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山郡满身冰寒的推开这扇门之前,有很多幻想。
比如顾婉玉瞧见了他回来,会扑过来抱他,比如他们会抱在一起,说一夜的悄悄话,比如她会心疼的摸着他的伤疤直落泪,比如院子的丫鬟会在他耳边说顾婉玉为了他如何神伤,但是随着木门被“砰”的一掌推开,想象之中的一切都悄然四散这院子里竟什么都没有。
廊檐下的灯笼是暗的,有的隔门开着,有的隔门关着,一
不曾有人的模样,一阵北风吹来,身后的大门便跟着摇摇晃晃,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凄凉的“嘎吱”声。盛山郡茫然的环顾四周。
怎么回事,他的婉玉呢?
他在原地立了片刻,便像是疯了一样扑进院子里,挨个儿去推院子里的门,每一扇门都进去找。
这院子里的东西被人动过,一些沉重的衣柜、床榻还维持他进北典府司去之前的模样,处处都没变,厢房里他的刀剑堆放着,但屋内一些金银细软却没了,鎏金花瓶、波斯地毯也没了,马厩里的马也不见了。换句话说,这院子里能被搬走的东西都被搬走了,就连床帐上挂着的金玉香囊都给拽下去了,像是糟了一场大灾一样。盛山郡将所有房间都推开、最后走到了他与顾婉玉的床榻前。
房屋内早已没人烧地龙了,床褥在冬日里浸的极为冰冷,昔日内的温情尚在脑海中飘荡,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惨败景象。盛山郡只觉得胸腔里烧着的那一团火渐渐冷下去,将他的五脏六腹烧的只剩下一捧余烬,一阵风吹来,那些余中翻来覆去,将他的呼吸都堵住,让他心底惶惶,几欲昏厥。
他的婉玉--
他像是突然失去了方向一般,在这屋内漫无目的的转了两圈,最终从他的住处出来了。
他要出去查婉玉到底去了哪儿,他不在的时候,这宅子里到底生了何事,为何他买来的那些奴仆们都不见了!他一找上顾婉玉,就什么都顾不得了,一连几日都忙这件事后,后来盛府还送过来了一张请帖给他,说是回头要办宴给盛右相接风洗尘,让他也前去。他接了帖子,却转瞬间就忘到了脑后。
他的婉玉还没找到,他如何有心思去参加什么宴会!
盛山郡后急火燎去查这些事的时候,顾婉玉正在国舅爷给她置办的私宅之中悠哉游哉的躺着。
国舅爷的私宅极大,三进三出,堂高柱多,其内丫鬟仆人无数,到了夜间屋檐下处处挂灯,一片热闹,进了屋子里就更了不得,是拿人头大的南海珍珠照明的冬日午后,顾婉玉倚靠在高楼矮窗旁熟睡。
书倦茶懒,一枕小窗浓睡,南窗鹧鸪响,将她缓缓唤醒。
她一醒来,便瞧见妙音娘子满面愁苦的坐在屋内的雕花木凳上,手里攥着一串佛珠,闭着眼小声嘀咕。那一日她说自己葵水降至,将那群丫鬟们糊弄过去了,后又拉了妙音娘子来帮衬她,但自她们回了这宅院里来后,妙音娘子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不敢让旁的丫鬟守着顾婉玉,干脆自己亲自守着,守着也睡不着,整日里睁着一双眼,幽魂似的。瞧着像是没骗过人,突然一骗,就开始怕了。
这点胆子,也就长得像是个坏东西一一顾婉玉轻笑一声,倚靠在软脂枕上,道:“娘子,求神拜佛是好人做的事儿,咱们是骗人的坏人,求佛也求不来什么好的。妙音娘子听了这话,顿时骇了一跳,语无伦次的反驳道:“休要胡说!我们这也是没办法,我们两个女子,本就艰难,佛祖怜悯众生,就也该怜悯我们一一”骗一骗怎么了?不也是想让自己过得好吗!老话说过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们哪里有错?
