不能再住在盛府了,因为她每天晚上都得陪着自己这个男宠。
她没养过男宠, 也不知道旁人是如何和男宠相处的,她只知道, 她家的这个男宠实在是难伺候。
言一性子并非刁钻泼辣,但他心眼小, 爱吃蔫儿醋, 盛瑶光平日里跟别人出去应酬他都会生气, 盛瑶光跟男人凑一起他不愿意,跟女人凑一起他更不愿意——他还记着盛瑶光说自己是磨镜的事儿呢!
所以,盛瑶光一下职就得来陪着他。
他会专门弄一辆马车,停在街巷口等,根本不给盛瑶光跟别人出去的机会。
时间一长,盛瑶光的同僚们就都知道了,盛瑶光养了一个特别善妒的男宠。
自此,盛瑶光每日下朝要立刻过去陪着,不能再和同僚们出去玩,吃饭要伺候,穿衣要挑剔,晚上睡觉的时候——要抱着。
前面几项就算了,唯独后面这个让盛瑶光头皮发麻。
盛瑶光哪里跟别人睡过觉?她最开始跟言一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硬着脖子睁眼到天明。
但是总有睡着的时候,有时候盛瑶光辰时睁开眼,就瞧见言一披散一头墨发,斜斜的躺在她的身旁,闭着眼睡得十分安静的模样。
言一生的极好,睡着的时候更好,更要命的是,他衣襟是敞开的,能隐隐瞧见里面的粉嫩。
盛瑶光哪里见过这场面啊!她起身的时候骨头都是软的。
偏生言一醒来后还要逞强,他说:“孤一点都不喜欢你,孤只是做了个外室该做的事。”
盛瑶光心想,这人全身骨头都没嘴硬,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她可得躲着点,官途艰难,她不能半途而废。
最开始,她只是想混过这半年。
但这半年里,她忙的脚不沾地时,言一给她送膳食,和她一起通宵做账,她生病时,他一直在一旁陪着,时间一长,难免让盛瑶光有些心软。
人对人的爱与真心,是最容易被感应到的,没人能够掩盖。
不过,言一是个嘴比骨头硬的人,每每做完这些事后,总要板着脸,一脸“我根本不在意你”的表情,说道:“孤一点不喜欢你,孤只是做多了饭,顺道给你送过来。”
当时夜色很深,盛瑶光吃着他送来的东西,靠着窗抬眸看他,就看见了他紧绷绷的脸。
他一贯这样,喜欢又不肯说,总要找些理由来说服自己。
偶尔盛瑶光觉得他这样口是心非的样子有趣,忍不住手痒逗弄他,笑着问:“真不喜欢我啊?”
言一就说不出话了,只僵着脖子看着她。
盛瑶光就点头,道:“如此甚好,我也好磨镜嘛。”
言一气恼,立马转身就走。
啊呀,可爱死了。
但是过几日,言一就会又回来找她,像是已经将之前的事情浑然忘了一样,继续对她好。
她外派出京时,言一也眼巴巴跟着她,盛瑶光的活儿算不得多安生,一旦出京,总能碰上各种麻烦,最危险的是有一次冬日间路遇雪崩,她和言一被迫躲在山洞里,这人发了高热,她只能紧紧地抱着他,用体温暖着他。
都这样了,言一还在半睡半醒间说:“孤一点都不喜欢你,到了日子,我们就散。”
盛瑶光垂头看他。
昏暗的山洞里,这人脸色烧的通红,嘴上说着不喜欢她,但手要紧紧地抓着她。
言一像是一只傲娇的猫,有最亮丽的皮毛,和粉嫩的唇瓣,假装不想跟她玩,但天天在角落里偷看她。
他是那样喜欢她。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像是心口钻进了一丝醋,酸溜溜的浸着她。
她有点心疼言一。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如果错失了言一,她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日里后悔。
等从雪崩的山洞里被人救出来后,言一便因感染风寒、重病卧榻,不允她来近身。
盛瑶光端着药去看他,都要被他赶。
“出去。”言一因为风寒,鼻子都堵塞了,自认为自己现在十分丑陋,没有昔日的英俊潇洒,所以羞于见她,又因为病气缠身,怕感染了盛瑶光,总之,就是不肯见她。
但是他也不肯承认,只冷着脸说:“孤不想见你。”
他是不想把病气渡给盛瑶光,但他偏生要说“不想见”,这人就是嘴硬。
盛瑶光见惯了他这幅样子,也不觉得生气,只站在帘子外笑:“因为太子殿下不喜欢我?”
