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空气里的传来腐臭的气息,像是有老鼠死在了阴暗的角落,又像水产鱼箱里的臭鱼烂虾洒落一地,浓厚的气味刺激得尹宇一阵阵的蹙眉。
钨丝灯昏黄的光亮一闪一闪的,将其脸庞映照的白黄,像是灼滴的蜡烛油在他脸上冷却,看上去疲惫不堪。
他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前的便是潮湿发裂的木头天花板,四周是潮木和泥土混杂的墙壁,天花板的角落里还有没被清理干净的蛛网。
这好像是间破旧的弄堂,看上去破旧不堪。
“我这是在哪里?”
尹宇揉了揉头痛欲裂的眉心,记忆开始出现混淆和错乱,他的脸部肌肉时不时的抽搐一下,额头上还包着白纱,看样子脑部受创不轻。
“我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一个无法理解的梦。”
他身下的硬板床将背硌得酸痛,只得强撑着坐起身来,看向被这间除了一张硬板床和床侧的夜壶,空无一物,显得空荡荡的房间。
尹宇的脑袋很痛,感觉就像是被钢针刺穿过,又被铁钻来回搅动一样。
就在他感到痛苦和迷茫的时候,潮湿发裂的门外传来一阵轻快有力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身穿制服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花子,你老婆来保释你了,出来吧。”门口那位看上去精干的警察瞥了房间内的尹宇一眼,神色不算好看。
“老婆?噢,好的,好的。”尹宇先是一怔,然后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哈腰着走出房间,临走时还不忘给这位警察先生说上一声,“感谢警官。”
他敬了个滑稽的礼,配合上狼狈的身形,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这里是邵平县十字街的拘留所,说是拘留所,但也只是整理出来的一栋老平房,只有二层楼,一层是警察办公的地方,第二层就是拘留室。
此时在拘留室一楼的取保候审处,一个头上缠着布巾,面容憔悴,焦黄的农家妇人正神情焦急的看向二楼的方向。
直到看到自己丈夫出现后,那农家妇人才松了口气,接着拿上文件就朝着二楼的楼梯处跑去。
“花子,你没事吧?”那农家妇人朝着尹宇问道。
尹宇摸了摸头上的白纱,那里还在隐隐作痛,但还是故作无恙道:“你这憨妇人也不看看我是谁?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些皮外伤而已。”
“花子,出去后可别再惹事了,要是再被我们发现你打架斗殴,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就出去了,至少得关上六个月。”
那送尹宇下来的警察翻看着手里的文件,语气不善的警告道。
“警察叔叔放心,我绝对不会了。”尹宇拍着胸脯保证着。
“那就跟你老婆回去吧。”
尹宇的身子还有些虚弱,脸色蜡白,看来是昨天晚上喝醉后打架太过疯狂,脑袋被啤酒瓶开了瓢都不知道,导致现在的他有点失血过多的症状。
“葛大姐,外面下了很大的雨,你又没穿蓑衣,我这把伞先给你吧,别回去的路上给淋坏身子了。”
取保候审处的是个相貌清秀的女警察,因为葛大姐丈夫三番五次就进所里的原因,跟葛大姐已经很熟悉了,于是拿出一把雨伞从窗口递出来。
“不用了,小妹,我家爷公开拖拉机来的,上面改了雨篷,我们坐车回去,淋不着的。”
说完,名为葛大姐的农家妇人就搀扶着尹宇朝拘留所外走去,但尹宇却有些不老实,边走还边回头朝那女警察挤着眉眼,吹了声口哨。
“人渣!”那年轻女警察的脸上写满了恶心和嫌弃。
“花子,你别这样了,等下小心又给抓进去,家里已经拿不出多余的钱了。”葛大姐脸色郁结道。
“怕什么,过不了几天我就能赚大钱给你。”尹宇脸上毫不在意,甚至隐约还有些兴奋。
哗啦啦!
邵平县的雨下得跟瓢泼一样,已经不间断的下了好几天,积水量一直都在上涨,很快就要逼近警戒线了。
照这样的雨量下去,要是两三天后天色还不放晴,不见太阳的话,邵平县迟早得涝在水里。
就像拘留所的门口石梯,现在已经快要被淹完了。
两人走出拘留所的大门后,看到门口的土路上停着一台生满油锈迹的老拖拉机,雨篷后还坐着一个头发花白,身材骨瘦的老人。
老人家在驾驶座上‘吧嗒’着抽着叶子烟,见自家儿媳扶着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走出来,没好脸色的转过头去,话也没说。
“爷公,花子头上受了伤,身子骨有些虚,受不了颠簸,咱们回去的路上开慢点吧。”葛大姐见自家爷公不理会花子,无奈只能自己开口说道。
“受不了颠簸?昨晚打架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要遭这份罪?要我说啊,去把这混小子赎出来干嘛,就让警察把他判了多好,这样咱们也都省省心。”
“喂,老爷子,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独子,向着自家人的话就不用说了,这怎么还带咒人的,您不想有人给您老养老送终了啊?”尹宇的神情有些不悦。
“我现在就已经快被你气死了,还给我养老,你是想早点让我去死吧?”老爷子的情绪有些激动,语气也很重。
村里谁家会像他一样,子孙后代里摊上这么一个德行不肖的东西,怕是以后祖坟里都容不下他。
“你这个死老头”
“好了好了,出来就好,花子不要再和老爷子吵架了,咱们好好回去过日子,最近几天的雨大,村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葛大姐连忙劝解。
老爷子铁青着脸,尹宇也闷声不再说话,只有拖拉机行驶在土路上,嘎吱嘎吱不堪重负的响声。
福元村进村的道路已经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打滑,尹宇眼见着拖拉机在湿泞的黄泥里半天都挪不动窝,没好气的从车上跳下来,也不管自家老婆和老爷子,自己一个人朝着进村的路走去。
“花子,咱们还是先把拖拉机推一下吧。”
“这老东西早就已经快要烂完了,还推它干什么,就把它丢在这里算了,过几天我挣了钱给家里买台新的。”尹宇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这个败家子,指望着你挣钱,还不如指望天上掉馅饼下来。”老爷子明显被气得有些不轻,布满皱纹的脸庞上铁青一片。
“哼,那也说不定。”尹宇已经走出很远,传过来的声音却很清晰。
福元村的村名石被雨水刷得通青,看上去显得有些古怪,尹宇走道村口,看着造型奇特的石碑,自言自语道:“平时倒是没注意,怎么被水冲了好几天后,这石头的形状看上去,越看越像个怪里怪气的人头?”
村口的道路已经快要形成泥石流了,已经有不少村民正在抢修,那些熟悉的人看到尹宇回来,脸色都没怎么好看,有些更是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继续干活,连个招呼都不打。
“喂,花子,听说你昨天晚上在镇上喝酒跟人打架,被人开了瓢?”一位穿着雨蓑,肩膀上扛着锄头的汉子在村道旁的地里,正一脸嘲弄的看着尹宇。
“曹建国!”
“干嘛?”
尹宇一脸挑衅的看着那个身材高大的农家汉子,语气不善道:“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