顾婉玉听了这话便笑,她现下也不在妙音娘子手下讨生活、反倒是娘子被她绑上了,所以她说话也放肆了不少,只道:“娘子说得对,便该是老天爷怜悯你我。”妙音娘子瞪了她一眼,复而又叹了一口气,道:“国舅爷这两日都没来看你一一
“放心。”顾婉玉哼笑一声,道:“等我葵水日过了,他就会来了。”
她有的是法子拿捏国舅爷,身份再高又怎么样?他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离不开色这一个字。
国舅爷家有贤妻,平日里国舅爷被看的严实,国舅爷为了避正室的嫌,没有将私宅留在内京,而是置办在外京的繁华处,临着青楼楚馆极近一一等到国舅爷在内京憋的烦了就出来元儿,要不然来外室的院里,要不然去青楼,反正离得近。
顾婉玉身为一个被养的外室,正新鲜呢,国舅爷能光放着不吃?
也就几日时光的事儿。
一旁的妙音娘子听了半晌,咂摸咂摸嘴,道:“你倒是真不挑。”
寻常女子睡个男人,总要被爱恨纠缠,知道自己嫁的男人有旁的女人,她们有的吃醋,有的落泪,偏顾婉玉洒脱,把男人当床,说睡就睡,说起就起。顾婉玉只笑,不答话,转而去瞧外面的景。
这冬日里的花景只有梅,国舅爷院子里的梅虽然不少,但只知道低头猛种,远比不上盛府的精细讲究,远远望去,也就只剩下个“多”,花影鬓叠间,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她远远瞧着,又想到了那一日她与她娘一起跪着从街道上离开的事。
盛枝意骑在马上,高高的瞧着她们,她不敢抬头,只能一步又一步的跪出去。
那些屈辱记在心里,日日捶打她,滋生了她对权势的渴望,让她没有半点心思去爱男人。
她望着窗外时,便听见身后的妙音娘子又道:“对了,你这些时日不是要问那盛府的事情吗?我遣派人去打听回消息了。”顾婉玉便自窗前回过头来,耳中明月挡都跟着轻轻摇晃。
她人瞧着还是那副静美温婉的模样,艳红的唇瓣微微勾着,与平日里没什么不同,但那双眼里却冒着幽幽的光,瞧着像是见不得底的冷潭,将什么东西丢下去都激不起来半点水纹,只会悄无声息的吞下去。像是含笑美人蛇。
妙音娘子没瞧见她的模样,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着氤氲水汽翻腾,妙音娘子慢慢道:“说是那家人家的家主前些日子进了北典府司,外人都以为盛府要完蛋了,但谁能想到,几日前这些人家又安然无恙的出来了,那户人家经了这一难,现下正要大摆筵席,广邀好友去去晦气呢。”妙音娘子话音落下,便听见一阵轻微的撕裂声,转而去瞧,就看见顾婉玉面色阴沉沉的攥着手里的方帕,那帕子都被她自己扯坏了!妙音娘子吓了一跳,想说点什么,话到了喉咙口,又憋回去了。
顾婉玉与盛府、顾府之间的事情,妙音娘子也知道些许,所以没有去故作惊奇的问顾婉玉为何这总姿态,只是当没瞧见似的,继续说道:“算起来,好似就是今日了。”说完这话,妙音娘子又去看顾婉玉。
她这几日里与顾婉玉相处,终于摸透了些顾婉玉的性子,这姑娘生了一张娇艳柔媚的脸,瞧着像是枝头上的花一样柔弱娇嫩,好似磕一下碰一下都会伤到,叫人忍不住怜惜她,但真碰上事儿了便知道了,这顾婉玉其实是个极狡诈阴险的性子,且还胆大包天,生性薄凉,与她那张脸差了十万八千里,叫人不得不叹一句“心面不一”
顾婉玉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将面上那些心思都压下去了,只倚靠在原处,垂着眼眸听着。
她没想到盛山郡还能活着出来,北典府司那种地方,谁进都是要掉层皮的,没想到盛家的人运道这么好。她有些遗憾。
