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不要丢下我!!!!”看着爹娘持剑踏出神意门的背影,柳栀凄厉的挽留着,期望着他们能留下。
没有,没有……
他们连头都没有回……
师兄死了,师姐也战死了,还有叔叔伯伯们……
都是因为他,都是他,都是那个叫做左丘羡之的人!!
他为什么不去死!!!!
柳栀仿佛陷进了无边的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忽然,一道略有些沧桑的声音划破了黑暗,带来了一丝光亮,柳栀本能的朝着光源处走去,听见那里传出声音——
“如果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你愿不愿意回到过去,拯救神意门,拯救天下人?”
柳栀来不及细究,她只有滔天的恨意:“可惜时间不能倒流。”
“如果时间能倒流,你愿意回到过去吗?”那道声音开始变得有些虚弱了。
哪怕是渺茫的机会,她也要抓住,哪怕这可能只是黄粱一梦,但柳栀只想遵循着自己内心的声音:“我愿意!”
那道光亮消失了,她再次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再次醒来时,柳栀头痛欲裂。
眼前黑漆漆的一片,片刻后,柳栀的眼睛适应了光线,渐渐能看清眼前的物体。
此时她躺在一张做工精细的木床之上,房间内的陈设也很精致,一应俱全。
意识到这是哪里之后,柳栀久久凝噎。
这是……她自己的卧房啊。
她几乎快要哭出来。
自从左丘羡之得道大成,宗门就陷入了众矢之的,无数人对左丘羡之趋炎附势,对神意门发起强攻。
爹娘为了她的安全,不得已把她送走,此后的好几年,她都没回过家,没想到最后一次回家,竟是神意门众人的死期。
说起来,左丘羡之还是神意门的弟子。
刚刚她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有人问她,愿不愿意回到过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懦弱又胆小,逃命的那几年,她一直在想,要是能回到以前就好了。
可是人又怎么能真的回到过去呢?
柳栀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的薄衫已被冷汗浸透,额前的碎发也被汗水打湿,可她一点也不觉得难受,而是像一只误入别人领地的小猫,不断地摸索着眼前的一切。
她也已经被左丘羡之杀死了吧?在即将死去的幻想里,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这里一切都很完好,没有左丘羡之,没有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更没有人死去。
“你没死。”
寂静的黑夜里,这道苍老的男声倏然出现在柳栀耳畔,宛如惊雷炸响。
柳栀登时炸毛,浑身血液倒流,下意识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慌乱之下竟然朝着空气中随意乱砍了几下。
毫无章法。
“你是谁?!”柳栀厉声发问。
可是她的声线有很明显的颤抖。
她很害怕。
任谁都知道,此时的她只是一只纸老虎而已。
那道声线很耐心,始终很平静:“柳栀,那不是梦,你真的回到了过去。”
“现在是五年前,左丘羡之还没有入门,神意门正值鼎盛之时,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柳栀愣愣的,提着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终于反应过来,将佩剑横在身前自我保护,质问道:“不要装神弄鬼,出来!”
“我出不来,柳栀,我住在你的身体里,只有你能听见我的声音。”他继续说道,“我耗尽了仅剩的所有力量,把你送到了五年前,希望你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改变这一切,拯救天下人,对不起,我太累了,我要睡了,等我恢复一些力量,就会再次醒来,一切都要靠你了……”
这道声音越来越虚弱了。
“等等,你等等!!”柳栀有些慌乱,“你先别睡,请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无论柳栀怎么询问,都没有人再回答她。
五年前?对,那个人说现在是五年前。
那爹娘应该都没死才对!
柳栀剑都忘了放,夺门而出,朝着某个方向狂奔。
不消片刻,她就来到了父母的卧房前,她下意识地去推门,可门内上了门闩,她推不动,情急之下……她一剑把门劈了。
几乎是下一秒,一柄薄如蝉翼的轻剑就抵在了柳栀的咽喉,看见那人的脸,柳栀再也没忍住,忽地落下泪来,大哭着扑进那人的怀里。
柳战风愣了几秒,忙把柳栀从怀里揪出来,“怎么了这是?哎呀,哎,你哭什么?”
“怎么了栀栀?啊呀,怎么哭了呀?你是不是惹她了?!”闻声出来的柳夫人照着柳战风脑门就是一巴掌。
“哎哟。”柳战风捂着脑袋很是无助,“我哪里敢惹她呀,你倒是问问你闺女,大半夜过来把我门砍了是什么意思?”
