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陈浅的来意
刘全在花海中无声的笑着。
花瓣错落飞舞,墓园死寂幽静。
被花海簇拥的中年人是一只走入暮年的医生,这一辈子经历了太多,骨子里只剩下了清醒且疯狂的淡漠。
只可惜,
这具身体似乎有些年迈了,时常会滋生出深入灵魂的疲惫感。
刘全大概知道这是为什么,
很多年前,它从人族的古书里学到了一个道理:“天道万物,皆有定数,积福长寿,亏德损命。”
这句话的意思是:
“万物生灵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天道确定好了该什么时候离开,所谓定数,是指一辈子要经历的灾劫,也是寿元的终点。”
“不过定亦生变,积攒福报,能延长寿命,做亏损阴德的恶行,会让自己的寿命更短。”
过去以往,还算年轻的刘全对人族的这两句话嗤之以鼻。它认为死活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医生该有一个清醒的脑子,怎么去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福报和灾劫?
那和巫医神棍又有什么区别?
“积福长寿,亏德损命”,这八个字不过是世俗君主和教派为了操纵百姓,固化思想而宣扬的蒙昧观念罢了,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界最赤裸根本的法则。
但这是刘全年轻时的想法。
随着年纪增长,身上背负的杀戮和罪孽逐渐积累……某一天,中年人忽然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或许“积福长寿,亏德损命”,这八个字,并不是讲给贫民百姓听的。
而是某个历史上的存在,留给「医生」整个灾厄族群的命运预言。
“只有积德行善,才能活的长久。”
天道孕育出「医生」,把救死扶伤的使命放在了「医生」这个族群的肩上。
医生做善事救人命,对才有价值,才能活的更长久;反之,医生变成刽子手,就化为了天道厌恶的对象,冥冥之中会加速一只医生的生命进程。
刘全读懂了这个道理,在它即将面对死亡的时候。
它快死了,能预感到死亡的阴影正在靠近,杀戮太多,命数折半。
刘全可能会是医生灾厄这个族群历史上,最短命的一个存在。
医者不能自医,刘全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用寂静林种植园里的草药,给自己吊命。
它没办法离开这里……直到某个年轻同类的到来。
……
“什么?”
顾白水抬了抬眼,中年人对他伸出了一只手。
“你的一滴心血。”
刘全没什么表情,只是平淡的看着顾白水。
墓园的气氛稍稍低沉了些许,风声停了下来。
心血是心头精血,对于修士而言是整具躯体的气血源头,没有人会愿意把自己的心血交给别人。
但顾白水只是想了一会儿,就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一滴紫红色从皮肤下慢慢渗出,心脏陡然停止了一下,顾白水的脸色悄然泛白,虚弱易见。
他伸手把自己的心血给了中年人,很听话,很老实。
这不是顾白水过去的行事风格,一个从不愿意吃亏的主突然变得老实本分了起来……事情就没那么对劲了。
刘全倒是没感觉到什么,他和顾白水之间处于不对等的关系,当然也没有反抗的理由。
中年人拿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转身走向了墓园门口。
顾白水侧头,看着那人的背影,问:“还有下一座墓园吗?”
“没了。”刘全说:“回村子。”
“吱嘎~”
铁门打开关闭,中年人渐行渐远。
空旷寂静的墓园里,只剩下了顾白水独自一个人。
他静静的站在原地,低垂眼帘,沉默了许久,然后慢吞吞的移动脚步。
顾白水不紧不慢的在红色花海中游荡,走到一座土坟前,下面埋着一具红毛的尸体。
坟头摇曳着狰狞诡异的红毛尸花,花瓣微微张开,里面没有花蕊,有一张闭着眼睛的模糊人脸,触目惊心,瘆人发麻。
顾白水盯着人脸,沉吟许久,然后蹲下身贴在尸花的根部,开始对着空气神经质的窃窃私语。
墓园里明明只有他一个活人,顾白水好像在和某一个看不见的生灵交流,谈判。
再过不久后,
顾白水离开了这座死寂的墓园……把自己的一部分影子留在了这个地方。
墓园里响起了微弱的流水声,
一滴黑水沉进泥土里,落在红毛干尸的头骨上。
……
“当~当~”
火车到站,刘全和顾白水回到了村庄。
他们两个人之间保持了无言的默契,各回各屋,把两座墓园里发生的一切都放在了外面。
就这样,村庄渡过了一段平静的时间。
刘全没再来找过顾白水,这个中年人的大部分时间都缩在宅院里,足不出户,偶尔才会搭上火车,外出采药。
顾白水更是深居简出,把门窗紧锁,也不知道在屋子里倒弄些什么。
偌大的村庄,似乎只有一个闲人。
陈浅抱着各式各样的花在村子里走来走去,把花栽进了每一户屋子前院的花坛。
这是陈浅在村庄里的工作,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某一日,
陈浅捧着花篮,来到了这条街的最后一户,顾白水的住所。
出乎意料,顾白水今天也没有自闭在屋子里,而是走出房门,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伤势已经痊愈了。
多亏了黑水租客的阴阳不死药,那条枉生鱼的作用。
顾白水撕开干瘪的果皮,取了一些黑漆漆的果肉和汁液,吞入腹中,浓郁的不死物质迅速蔓延到全身各处,如甘雨仙露治愈了体内所有暗伤,只一小口,就痊愈了。
真正的不死药,果然具备“生死人,肉白骨”的恐怖效用。
“我能进来吗?”
隔着围栏,陈浅仰起脸颊,看着台阶上的顾白水。
视线交错,一大一小两个人对视着。
“刘叔今天出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陈浅眼睛不眨,对顾白水说了这么一句话。
顾白水也点了点头:“我知道,刚走不久,我刚刚从窗里看见了。”
“所以,我能进来吗?”
陈浅再次问了一句,有些奇怪的认真。
顾白水注意到了。
这个少女,是在刘全离开后来的……来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