若是早知道盛山郡能活着出来,她何必往出跑这么一遭,直接就凭着肚子里的孩子逼言去了。
但现在既然已经跑出来了,那就别想那些事儿了,想也没用,且现在一头走到黑吧。
她倚靠在柔软的枕头间,脑海里闪过了过去盛府的场景。
她还是顾府大姑娘的时候,也曾去过盛府多次,那里的一草一木、檐下飞铃她都无比熟悉,只是这一辈子,都不一定再能去了。今日,是盛府办宴啊。
顾婉玉闭上眼,脑子里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盛府与亲人们的笑脸,这些甜的、温暖的过去在某一刻凝固,然后变成某种脏的、臭的泥潭,将她拖进去,淹向她的口鼻,逼着她大口大口吞咽那些恶心东西。再难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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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盛府。
麒麟街盛府前些日子被封过一次,现在门楣重开,自然要十足热闹才好,所以这一场接风洗尘宴办的极大。盛右相之前落魄时,没多少人伸手,现在重新站起来了,立马便有人过来附庸,原先以为死了的那些关系就又都活起来了,盛右相对此照单全收,不管谁来都笑眯眯的迎着一一他从来不介意旁人袖手旁观,只要在他落难时,这些人没上来踩他一脚,他再起来时,就依旧欢迎这些人来他的府门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这么浅薄简单。
办宴这种事,多是女子来筹办,盛枝意的母亲去得早,所以盛府的宴会都是她一手办下来的,除了她自己,盛瑶光也跟着一起操办。这世道的女人,不管嫁不嫁人,总得学着管家开宴,说句不好听的,日后盛枝意死了,盛瑶光总得给她办丧宴吧?到了办丧宴的时候,盛瑶光什么都不懂,岂不是要闹笑话!所以盛枝意抓着盛瑶光,让盛瑶光跟了全程。怎么安排京中人关系、座位,怎么不动声色调开互相有矛盾的人,宴会的流程怎么走,那户人性情如何、不要触人家的霉头,谁家有了伤心事儿、仔细跟人家说的话,诸多事宜堆在一起,可不是简单事。盛瑶光听的头昏脑胀,觉得这玩意儿比她今日刚学的十八拳还难懂。
盛枝意几乎将满朝文武都请了个遍,其中还包括个重要人物。
国舅爷的正妻,已故的二品大将的独女,百里青。
说独女,其实也不是独女,百里青本有三个哥哥,但是全都战死了,百里青父亲军功赫赫,后也死在边疆,百里青就只剩下了一些没长大的弟弟。满门战死,这是百里氏的勋章与伤痕,后来女帝亲自赐婚给百里青跟国舅爷,让百里青做了女帝的嫂子。女帝十分尊敬百里青,故而百里青虽然没了父亲,但百里一氏依旧靠着女帝的恩宠位列九公三卿内,为高门贵族。百里青性子刚烈爽朗,是典型的虎门将女,早些年也是跟随她父亲上过战场的,只是后受了伤,不得已才下了马,嫁了人盛枝意隐隐猜测,百里青那么烈的性子,是不会心甘情愿嫁给国舅爷这样的男人的,但是百里青的父亲死了,百里氏一族要没落了,为了百里氏一族的未来,她才会委身给国
有些时候,功勋确实厉害,但是总不能拿功勋吃一辈子吧?你们家揭不开锅了,你要冲到卖米的店铺里喊“我家满门忠烈,你给我拿一斗米来”吗?能吃一辈子的,只有实打实的东西,比如姻亲。
所以百里青才会嫁给国舅爷,在整个朝廷对他们百里一族最愧疚的时候,她要了一个最关键的位置,嫁进皇家。只有跟皇亲国戚沾上关系,才能撑住百里一族。