言一被她顶了一下,立马干巴巴的说:“没错,因为孤不喜欢你。”
又开始口是心非了。
盛瑶光撩开床帐,站在床头,风流恣意的瞧着他,笑道:“殿下不喜欢我,我也不能走。”
言一不知道这人又要说出来什么讨人厌的话来,撑起身子正要赶她,就听见盛瑶光轻声道:“因为我现在有点喜欢殿下。”
那时天冷,风狂,盛瑶光站在床头笑盈盈的看着他,用最轻的声音,砸下来两颗大雷,全都炸在言一的耳边。
言一僵在床榻间,半晌后,又慢慢躺下了,拿着被把自己的脑袋盖上,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他倒下的时候,拳头抓被,很用力的样子,青筋都微微鼓起来。
看上去更可爱了。
盛瑶光饶有兴致的盯了一会儿,想伸手掀开被子,再调戏调戏他,但是里面的人死死抓着。
看样子,他今天都不会再掀开被子和她说话了。
盛瑶光知道他脸皮薄,便低笑一声,把药放下,丢下一句“记得喝药”,然后转身走了。
当晚,言一召唤赵三来此,当面就是一句:“盛瑶光喜爱我,对我不得自拔。”
赵三微微闭眼,心想也不知道是谁跟了盛瑶光小半年,但这过程他已经十分熟悉了,连思考都不用,直接顺嘴就说出来一句:“殿下所言甚是。”
无他,唯嘴熟尔。
言一双目里荡漾着水光,一字一顿道:“孤本不喜欢她,但她喜欢孤,又在山洞里救了孤,孤愿意给她机会。”
赵三缓缓点头,心想你跟她下山洞的事儿你是半点不提啊!
“殿下所言甚是。”赵三又说:“她爱上殿下了。”
“她爱上孤了。”言一又重复了一遍之后,突然一甩手,道:“出去,孤用得着你说?”
赵三拔腿就走。
娘的,当他愿意来呢!
——
自那一日后,盛瑶光与言一之间的氛围越来越粘稠。
人跟人一旦日夜相见,那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就也会袒露出来,彼此的距离在被拉近,拉近,拉近,不知道是谁先越了界,月亮坠在海水里,潮汐喷涌,人与人变成了鱼与水,纠缠着融入彼此。
他们两人跨过春水的那一日,全程都是盛瑶光主动出击。
言一白色衣衫尽开,躺在床榻上,像是一朵绽放的白莲,粉嫩的唇瓣一张一合,说个没完。
“这不行。”
“这于理不合。”
“我们,名不正言不顺。”
“要,要先成婚。”
盛瑶光压着他,听腻歪了干脆扯下一旁的肚兜塞他嘴里,压在他上方笑:“现在不说是我男宠了?男宠该干什么,殿下不都清楚吗?”
俊美白皙的公子咬着她艳色的肚兜,因为难为情,眼角还泛起了潮红,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握着她纤细的腰,无力地闷哼。
夜很长。
——
都是少年人,一旦开了口子,很多事就停不下来,盛瑶光连着半个月上职时候都打哈欠,言一更是每日都要昏睡到午时。
赵三偶尔过来找言一,还能瞧见言一脖颈子上各种红痕。
他瞧多了,言一发现后还会生恼,匆忙将衣领扯得更高一些,冷着脸说:“蚊子咬的。”
赵三瞧了一眼天色,冰天雪地的,外头的猫都打哆嗦,哪里有蚊子的活路?
赵三暗里狂笑,面上点头:“殿下所言甚是,近些时日蚊子是多。”
他敢说,殿下一定是下头那个!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
——
这样厮混的日子过了半载,谁都没有提当初那个“半年期限”,他们默契的将这日子往前过。
再过个半载,卡在盛瑶光要上职户部左侍郎的时候,出了件大事。
她有身孕了。
得知盛瑶光有身孕后,言一高兴地在院里走了两圈,转而就去与盛瑶光道:“你若是愿意,孤向母后求情,请母亲允我娶你,但你可以隐姓,只称来于民间,不与盛府有牵扯,谁都不知道太子妃是盛瑶光,你若不愿意,我便一直在民间做你的外室,一生不娶,日后孩子长大了,再继承我位。”
他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人,说要做盛瑶光男宠,便一直做一个男宠,未曾逼着盛瑶光抛下官位去嫁给他,束与内宅。
盛瑶光回去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孩子还是得进皇家,她便应了言一的第一个要求,隐姓以一个民家女的身份嫁给了太子。
自此,全大奉都知道,太子在游学时认识了一个民间姑娘,两人生情,这民家女由此晋升成了太子妃。
只是这太子妃分外神秘,从不曾叫旁人知道姓名长相。
与此同时,户部左侍郎的肚子也一日又一日的大起来了。
偶尔有同僚询问,盛左侍郎便含笑道:“回头办宴吃酒,邀约你们来看。”
但实际上,真到了办宴的日子,盛瑶光只请了几个好友和双方亲眷。
其中的双方亲眷嘛...
燕惊尘得知自己女儿将太子养成外室的时候,只觉得虎母无犬女,盛家的血脉够强。
盛枝意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回榻间躺了半日,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哈,她可是太子爷的丈母娘了!以后出门不得横着走?
她可真是命好,前半生有爹,现在有夫君,以后还有闺女呢!
随后她精神抖擞的出了盛府,开始四处搜罗新娘子的东西。
倒是盛右相,得知这消息的时候揪掉了一根胡须。
嘶——一下子比女帝还高一个辈分了,嘿。
至于女帝和帝后也只能应下,虽然这一切流程都不大和规制,但是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家的儿子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倾心于人家了,他们没必要活生生去拆散,引来儿子厌恶。
他们爱自己的儿子,就也连带爱上了儿子爱的人。
那时候正是又一年春,万物复苏时,整个大奉都融在春日间。
盛府的人欢腾着奔向下一天。
他们都知道,他们会与自己的亲人永远在一起,他们会有并肩作战的爱人,会有美好的前途,所有毒疮已经被他们挖掉,他们轻盈的飞向往后无数个春天。
岁月悠长,他们永远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