柳夫人在门和掌上明珠之间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掌上明珠,她轻轻拍了拍柳栀的脑袋,“怎么了呀?谁欺负你了,你告诉娘。”
柳栀抽抽嗒嗒道:“没,没人欺负我。”
能再见到爹娘,能和爹娘一家人在一起,真好。
“娘,我今晚想跟你睡。”
这句话对于柳夫人来说很是突兀,柳栀虽然被她娇养着,可是她一点儿也不娇气,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一个人睡了,如今都十五岁了,竟没头没脑的缠着娘要跟娘睡。
柳战风压根不信柳栀的话,问道:“栀栀,真没人欺负你吗?没人欺负你,你大半夜的哭什么,还跑过来把门都砍了。”
柳栀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跟爹娘说这件事情,况且,她不想让他们二老徒增烦恼了。
她不是小孩了,算来今年也已经二十岁了,她可以为爹娘遮挡风雨了。
见柳栀面露难色,柳战风更是怀疑柳栀在神意门被别的弟子欺负了,“栀栀别怕,爹不能让你在自家地盘让人欺负了去!是谁,你告诉我。”
柳战风说的煞有其事,连带林韵也跟着担心起来。
“没有。”柳栀依稀记得下个月是宗门大比,于是想了一个好理由,“我怕下个月不能在大比上拔得头筹,晚上睡不着,索性出来练剑,房门……是我不小心劈坏的。”
林韵无奈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努力练功了?再说了,拔不到头筹就算了呗,我跟你爹又不会怪你,尽力即可。”
柳战风打着哈哈:“不急,下个月的事儿下个月再急,你先把明天的事儿急一急。”
明天?明天!
柳栀脑海中宛如惊雷炸响,一片空白。
明天不就是左丘羡之参加试炼被祁长老收为弟子的日子吗?!
经过柳战风这么一说,柳栀才想起,明天是神意门三年一度的试炼大会。
神意门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新弟子招收考核和内外门弟子晋升合二为一了——也就是试炼大会。
柳栀于修炼一道得天独厚,两年前就升为内门弟子了,柳战风的意思是让她去试炼大会锻炼一下。
前世她参加试炼大会的时候,只是跟在师兄屁股后面捡捡漏就过了,这一世肯定不能再这样了。
她不会再让左丘羡之顺利进入神意门!
柳栀深吸一口气,和柳战风保证道:“爹,您放心吧,说不准这次我的表现会超过师兄呢!”
“哟,”柳战风乐呵呵的,“那我明天可要好好看看。”
柳栀不免有些心酸。
以她现在的境界,神意门同辈之中,无敌手。
毕竟她不是十五岁的柳栀了,她历经了颠沛流离的逃亡,想活下去的念头逼迫着她不得不努力。
在柳栀的死皮赖脸之下,她如愿以偿了——和林韵一起睡。
爹娘的房间门坏了,自然睡不了了,她拉着爹娘去了自己的房间,让柳战风打了地铺。
柳栀靠在林韵怀里,抱住她的腰身,第一次有了安心的感觉。
她一夜睡到天明,爹娘不知何时早就起了,筹备今天的大会事宜。
十五岁的柳栀总喜欢买一堆花花绿绿的裙子,和流光溢彩的首饰,可她现在已经不喜欢这些了,囫囵在衣柜里抓了一件还看得过去的衣裙,稍微梳妆就赶往了练武场。
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左丘羡之的脸。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他做出灭世之举,因为……她已经做好杀死羽翼未丰的他的准备了。
为了第一个逮到左丘羡之,一向爱躲懒的柳栀竟主动提出要去前山给师兄师姐帮忙。
大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柳栀的目光开始在人群中逡巡,却始终看不到左丘羡之的身影。
她有些急。
殊不知,左丘羡之根本就不在队伍里。
“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小师姐也是你配看的?没看到小师姐在看大师兄吗?”一个身着外门弟子校服的肥头大耳男子恶意满怀的踢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杂役腿弯一脚,毫不留情的嘲笑他。
那小杂役一时不察,险些单膝跪到地上,好在他反应较快,支撑住了,这才没让那男人得逞。
杂役的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早上没有搭理,很长时间都没有修剪了,有些遮住了眼界,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大早上被踢了腿弯一脚,杂役却没什么反应,只是默默的拎起了水桶,准备去洗衣服。
肥胖男子却没放过他,不屑道:“衣服经你的脏手碰过还能穿吗?也不知道是哪位修士肯让你洗衣服,他们难道不知道你会偷偷把衣服放进泔水桶里泡吗?”
注意到柳栀站的位置离他们并不是很远,肥胖男子有意的提高了自己说话的音量,希望小师姐能注意到自己。
柳栀确实注意到了。
大早上的,她在人群中找了好几圈,甚至下去来回走了好几遍,从队头到队尾,挨个确认,没有一个是左丘羡之。
这男子还在一旁聒噪个不停,柳栀有些烦躁。
直到听到男人羞辱杂役的话,她忍不住了,径直走了过来。
眼见着柳栀就要过来了,肥胖男人下意识的站正了,有些局促地整理衣角。