若是女帝是个男的,保不齐百里青就进宫了。
有些时候,一个家族就是这么撑起来的,男的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女的束在高阁咽泪装欢,用人命和委屈,添出来一个光耀门楣。盛枝意就是没这份心胸,所以才没有上嫁,而是下嫁找了个顾云亭。
因为性子烈,所以百里青管国舅爷也管的很严厉,国舅爷不敢反抗,只能去外面寻欢作乐。
这些后宅的事情在京中也不是秘密,京中女子都互相知道些旁的人家里的腌臜事,就算是皇亲贵族也不例外。而百里青也压根懒得管这些事,她成了女帝嫂子后,大概也就是几年前,朝野生了一场乱事,金吾卫中郎将死了,女帝干脆将百里青提成了金吾卫中郎将,这是大奉开国之后第一位女金吾卫中郎将,一时之间百里青风头以往盛枝意没怎么跟这位百里青相处过,说来也是因为避锋。
盛枝意的性子就是个要强的人,她交友也爱发号施令,只喜欢比自己弱一头的人,若是碰上个比她强的,处处跟她争抢的,她就会觉得不爽,后渐渐断掉联系。各人选友都有个人的喜好,盛枝意就喜欢那种捧着她顺着她的人。
而百里青就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又有官身在身,寻常人不能冒犯她,所以盛枝意基本办宴都不邀约她。盛枝意不邀约她,百里青也不会凑过来找盛枝意,在百里青眼里,大概也觉得盛枝意跟她完全不是一路人,没什么话可说。她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女人,也未必看得上盛枝意这样养在后宅里的贵妇人。
这次盛枝意邀约百里青后,百里青估计也琢磨了一下盛枝意的用意一
想来也是琢磨不出来的,因为她压根就不会往国舅爷那方面去想。
百里青甚少管国舅爷衣裆里那点事儿,说句不好听的,她嫁的是国舅爷,国舅爷是谁
无所谓,她也不可能爱这么个废物玩意儿,她只是要一个皇家血脉而已,所以
不过人家帖子来了,那她就要赴宴,她是百里青,她怕什么?
所以百里青施施然的写了回帖,等到了日子,百里青便打马来了。
她是皇亲国戚,顶着“女帝嫂子”的名头,她在内京中也敢纵马,没人敢拦她,她一路纵马去了盛家。盛家的宴会果真极大,远远一望便见热闹,冬日喧嚣声几乎将屋檐上的薄雪都融化。
寻常的官家人到了盛府街前百步远就下了马车,免得马车拥堵了路面,招惹了旁人,偏百里青不曾下马,她一路直接骑马到了盛府门前。这般放肆,怪不得盛枝意以前不爱与她多来往,两个放肆的人凑到一起,肯定处处碰上对方的锋芒。百里青年岁也不小了,比盛枝意还大上几岁,今年已有三五年岁,她生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眉眼清俊,身量也高,瞧着十分惹眼,本该是俊美的,但偏生,她眉宇间还有一道疤痕这道疤痕几乎将半张脸都撕裂开了,叫她那张脸又俊俏又骇人,但配上她那一副洒脱姿态,将门虎女、反倒别有一番气场,她穿着一身暗红色骑马装,上还有各种鳞甲,身后飘着黑色的斗篷,瞧着极为惹眼。乍一看,不像是女子,反而像是诗句中的春闺梦里人,伤疤反为她添姿。
她打马而来,盛枝意便亲自去迎。
巧的是,盛枝意今日也穿了红,她穿着一身石榴红的对交领长裙,外置了雪白的狐狸毛大氅,发凳上簪满金玉,远远一看金碧辉煌,贵气极了。两个锋芒毕露、各有性格的女人凑到一起,定然是惹眼的,路上不知道多少人看她们俩,估计是在琢磨,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凑在一起的。但不管是百里青也好,盛枝意也好,两人都当自己没瞧见旁人的目光。
盛枝意亲自迎着百里青进宴会,又给百里青安排了个敞亮的高位,一路上把百里青面子捧得极高,等百里青落了坐,她竟先给百里青倒了一杯酒,含笑叮嘱了几句,然后才离了席位。百里青面上不显,心里头也嘀咕呢,无事献殷勤,盛枝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回头散了宴会,她得晚点走,好歹追着盛枝意问上一问。
她性子急,有话就得直说。
百里青这头暂且按下不表,盛枝意回头又去招呼旁的客人。
府内客人极多,朝堂内的大臣们几乎都携家带口的来了,男女分桌,东一边西一边,盛右相负责安排男席,盛枝意负责安排女席。盛枝意挨个在其中走过,期间还瞧见了燕惊尘。
燕惊尘今日做客,便换下了那身飞鱼服,而是穿了一身暗青色武夫劲装,眉目端正,神态冷淡的混在人群中。他的官职颇有几分猫嫌狗憎的意思,所以鲜少有人跟他说话,他便自己一个人坐着。
偏他一个人坐着也不老实,总端个酒杯,远远瞧着盛瑶光。
他那双眼睛里像是烧着一团火,落到盛枝意身上就开始烧,盛枝意一回望他,他不躲不避,坦然的迎着她看。他那张脸上写着一行嚣张的字:对,我在看你。
他越来越放肆!
盛枝意狠瞪他一眼,转而又去招待客人。
这府里的客人多,今日女客上到四十岁,下到十四岁,全都坐在席间,难免会有小孩打闹泼湿了衣裳,亦或者有女子久去不回,引母亲生急,请盛枝意来找。盛枝意都得去忙活。
盛枝意那头正回身招呼丫鬟去跟那位夫人一起去寻找久不曾回来的女儿,便瞧见她爹笑容满面的向她招了招手,盛枝意以为生了什么事,便一路含笑行过去,问道:“爹,是怎得了?”谁料她爹拉着她一转身,便让她瞧见了一桌子的男客。
这些客人都是三十岁数上下,与盛枝意同岁,且都是家中无妻的文官,长得都还挺像样,一个歪瓜裂枣都没有。一个是巧合,一桌子,那就是盛右相精挑细选出来的未来女婿了一一之前盛右相说要在这一场宴会上给盛枝意选个乘龙快婿,盛枝意随意拿话带过去了,却不曾想,她爹自己还给请来了。这是打定主意要让她挑一个了。
“这是为父的学生们。”盛右相声线中
带着几分感叹,道:“此次为父入牢狱,他们替为父出力颇多。”
这么大个名头压在身上,盛枝意只好一个又一个的谢过去,好不容易挨个谢完,盛枝意逮着机会就回女席了。她往女席走的时候,鬼使神差一般,往燕惊尘的方向看了一眼。
好,燕惊尘现在不看她了。
这人扭着脸盯着方才那一桌书生们瞧呢!
盛右相方才这所作所为落到燕惊尘眼睛里,说不定让燕惊尘勾出来多少心思呢
一别看燕惊尘岁数小,但他心眼可不少,且有点坏水。
盛枝意还记得他去偷偷打过谢游江的事,这人,就看着生了一个沉稳平静的脸,背地里黑手可不少下。她一念至此,又生出来几分羞臊来。
爹也真是的,这一桌人叫她偷偷瞧一眼就算了,何必非要叫她去走一圈!
她一念至此,竟是都不好意思回头去瞧燕惊尘的脸了,只转而继续去女席间忙。
她回来的时候,那位夫人已将自己女儿找回来了,便向盛枝意言谢,盛枝意正寒暄着,突听院子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似是有人在大吵大嚷,引来不少人的注意。盛枝意赶忙放下手里的事情,快步走向传来声音的地方。
那正是前厅门口。
此时正是申时初,宴会刚开才几刻钟,丫鬟们都忙着上菜,所有人都脚不沾地,而在前厅,盛山郡正抓着盛家姑姑的手臂不肯松,大声喊道:“你到底将顾婉玉关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